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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书屋 1998年第三期-第18部分

小说: 书屋 1998年第三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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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天下的爱书人一样,我也喜爱带有插图的版本。为了呼唤插图艺术的再现,我捡出往日在冷摊上所得的若干插图本,愿与同好共赏之。
  比亚兹莱与《莎乐美》
  上个世纪末英国唯美主义画家比亚兹莱(1872—1898)的黑白插图,由于鲁迅先生的正式推荐而广为人知。一九二九年四月,鲁迅为朝花社编选“艺苑朝华”之一辑第四《比亚兹莱画选》写的“小引”里透露:因为国内翻印了比亚兹莱为王尔德的《莎乐美》作的插图,“还因为我们本国对时行艺术家的摘取,似乎连风韵也颇为一般所熟悉了。”这翻印《莎乐美》插图的是田汉;所指“摘取”者,当是叶灵凤、郭建英,甚至还有女作家凌叔华。比亚兹莱与我国现代文坛可谓缘分非浅。一九二五年,女作家陈学昭化名揭发凌叔华在《晨报副刊》发表的小说插画是抄袭比亚兹莱的,结果被对方人士疑为鲁迅所写,转而攻击鲁迅。害得先生不得不在《革“首领”》杂文中说明了真相。
  比亚兹莱为王尔德的剧本《莎乐美》作插图是在一八九四年,当时他才二十二岁,是个鬼才。他以善用黑白对比和流丽的线条而享有声誉,画风追求怪诞和病态的性感美。但,鲁迅对比亚兹莱并无反感,只是不赞成叶灵凤等人的表面模仿,甚至专取怪诞,又不讲究线条,把人物画得十分丑陋。鲁迅说:“视为一个纯然的装饰艺术家,比亚兹莱是无匹的。”他介绍比亚兹莱的画既有揭发叶灵凤等人抄袭的目的,更重要的还是给中国的青年艺术家输送养料,借以发展我们的版画和插图艺术。
  田汉翻译的王尔德《莎乐美》,作为“少年中国学会丛书”于一九二三年一月由中华书局出版。书中收有比亚兹莱的插图、封面、尾饰等共十六幅之多。这比鲁迅介绍比亚兹莱早了六七年,而鲁迅所编的《比亚兹莱画选》共收作品十二幅,《莎乐美》的插图仅占其中之一。因此多年来若想一睹《莎乐美》插图的全貌,还要靠七十多年前田汉的这个译本。一九二九年六月,诗人邵洵美在上海金屋书店也印了一本《琵亚词侣诗画集》,六十年代初我得于北京国子监内的中国书店。那是以文为主的小书,只有插图四幅,自然不能与田汉、鲁迅先生的选本相比。不过也显露了文界对比亚兹莱插图的重视。
  《莎乐美》的初版本为大三十二开,灰色封面,是新文学早期版本中的精品。七十年代初,我把它送给木刻家新波了。黄先生说,当年他在广州文德路的地摊上买到过一本,“文革”中被抄走,下落不明。我现在手边的一本是一九三○年三月出版的第五版,封面改为杏黄色,插图墨色远不如初版本。但,今天亦稀见了。译者把比亚兹莱译为琵亚词侣,看来这古雅的译笔并非诗人邵洵美的创造,而是出于更加爱美和浪漫的田汉。
  麦绥莱勒与《善终旅店》
  那年在兴城海边,我与诗人艾青谈起凡尔哈仑。艾老翻译过这位比利时诗人的诗集,即一九四八年一月上海新群出版社出版的《原野与城市》。但,我读的却是凡尔哈仑小说的中译本《善终旅店》。我并不熟悉凡尔哈仑,主要是喜欢比利时画家麦绥莱勒(1889—1972)的插图而从旧书肆上捡来。艾老显然知道这书,他始终笑眯眯地听我讲,最后慢吞吞地说:“我也喜欢麦绥莱勒。”凡尔哈仑(1855—1916)除了诗歌以外,写有戏剧《黎明》和《修道院》,小说似乎只有徐霞村翻译的这本《善终旅店》,一九二九年七月上海水沫书店出版。全书共收短篇小说五篇:《善终旅店》写一对兄弟的相妒和仇恨;《村中》写教堂的失火;《奥普多普的马市》写小镇景色和它的消亡;《三朋友》写三个孤老女人的绝望情绪;《一夜》写人的幻觉和多疑。凡尔哈仑的小说不重情节,如《村中》和《奥普多普的马市》更像散文。徐霞村在书前说:“他(凡尔哈仑)的诗起初是写实的,经过一度苦闷的神秘主义之后,一转而入光明之路,弃了他的佛兰德的田园风景,歌颂近代的都会。他又能在一般下级的事物中找出美,故又被尊为近代无产者诗人的鼻祖。”这样一本不足百页的小书,想不到却有麦绥莱勒的二十八幅插图。一篇小说少则配三幅,多者竟达十幅。插图富有装饰味,不乏神秘色彩,黑白对比强烈完美,诚如鲁迅给木刻青年曹白的信中所说:“木刻只有黑白二色,光线一错,就一塌糊涂。现在常有学麦绥莱尔的,但你看,麦的明暗,是多么清楚。”
  麦绥莱勒与中国现代文学也有不解的因缘,一九三三年鲁迅为他的木刻连环画《一个人的受难》作序,并写了说明文字。与此同时在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出版的,还有麦的另外三种连环木刻《我的忏悔》《光明的追求》《没有字的故事》,分别由郁达夫、叶灵凤、赵家璧作序和说明。看来徐霞村先生动手更早;也许是最早介绍麦绥莱勒木刻插图的作家。
  一九五八年秋,麦绥莱勒曾来我国访问,在上海得到了鲁迅等当年编印的那四册木刻连环画集。他还到鲁迅墓前献了花圈。他是否见到了《善终旅店》的中译本及插图就很难说了。应该说明的是,当时徐霞村先生把画家的名字译为马赛莱尔。至于我的这本《善终旅店》,“文革”前购于天津旧书肆,花了三毛钱。这样的访书机遇不会再有了。

  重逢方知未相识

  
  ? 潘向黎
  如果问我,在什么时候最觉得书的好处,我会说:“没有朋友的时候。”如果问我是什么时候最觉得朋友的好处,我会说:“没有好书看的时候。”
  没有好书看,那种空落落的难受,除了和一个有意思的朋友聊天,你说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药方?何况,我的朋友中不乏博学之士,经常会在聊天中透露出一些好书的信息,让我如获至宝,不仅可以马上救苦救难,而且经常可以“备战备荒”上一阵子。
  那日又和一个朋友诉“无书可读”之苦,朋友是个明白人,不会劝我去书摊上胡乱找书来看,只说“新书无趣,不妨看看旧书”。我笑道:“你可别说出什么古典名著来。”对方说:“你看过《聊斋》吗?”我说:“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连小孩都知道的,千篇一律,都是一个书生晚上读书,遇上一个狐狸精变的美女……都是男人编了哄自己的童话罢了!”朋友说:“我说你没有认真看过吧。其中大有意思,绝不仅仅是狐狸精。语言也很精彩,是中国文言小说中最好的。”这个朋友素来眼界很高,又听他说得郑重,挂了电话就找出书架里的《聊斋》来,家里有的是一套“会校会注会评本”,有四册,信手抽出来的是第二册,心想反正是短篇集,从哪里开始无所谓,就从第二册开始读了起来。
  第一篇是《余德》,是人名,题目朴素得不能再朴素,起笔亦平淡,只道“武昌尹图南,有别第,尝为一秀才税居。”一个叫某某的人把他多余的房子租给一个秀才住了,毫无奇特之处。可是才读到第二页,我就惶恐起来——我发现,我真的没有读过《聊斋》!
  这个叫余德的秀才很年轻,风度翩翩,谈吐“蕴藉可爱”(不知道怎么翻成相应的现代口语),家里有美人,长得比神仙还美艳,一切陈设则都是没有见过的。尹好奇地追问他的来历,他的回答很妙:“您如果想和我往来呢,我不会拒绝。您应该知道我不是强盗、小偷、逃犯之流,何必追问来历?”尹图南在这里有点像一个管人事的,见面就想起查档案,而余德的回答有理有节、不卑不亢,既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保护了自己的隐私,很有点外交家风度。到底不是凡人,否则年轻的读书人,哪来这份气度?可惜终究尹终是配不上和他交往的——世间有没有配得上的?
  于是两家开始交往。余德在家里宴请尹图南。“尹至其家,见屋壁俱用明光纸裱,洁如镜……一水晶瓶,浸粉花一树,不知何名……花状似湿蝶敛翼;蒂即如须。筵间不过八簋,而丰美异常。既,命童子击鼓催花为令。鼓声既动,则瓶中花颤颤欲折;俄而蝶翅渐张;既而鼓歇,渊然一声,蒂须顿落,即为一蝶,飞落尹衣。余笑起,飞一巨觥;酒方引满,蝶亦祒去。”
  读到这里,你连惊讶都顾不上,完全被这种奇异的美吸引住了——击鼓催花,竟然不是陈腐的酒令,而是真的催开了瓶中的花,那花又不是普通的花,会化作蝴蝶,飞到谁身上,就是让谁喝酒,落几只就是喝几杯,酒倒满它就飞开。不由得去想象笑着倒酒的余德是什么样子,大概是眉目如画、玉树临风,令人见而忘俗的吧。“顷之,鼓又作,两蝶飞集余冠。余笑曰:‘作法自毙矣。’亦引二觥。”余德并非作弄客人,酒令面前主客平等,两只蝴蝶飞到他的帽子上,他也喝了两大觥。笑自己“作法自毙”的余德,比刚才给客人斟酒时更加可爱了,风雅如此,磊落如此,如闻其声,却恨不能一见。
  还没有完,“三鼓既终,花乱坠,翩翩而下,惹袖沾衿。鼓僮笑来指数:尹得九筹,余得四筹。尹已薄醉,不能尽筹,强引三爵,离席亡去。”花乱坠,蝶纷飞,芬芳满衣,这个画面只有《红楼梦》中湘云醉卧花丛一幕可以相比,简直是梦境。人生能入此境界,醉死何妨,这个尹图南,居然离席逃走,真是不识抬举。
  世上太奇特、太美好的都不能长久。尹对这个邻居很以为奇,逢人便说,结果许多人来猎奇,争着和余德来往。余德本不喜欢和人交往,对门庭若市当然不能忍耐,于是忽然告辞而去。他没有责怪尹图南,是他天性宽厚,还是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他走后,尹再去那里,在屋后发现了一个小白石缸。他就把它带回去,用来养金鱼。过了几年,水还像刚放进去时一样清。后来佣人不小心打破了,但里面的水却不流出来。看上去,缸好好的在那儿,用手去摸却没有。一个晚上,忽然结成了晶体,但鱼依旧在里面游动。尹图南这回学乖了,不仅不到处告诉人,而且将它放在密室里,除了自己的至亲骨肉不给人看。但是还是渐渐走露了风声,许多人来要求看一看、把玩一番。——读到这儿,敏感的人已经开始叹息:人已经走了,只留这一个小白石缸,看来又留不住了!果然,“腊夜,忽解为水,阴湿满地,鱼亦渺然。”这回不能怪尹图南,也许是他没有福气消受,也许不是凡间物的石缸厌恶凡间喧杂,悄然归去了。
  余德去后,写小白石缸这一段看似闲笔,其实还是在写余德。连他用过的缸都如此,其人可想而知。又可见俗人之可厌,连石缸都避之惟恐不及,何况余德,那里耐得了那份肮脏浊气。而其人已去,不可复现,顿觉仙凡相隔,难免感叹天上人间。
  短短一篇,无一废字,而人物、境界尽出,景物、细节栩栩如生,想象力如天外飞来;起承转接天衣无缝,真是短篇小说的典范。
  这篇里没有狐狸变的美女,那么有美女的呢?《辛十四娘》是以前看过的,是狐仙与书生的故事,不会有什么惊奇的了。可是细细一读,觉得以前根本没有读懂。这哪里是什么风流奇遇,也不是儿女情长,其劝世、警世处直可令人汗出。不细读真是白白错过奇文;误了自己。主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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