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历史演义全书yyj16-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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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与她争论短长。惟中宫内侍,冷眼旁窥,见婕妤骄倨无礼,
往往代抱不平。会后率妃嫔等朝景灵宫,礼毕,后就坐,嫔御
皆立侍,独婕妤轻移莲步,退往帘下;孟后虽也觉着,恰未曾
开口。申说二语,见后并非妒妇。偏侍女陈迎儿,口齿伶俐,
竟振吭道 :“帘下何人?为什么亭亭自立?”婕妤听着,非但
不肯过来,反竖起柳眉,怒视迎儿;忽又扭转娇躯,背后立着。
形态如绘。迎儿再欲发言,由孟后以目示禁,方不敢多口。至
孟后返宫,婕妤与妃嫔等,随后同归,杏脸上还带着三分怒意。
既而冬至节届,后妃等例谒太后,至隆祐宫,太后尚未御殿,
大众在殿右待着,暂行就坐。向例惟皇后坐椅,朱漆金饰,嫔
御不得相同,此次当然循例;偏刘婕妤立着一旁,不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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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郝随,窥知婕妤微意,竟替她易座,也是髹朱饰金,与后
座相等,婕妤方才就坐。突有一人传呼道 :“皇太后出来!”
孟后与妃嫔等,相率起立,刘婕妤亦只好起身。哪知佇立片时,
并不见太后临殿,后妃等均是莲足,不能久立,复陆续坐下。
刘婕妤亦坐将下去,不意坐了个空,一时收缩不住,竟仰天跌
了一交。却是好看。侍从连忙往扶,已是玉山颓倒,云鬓蓬松。
恐玉臀亦变成杏脸。妃嫔等相顾窃笑,连孟后也是解颐。看官!
试想此时的刘婕妤 ,惊忿交集,如何忍耐得住?可奈太后宫
中,不便发作,只好咬住银牙,强行忍耐,但眼中的珠泪,已
不知不觉的迸将下来。她心中暗忖道 :“这明明中宫使刁,暗
嘱侍从设法,诈称太后出殿,诱我起立,潜将宝椅撤去,致令
仆地,此耻如何得雪?我总要计除此人,才出胸中恶气 。”后
閤中人,原太促狭,但也咎由自取,如何不自反省?当下命女
侍替整衣饰,代刷鬓鬟,草草就绪,那向太后已是出殿,御座
受朝。孟后带着嫔妃,行过了礼,太后也没甚问答,随即退入。
后妃等依次回宫,刘婕妤踉跄归来,余恨未息。郝随从旁
劝慰道 :“娘娘不必过悲,能早为官家生子,不怕此座不归娘
娘 。”婕妤恨恨道:“有我无她,有她无我,总要与她赌个上
下 。”说着时,巧值哲宗进来,也不去接驾,直至哲宗近身,
方慢慢的立将起来。哲宗仔细一瞧,见她泪眦荧荧,玉容寂寂,
不由的惊讶逾常,便问道 :“今日为冬至令节,朝见太后,敢
是太后有甚么斥责?”婕妤呜咽道 :“太后有训,理所当从,
怎敢生嗔 ?”哲宗道:“此外还有何人惹卿?”婕妤陡然跪
下,带哭带语道 :“妾、妾被人家欺负死了。”哲宗道:“有
朕在此,何人敢来欺负?卿且起来!好好与朕说明 。”婕妤只
是哭着,索性不答一言。这是妾妇惯技。郝随即在旁跪奏,陈
述大略,却一口咬定皇后阴谋。主仆自然同心。哲宗道 :“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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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循谨,当不至有这种情事 。”也有一隙之明。婕妤即接口道:
“都是妾的不是,望陛下撵妾出宫 ,”说到“宫”字,竟枕
着哲宗足膝,一味娇啼。古人说得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自古以来,无论什么男儿好汉,钢铁心肠,一经娇妻美妾,
朝诉暮啼,无不被她熔化。况哲宗生平宠爱,莫如刘婕妤,看
她愁眉泪眼,仿佛一枝带雨梨花,哪有不怜惜的道理?于是软
语温存,好言劝解,才得婕妤罢哭,起侍一旁。哲宗复令内侍
取酒肴,与婕妤对饮消愁,待到酒酣耳热,已是夜色沉沉,接
连吃过晚膳,便就此留寝。是夕,除艳语浓情外,参入谗言,
无非是浸润之谮,肤受之愬罢了。
会后女福庆公主,偶得奇病,医治无效,后有姊颇知医理,
尝疗后疾,以故出入禁中,无复避忌。公主亦令她诊治,终无
起色。她穷极无法,别觅道家治病符水,入治公主。后惊语道:
“姊不知宫中禁严,与外间不同么 ?倘被奸人谣诼,为祸不
轻 。”遂令左右藏着,俟哲宗入宫,具言原委。哲宗道 :“这
也是人生常情,她无非求速疗治,因有此想 。”后即向左右取
出原符,当面焚毁,总道是心迹已明,没甚后患,谁料宫中已
造谣构衅,啧有烦言。想就是郝随等人捏造出来。未几,有后
养母听宣夫人燕氏,及女尼法端,供奉官王坚,为后祷祠。郝
随等方捕风捉影,专伺后隙,一闻此信,即密奏哲宗,只说是
中宫厌魅,防有内变。哲宗也不察真伪,即命内押班梁从政与
皇城司苏珪,捕逮宦官、宫妾三十人,彻底究治。梁、苏两人,
内受郝随嘱托,外由章惇指使,竟滥用非刑,把被逮一干人犯,
尽情搒掠,甚至断肢折体。孟后待下本宽,宦妾等多半感德,
哪肯无端妄扳?偏梁从政等胁使诬供,定要归狱孟后。有几个
义愤填胸,未免反唇相讥,骂个爽快。梁、苏大怒,竟令割舌,
结果是未得供词,全由梁、苏两人,凭空架造,捏成冤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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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哲宗。有诏令侍御史董敦逸复录罪囚。敦逸奉旨提鞫,但见
罪人登庭,都是气息奄奄,莫能发声,此时触目生悲,倒也秉
笔难下。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敦逸虽是奸宄,究竟也有天良。
郝随防他翻案,即往见敦逸,虚词恫吓。敦逸畏祸及身,不得
已按着原谳,复奏上去。一念萦私,便入阿鼻地狱。哲宗竟下
诏废后,令出居瑶华宫,号华阳教主玉清静妙仙师,法名冲真。
是时为绍圣三年孟冬,天忽转暑,阴翳四塞,雷雹交下。董敦
逸自觉情虚,复上书谏阻,略云:
中宫之废,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诏下之日,天为之阴翳,
是天不欲废后也。人为之流涕,是人不欲废后也。臣尝奉诏录
囚,仓猝复奏,恐未免致误,将得罪天下后世,还愿陛下暂收
成命,更命良吏复核真伪,然后定谳。如有冤情,宁谴臣以明
枉,毋污后而贻讥,谨待罪上闻!
哲宗览毕,自语道 :“敦逸反复无常,朕实不解。”次日
临朝,谕辅臣道 :“敦逸无状,不可更在言路。”曾布已闻悉
情由,便奏对道 :“陛下本因宫禁重案,由近习推治,恐难凭
信,特命敦逸录问,今乃贬录问官,如何取信中外?”此奏非
庇护敦逸,乃是主张成案。哲宗乃止。旋亦自悔道 :“章惇坏
我名节 。”照此说看来,是废后之举,章惇必有密奏。嗣是中
宫虚位,一时不闻继立。刘婕妤推倒孟后,眼巴巴的望着册使,
偏待久无音,只博得一阶,晋封贤妃。
贼臣章惇,一不做,二不休,既构成孟后冤狱,还想追废
宣仁,因急切无从下手,乃再从元祐诸臣身上,层加罪案,谋
达最后的问题。二省长官,统是章惇党羽,惇便教他追劾司马
光等,说是 :“诋毁先帝,变易法度,罪恶至深,虽或告老或
已死,亦应量加惩罚,为后来戒 !”那时昏头磕脑的哲宗皇帝,
竟批准奏牍,追贬司马光为清远军节度使,吕公著为建武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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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副使,王岩叟为雷州别驾,夺赵瞻、傅尧俞赠谥,追还韩维、
孙固、范百禄、胡宗愈等恩诏。寻又追贬光为朱匡军司户,公
著为昌化军司户。各邪党兴高采烈,越觉猖狂,适知渭州吕大
忠,系大防兄,自泾原入朝,哲宗与语道 :“卿弟大防,素性
朴直,为人所卖,执政欲谪徙岭南,朕独令处安陆,卿可为朕
寄声问好,二、三年后,当再相见 !”大忠叩谢而退。章惇正
在閤中,闻大忠退朝,即出与相见,并问有无要谕。大忠心直
口快,竟将哲宗所嘱,一一告知,章惇佯作惊喜道 :“我正待
令弟入京,好与他共议国是,难得上意从同,我可得一好帮手
了 。”至大忠去后,即密唆侍御史来之邵,及三省长官,奏称:
“司马光叛道逆理,典刑未及,为鬼所诛,独吕大防、刘挚
等,罪与光同,尚存人世。朝廷虽尝惩责,尚属罚不称愆,生
死异置,恐无以示后世 。”乃复贬大防为舒州团练副使,安置
循州,刘挚为鼎州团练副使,安置新州,苏辙为化州别驾,安
置雷州,梁焘为雷州别驾,安置化州,范纯仁为武安军节度副
使,安置永州,刘奉世为光禄少卿,安置柳州,韩维落职致仕,
再贬均州安置,王觌谪通州,韩川谪随州,孙升谪峡州,吕陶
谪衡州,范纯礼谪蔡州,赵君锡谪亳州,马默谪单州,顾临谪
饶州,范纯粹谪均州,孔武仲谪池州,王钦臣谪信州,吕希哲
谪和州,吕希纯谪金州,吕希绩谪光州,姚缅谪衢州,胡安诗
谪连州,秦观谪横州,王汾落职致仕,孔平仲落职知衡州,张
耒、晁补之、贾易并贬为监当官,朱光庭、孙觉、赵卨、李之
纯、李周均追夺官秩,嗣复追贬孔文仲、李周为别驾。这道诏
命,系是中书舍人叶涛主稿,文极丑诋,中外切齿。那章惇、
蔡京等,才把元祐诸臣,一网打尽,无论洛党、蜀党、朔党,
贬窜得一个不留,大宋朝上,只剩得一班魑魅魍魉了。君子尚
能容小人,小人断不能容君子,于此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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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左司谏张商英,曾有一篇激怒君相的奏牍,内言:
“陛下无忘元祐时;章惇无忘汝州时;安焘无忘许州时,李清臣、
曾布无忘河阳时。”为这数语,遂令哲宗决黜旧臣,章惇等誓
复旧怨,遂兴起这番大狱。韩维子上书陈诉,略言 :“父维执
政时,尝与司马光未合,恳请恩赦 !”得旨免行。纯仁子亦欲
援例,拟追述前时役法,父言与光议不同,可举此乞免。纯仁
摇首道 :“我缘君实荐引,得致宰相,从前同朝论事,宗旨不
合,乃是为公不为私,今复再行提及,且变做为私不为公。与
其有愧而生,宁可无愧而死?”随命整装就道,怡然启行。僚
友或说他好名,纯仁道 :“我年将七十,两目失明,难道甘心
远窜么?不过爱君本心,有怀未尽,若欲避好名的微嫌,反恐
背叛朝廷,转增罪戾呢 。”忠臣信友,可谓完人。诸子因纯仁
年老,多愿随侍,途次冒犯风霜,辄怨詈章惇,纯仁必喝令住
口。一日,舟行江中,遇风被覆,幸滩水尚浅,不致溺死。纯
仁衣履尽湿,旁顾诸子道 :“这难道是章惇所使么?君子素患
难,行乎患难,何必怨天尤人 。”纯仁可与言道。既至永州,
仍夷然自若,无戚戚容,以此尚得保全。吕大防病殁途中。梁
焘至化州,刘挚至新州,均因忧劳成疾,相继谢世。
张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