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_新唐书-第3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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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病乞代,授兵部尚书,不任朝请。忽顾左右召故吏韦长,众谓属诿以家事。及长至,乃曰:「为我白宰相,徐州专杀李听亲吏,非用高瑀不能安。」因瞑目不复语,后二日卒,年六十八。赠太子太保,谥曰元。
公绰居丧毁慕,三年不澡沐。事后母薛谨甚,虽姻属不知非薛所生。外兄薛宫早卒,为育其女嫁之。尝曰:「吾莅官未尝以私喜怒加于人,子孙其昌乎!」与钱徽、蒋乂、杜元颖、薛存诚善,取士如许康佐、郑朗、卢简辞、崔玙、夏侯孜、李拭、韦长,皆知名显贵云。
子仲郢,字谕蒙。母韩,即皋女也,善训子,故仲郢幼嗜学,尝和熊胆丸,使夜咀咽以助勤。长工文,著《尚书二十四司箴》,为韩愈咨赏。元和末,及进士第,为校书郎。牛僧孺辟武昌幕府,有父风矩,僧孺叹曰:「非积习名教,安及此邪?」入为监察御史,迁侍御史。有禁卒诬里人斫父墓柏,射杀之,吏以专杀论,而中尉护免其死,右补阙蒋系争,不省。仲郢监罚,执曰:「贼不死,是乱典刑。」有诏御史萧杰监之,杰复争。遂独诏京兆杖之,不监。朝廷嘉其守。
会昌初,累转吏部郎中。时诏减官冗长者,仲郢条简浃日,损千二百五十员,议者厌伏。迁左谏议大夫。武宗延方士,筑望仙台,累谏谆切,帝遣中人愧谕。御史崔元藻以覆按吴湘狱得罪,仲郢切谏,宰相李德裕不为嫌,奏拜京兆尹。置权量于东西市,使贸易用之,禁私制者。北司吏入粟违约,仲郢杀而尸之,自是人无敢犯,政号严明。会废浮屠法,尽坏铜象为钱。仲郢为铸钱使,吏请以字识钱者,不答。既,淮南铸会昌字,久之,僧反取为钟钹云。中书舍人纥干柷诉甥刘诩殴其母,诩为禁军校,仲郢不待奏,即捕取之,死杖下,宦官以为言,改右散骑常侍,知吏部铨。德裕颇抑进士科,仲郢无所徇。是时,以进士选,无受恶官者。又当调者,持阙簿令自阅,即拟唱,吏无能为奸。
宣宗初,德裕罢政事,坐所厚善,出为郑州刺史。周墀镇滑,而郑为属郡,高其绩;及入相,荐授河南尹,召拜户部侍郎。墀罢,它宰相恶仲郢,左迁秘书监。数月,复出河南尹,以宽惠为政。或言不类京兆时,答曰:「辇毂之下,先弹压;郡邑之治,本惠养。乌可类乎?」擢剑南东川节度使。大吏边章简挟势肆贪,前帅不能制,仲郢因事杀之,官下肃然。居五年,召为吏部侍郎,俄改兵部,领盐铁转运使。有刘习者,以药术进,诏署盐官。仲郢以为医有本色官,若委钱谷,名分不正。帝悟,乃赐缣遣还。
大中十二年,辞疾,以刑部尚书罢使,转户部,封河东县男,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南郑令权弈以罪,仲郢杖之,六日死,贬雷州刺史。顷之,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起为虢州刺史,以检校尚书左仆射东都留守。会盗发父墓,弃官归华原。徙华州刺史,不拜。咸通五年,为天平节度使。初,仲郢为谏议大夫,后每迁,必乌集升平第,庭树戟架皆满,五日乃散。及是不复集。卒于镇。
仲郢方严,尚气义,事亲甚谨。李德裕贬死,家无禄,不自振;及领盐铁,遂取其兄子从质为推官,知苏州院。宰相令狐綯持不可,乃移书开谕綯,綯感悟,从之。每私居内斋,束带正色,服用简素。父子更九镇,五为京兆,再为河南,皆不奏瑞,不度浮屠。急于摘贪吏,济单弱。每旱潦,必贷匮蠲负,里无逋家。衣冠孤女不能自归者,斥禀为婚嫁。在朝,非庆吊不至宰相第。其迹略相同。
家有书万卷,所藏必三本:上者贮库,其副常所阅,下者幼学焉。仲郢尝手钞《六经》,司马迁、班固、范晔史皆一钞,魏晋及南北朝史再,又类所钞它书凡三十篇,号《柳氏自备》;旁录仙佛书甚众,皆楷小精真,无行字。
子璞、珪、璧、玭。
璞,字韬玉,学不营仕。著《春秋三氏异同义》,又述《天祚长历》,断自汉武帝纪元,为编年,以大政、大祥异、侵叛战伐随著之,闰位者附见其左,常谓「杜征南《春秋后序》述纪甲历为得实,自余史家皆差」,蒋系以为然。终著作郎。
珪,字交玄。大中中,与璧继擢进士,皆秀整而文,杜牧、李商隐称之。杜悰镇西川,表在幕府,久乃至。会悰徙淮南,归其积俸,珪不纳,悰举故事为言,卒辞之。以蓝田尉直弘文馆,迁右拾遗,而给事中萧仿、郑裔绰谓珪不能事父,封还其诏。仲郢诉其子「冒处谏职为不可,谓不孝则诬。请勒就养」,诏可。始,公绰治家埒韩滉,及珪被废,士人愧怅。终卫尉少卿。
璧,字宾玉。马植镇汴州,辟管书记。又从李瓚桂州,规止其不法,瓚不听,乃拂衣去。未几,军乱。擢右补阙,再转屯田员外郎。僖宗幸蜀,授翰林学士,累迁右谏议大夫。
玭以明经补秘书正字,由书判拔萃,累转左补阙。高湜再镇昭义,皆表为副,擢刑部员外郎。湜贬高要尉,玭三疏申理。湜后得稿嗟叹,以为其言虽自辨不加也。出为岭南节度副使。廨中橘熟,既食,乃纳直于官。黄巢陷交、广,逃还,除起居郎。巢入京师,奔行在,再迁中书舍人、御史中丞。文德元年,以吏部侍郎脩国史,拜御史大夫。直清有父风,昭宗欲倚以相,中官谮玭烦碎,非廊庙器,乃止。坐事贬泸州刺史,卒。光化初,帝自华还,诏复官爵。
玭尝述家训以戒子孙曰:
夫门地高者,一事坠先训,则异它人,虽生可以苟爵位,死不可见祖先地下。门高则自骄,族盛则人窥嫉。实蓺懿行,人未必信;纤瑕微累,十手争指矣。所以修己不得不至,为学不得不坚。夫士君子生于世,己无能而望它人用,己无善而望它人爱,犹农夫卤莽种之而怨天泽不润,虽欲弗馁,可乎?余幼闻先公仆射言:立己以孝悌为基,恭默为本,畏怯为务,勤俭为法。肥家以忍顺,保交以简恭,广记如不及,求名如傥来。莅官则絜己省事,而后可以言家法;家法备,然后可以言养人。直不近祸,廉不沽名。忧与祸不偕,絜与富不并。董生有云:「吊者在门,贺者在闾。」言忧则恐惧,恐惧则福至。又曰:「贺者在门,吊者在闾。」言受福则骄奢,骄奢则祸至。故世族远长与命位丰约,不假问龟蓍星数,在处心行事而已。
昭国里崔山南琯子孙之盛,仕族罕比。山南曾祖母长孙夫人年高无齿,祖母唐夫人事姑孝,每旦,栉縰笄拜阶下,升堂乳姑,长孙不粒食者数年。一日病,言无以报吾妇,冀子孙皆得如妇孝。然则崔之门安得不大乎?东都仁和里裴尚书宽子孙众盛,实为名阀。天后时,宰相魏玄同选尚书之先为婿,未成婚而魏陷罗织狱,家徙岭表。及北还,女已逾笄。其家议无以为衣食资,愿下发为尼。有一尼自外至,曰:「女福厚丰,必有令匹,子孙将遍天下,宜北归。」家人遂不敢议。及荆门,则裴赍装以迎矣。今势利之徒,舍信誓如返掌,则裴之蕃衍,乃天之报施也。余旧府高公先君兄弟三人,俱居清列,非速客不二羹胾,夕食,龁{艹匐}瓠而已,皆保重名于世。
永宁王相国涯居位,窦氏女归,请曰:「玉工货钗直七十万钱。」王曰:「七十万钱,岂于女惜?但钗直若此,乃妖物也,祸必随之。」女不复敢言。后钗为冯球外郎妻首饰,涯曰:「为郎吏妻,首饰有七十万钱,其可久乎!」冯为贾相国餗门人,贾有奴颇横,冯爱贾,召奴责之,奴泣谢。未几,冯晨谒贾,贾未出,有二青衣赍银罂出,曰:「公恐君寒,奉地黄酒三杯。」冯悦,尽举之。俄病渴且咽,因暴卒。贾为叹息出涕,卒不知其由。明年,王、贾皆遘祸。噫,王以珍玩为物之妖,信知言矣,而不知恩权隆赫之妖甚于物邪?冯以卑位贪货,不能正其家,忠于所事,不能保其身,不足言矣。贾之奴害客于墙庑间而不知,欲始终富贵,其得乎?舒相国元舆与李繁有隙,为御史,鞫谯狱,穷致繁罪,后舒亦及祸。今世人盛言宿业报应,曾不思视履考祥事欤?夫名门右族,莫不由祖考忠孝勤俭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孙顽率奢傲以覆坠之。成立之难如升天,覆坠之易如燎毛。
余家本以学识礼法称于士林,比见诸家于吉凶礼制有疑者,多取正焉。丧乱以来,门祚衰落,基构之重,属于后生。夫行道之人,德行文学为根株,正直刚毅为柯叶。有根无叶,或可俟时;有叶无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于孝慈、友悌、忠信、笃行,乃食之醢酱,可一日无哉?
其大概如此。
公权,字诚悬,公绰弟也。年十二,工辞赋。元和初,擢进士第。李听镇夏州,表为掌书记。因入奏,穆宗曰:「朕尝于佛庙见卿笔迹,思之久矣。」即拜右拾遗、侍书学士,再迁司封员外郎。帝问公权用笔法,对曰:「心正则笔正,笔正乃可法矣。」时帝荒纵,故公权及之。帝改容,悟其以笔谏也。公绰尝寓书宰相李宗闵,言家弟本志儒学,先朝以侍书见用,颇类工祝,愿徙散秩。乃改右司郎中、弘文馆学士。
文宗复召侍书,迁中书舍人,充翰林书诏学士。尝夜召对子亭,烛穷而语未尽,宫人以蜡液濡纸继之。从幸未央宫,帝驻辇,曰:「朕有一喜,边戍赐衣久不时,今中春而衣已给。」公权为数十言称贺,帝曰:「当贺我以诗。」宫人迫之,公权应声成,文婉切而丽。诏令再赋,复无停思,天子甚悦,曰:「子建七步,尔乃三焉。」常与六学士对便殿,帝称汉文帝恭俭,因举袂曰:「此三澣矣!」学士皆贺,独公权无言。帝问之,对曰:「人主当进贤退不肖,纳谏诤,明赏罚。服澣濯之衣,此小节耳,非有益治道者。」异日,与周墀同对,论事不阿,墀为惴恐,公权益不夺,帝徐曰:「卿有诤臣风,可屈居谏议大夫。」乃自舍人下迁,仍为学士知制诰。
开成三年,转工部侍郎。召问得失,因言:「郭旼领邠宁,而议者颇有臧否。」帝曰:「旼,尚父从子,太皇太后季父,官无玷邮,自大金吾位方镇,何所更议?」答曰:「旼诚勋旧,然人谓献二女乃有是除,信乎?」帝曰:「女自参承太后,岂献哉?」公权曰:「疑嫌间不可户晓。」因引王珪谏庐江王妃事。是日,帝命中官自南内送女还旼家。其忠益多类此。迁学士承旨。
武宗立,罢为右散骑常侍。宰相崔珙引为集贤院学士,知院事。李德裕不悦,左授太子詹事,改宾客。累封河东郡公,复为常侍,进至太子少师。大中十三年,天子元会,公权稍耄忘,先群臣称贺,占奏忽谬,御史劾之,夺一季俸,议者恨其不归事。咸通初,乃以太子太保致仕。卒,年八十八。赠太子太师。
公权博贯经术,于《诗》、《书》、《左氏春秋》、《国语》、庄周书尤邃,每解一义,必数十百言。通音律,而不喜奏乐,曰:「闻之令人骄怠。」其书法结体劲媚,自目一家。文宗尝召与联句,帝曰:「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公权属曰:「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它学士亦属继,帝独讽公权者,以为词情皆足,命题于殿壁,字率径五寸,帝叹曰:「钟、王无以尚也!」其迁少师,宣宗召至御座前,书纸三番,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