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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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出去!”
门被关上,刘惊奇地扒着门缝向里张望。只见芭蕉公主款款下榻,双手搭在张洎的肩头,带着甜甜的笑意瞅着张洎,也不说话。
“你是何人?”是张洎的声音。
“公主。”芭蕉公主简短地答道,那声音十分清甜,却透出一股傲气。
“下官是钦定的囚徒,身处朝不保夕之中,公主找下官又有何事?”张洎迷惑极了,但语调还算镇定。
“就是你,就是你,我要的就是你!”芭蕉公主像断案已清一样给出结论,随后竟一头扎进张洎怀中,喃喃地说:“我可找到你了!”
几句话惊得刘直捂嘴巴,也把张洎说得六神无主。他想推开公主,不想公主身体虽然纤弱,那双玉臂却像有千钧之力,把张洎箍得紧紧的,无论他怎么挣拽,也无法保持授受不亲了。
“公主在说胡话?”
“你别想从我身边跑掉了!我告诉你,你来使之前,罗浮山神就托梦给我,唐国的夫婿要来娶我。”芭蕉公主把臂松开,两手抓住张洎的胳膊,开始凝眸而视,那目光像在说:“还等什么,傻瓜!”
尽管眼前这女子堪称美妙,可此时张洎哪有如此闲情?他甩开公主的手,转身推开宫门,看到刘,跪地说道:
“臣无辜!”
刘张了半天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半晌,才命身边太监道:
“押回去!”
“谁敢动他一下?”芭蕉公主出现在宫门,厉声叫道。
“宝贝儿,你这是干什么?别胡闹了!”刘走到公主身边。“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他是我夫婿!”芭蕉公主打断刘的话,斩钉截铁地说。见刘没有应从,她扭身又回到床上,啊啊地乱叫起来,急得刘慌忙跑去安慰:
“好好,朕答应你,就让他做你的夫婿!”
芭蕉公主的叫声戛然而止,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双手交叉捂在胸前,说了句:
“让他过来暖暖我的心!”
龚澄枢脑子开了窍,他又回味芭蕉公主嚷嚷的那句话,后半句说“口蜜腹剑”,想来必是说张洎是个口蜜腹剑的人。他献媚地走到公主身边,说道:
“公主可要提防被口蜜腹剑的家伙欺骗呀!”
“关你屁事,口蜜腹剑我甘心。滚开!”
刘虽然觉得此事太奇,也太荒唐,但毕竟女儿的病因此而愈,也顾不得许多了,便说:“眼下战事扰攘,等过些时平定下来,朕为你行媒完婚。”
“不行,我今天就要他!”
刘摇着头走出宫来,连说“岂有此理”。太监又报:
“陛下陛下,不好了,任彦柔将军被宋军击溃,死在乱军之中。宋军正在往东推移,现已绕过贺州,攻打连州了!”
“什么?”刘大怒。“潘崇彻的军队呢?”
“臣听来使报,说是潘元帅和宋军达成妥协,互不相扰。潘元帅固守贺州,不发一兵,宋军绕过贺州,一直向东逼进呢!”
“这个潘崇彻,混账王八蛋!”刘恨得咬牙切齿,大骂道。“哼,等着吧,朕一定要狠狠收拾你!”说罢,又命龚澄枢,“把潘崇彻妻小全都抓起来!”
“陛下,潘崇彻妻小已先他一步安顿在贺州了。”龚澄枢答道。
刘听罢,气得直翻眼珠,跌脚吼道:
“传旨,京中将帅妻小自今日起,不准出城!”
再说归州那个李符,得到赵普的密信,高高兴兴地跨马北行,不日回到汴京。原来赵普信上说,由于自己极力举荐,皇上已答应让他到翰林学士院任直院官。翰林院这阵子人手太缺,老学士陶谷一命呜呼,欧阳迥、李昉双双病倒,除了一个卢多逊,竟没有干事的人了。按说李符并不擅长四六文翰,京中饱学之士如李穆等也不在少数,赵普为什么偏偏要推荐李符呢?因为卢多逊这一两年越来越得赵匡胤信任,而且与他的敌对情绪也越来越大。赵普担心此人不久便会对自己形成重大威胁,于是想找个心术多、下手狠的人与卢多逊对抗,甚至寻他些短处。他想起卢多逊前几年因科考受贿而遭贬的事,虽然不敢断定那件事是李符一手策划,但从蛛丝马迹来看,十有八九是他干的。不说破也好,隔一层纱,彼此心照不宣,倒免去许多尴尬。比如这一次,赵普没有一字提及让他去制约卢多逊,但赵普相信,连进士出身都没有的李符能得到翰林直院的美差,他一定会心领神会。
卢多逊听说李符到翰林院任职,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对李符不冷不热。因为他现在担任着权承旨,一般诏书都由他一人草就。李符到翰林院这些天,竟有点无所事事的感觉。不过他毕竟是个很灵透的人,不管卢多逊怎样,他总是以下官的身份向卢多逊奏些琐事,并借机谄谀几句。在他看来,玩转了赵普并不等于万事大吉,要让卢多逊也替自己说好话,才更能在朝中站稳脚跟。
可巧这几天事情突然多起来。先是契丹国主耶律璟为臣下所弑,新主耶律贤即皇帝位,要写一大堆贺登基、贺立太后、贺立皇后的国书;接着是西北的定难军节度使李彝兴过世,其子李克睿继承使臣之节,又写了些追封夏王诏、授李克睿定难军节度观察留后诏等。这些事刚刚忙完,前宰相魏仁浦、河北宿将韩令坤、洛阳养病的老帅符彦卿十日之内相继而亡,与符彦卿一同亡故的还有晋王的符妃,又要写不少哀悼文字。卢多逊实在招架不住了,一连数天,他每天只能睡一两个更次。偏偏就在这时,朝廷又审出了一个草菅人命的大案,监察御史杨士达通判蕲州时,因贫民无力完税,联名向官府递书请求宽限时日,杨士达不问青红皂白,竟以抗税之名连杀十余人。按照大宋律法,凡失入死罪五人以上者皆斩。卢多逊认为此事不涉机密,便把这封诏书交给李符来写。
李符憋了两天,把草好的诏书拿给卢多逊。卢多逊看罢,冷冷地问了一句:
“李大人,你觉得这样的诏书能颁于天下吗?”
“请卢大人多多指教。”李符明白卢多逊的意思。
卢多逊忍不住唉了一声,说道: “骈四骊六,锦心绣口,才是皇朝的气象。李大人的诏书不单是文字龃龉,也不合于文章规范。卢某不敢指教,李大人是否再去改改,好在此诏并不太急。”
李符把诏草拿回来,改了又改,才又拿给卢多逊。卢多逊满以为此次可以勉强颁下,不料读了一遍,依旧大失文雅。他知道李符技止此耳,索性说道:
“留下吧!”
李符大为高兴,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才告辞离去。
李符走后,卢多逊坐在案前沉思起来,他在考虑近期发生的一些事: 郑王柴宗训被人暗杀,房州知州报上来的案卷说可能是深山宿贼,但柴宗训的尸体却找不到头颅,宿贼杀人,要人头何用?此其一。柴宗训、符太后居处极为简陋,并无金银锦绣值钱之物,宿贼为何瞄准这样无价之人?再傻的贼也知道要杀的对象必须要有财物的道理,此其二。柴宗训被杀,符太后和侍女却未见尸身,说明这两个女人未遭杀戮,房州案卷怀疑这两个人是被掠走供贼徒淫乐,倒是有些道理,可案报又说其仅有的一点首饰衣物一点不剩都收拾走了,这又出现了疑点: 难道贼徒抢劫女子,还要连几件破旧衣服也一并拿走?这又不合于淫贼心理。此其三。柴宗训和符太后所居之处历来有士兵守护,为什么贼徒能如此轻易得手?难道这么大的劫杀行动,看护之人就没有一点察觉?案卷说由于近十年一向安然,后期放松看管,以致出此大错。这么重要的人物,居然疏于看管,于理不合,此其四。种种迹象令他费解,他怀疑其中定有蹊跷。然而他冷眼旁观,发现赵匡胤对此表现冷静,依照国礼,废朝五日,追封之诏也说得尽情尽意,似乎此事到此就算完了。他怀疑此事是赵普所为,但问题在于,就算是赵普所为,他是不是秉受了天子旨意,就很难断定了。退一步言之,就算天子认为此事已完,还有不以此事为完的人呢!符彦卿之猝死,就是缘于这件事,因为他听说柴宗训的死讯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女儿符金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再没有金环的音信,本已风烛残年的符彦卿实在挺不住了,当年金戈铁马统领千军的老元帅,如今只能暗自饮泣,哀告苍天!直到临终的最后一刻,他还在喊着金环的名字。晋王妃符金锭得知老父病重,赶到洛阳去看望他,不久父亲病死,她一恸之下,竟也做了古人!在这种境遇中死去的符彦卿,不论朝廷给他多美的谥号、多高的封爵,他也很难在九泉之下瞑目!
他突然想探一探赵匡胤的心思。
沉思了几天之后,他拿着李符写的诏书求见赵匡胤。
“陛下,前朝翰林学士承旨有自择学士之权,如今学士院的官也要由宰相拣择委派,臣以为有违制度。”
赵匡胤知道卢多逊与赵普不和,但他认为这两个人都是难得的人才。如今国家不是人才太多,而是人才不足,所以他并不想伤害哪一个,只淡淡地问了句:
“李符不合你的心意?”
“翰林院乃是文学俊彦驰骋之地,李符文章笔墨,适足败坏陛下的尊严!”卢多逊说罢,将李符所草的那份诏书呈给赵匡胤。“请陛下御览这篇奇文。”
赵匡胤这些天心绪不错,尤其是广南大战节节胜利,让他把忧烦都丢到脑后了。他接过诏草看了看,笑道:
“的确有失典雅。”
“身为宰相,如此结党营私,臣恐其羽翼再丰,要做出大伤陛下的事来呢。”
“爱卿这话什么意思?”
卢多逊鼓足勇气说道: “臣怀疑柴宗训之死乃赵普挟嫌报复。”
赵匡胤静静地听完卢多逊的分析,依旧未露声色,这倒让卢多逊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半晌,赵匡胤才说了句:
“学士仅是怀疑,难道要让朕去问赵丞相不成?”
卢多逊一听就明白了: 赵匡胤不想在此事上做文章。是啊,柴宗训是个多余的人,纵然赵普未受他的旨意做此残忍之事,对于赵匡胤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因为留着这个柴荣的后代,总归是一道挥抹不去的阴影。世上一切事情都围绕着“利害”二字,就是主宰万民的圣明天子,也无法脱出这个窠臼!柴宗训的死,合于赵普的利益,也合于赵匡胤的利益。此事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的话,自己反倒会处于被动的地位了。好在他现在把李符不胜其职的事抓在自己手里,对李符的打击越大,对赵普的打击也就越大,这也是个“利害”的关系!
“陛下,李符如何处置?”
“你看该如何处置?”
卢多逊略一思忖,说道: “臣以为李符把诏诰写成这般模样,已犯了亵渎天子之罪,应当黜为县吏,使其自省,也可用来警示那些窃禄的小人!”
赵匡胤立即摇头表示不同意:
“李符不过是不擅文墨罢了,哪有学士说的那么严重?再说据朕所知,他在荆湖做转运使很有才干,这次潘美出征南汉,他的功劳很大。人各有所长,不能以偏概全。”
“陛下……”
“当前致国之富是非常重要的事。李符既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