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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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卒们策马飞奔于各营,天边刚露出淡淡晨曦时,一眼望不到头的宋朝大军开始蠕动,绣着“潘”、“尹”、“党”、“秦”的旗帜错落其间。士卒们又举起无数新近制成的长方木框,上面清一色写着四个大字: 灭此朝食。
大队人马向广州方向合围推进,大约走了一里左右,猛地见到前面山坡上齐刷刷冒出一排长龙般的大象,每头象上面骑着两三个士兵,手持长柄枪戟,虎视眈眈地迎着宋军,一动不动。潘美左右看去,宋军的队伍有多长,南汉的象阵就有多长。大象庞大的躯体一个挨着一个,眼上都戴着护罩,像一堵皮墙堵在宋军面前。
“停!”潘美大吼一声。
“哈哈哈哈!”
潘美定睛看时,从象阵中闪出一位骑马将军,他就是新任的领军将军郭崇岳。
“潘美,你想进广州城?先要听听本帅的大象答应不答应!”话音才落,郭崇岳抽出宝剑,往身边的一头大象身上刺了一剑,那象皮虽未被刺透,可突然受到刺激,“哦哦”地不住高叫,这声音像是会传染,片刻之间,所有大象都叫了起来,响声震天,宋军不由得倒退数步。
大队人马还没站稳,汉军的象队便开始缓缓向前行进。宋军校卒从未遇到过这种阵势,甚至连这种庞然大物也没见过,心里都很紧张,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潘美见状,把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声嘶力竭地大喊:
“不许退!”
象队还在慢慢悠悠地向前信步,宋军还在退。潘美命一个手举“灭此朝食”木牌的勇士冲到一头象前,抡圆了朝象头狠狠砸去。谁知那头象若无其事地用龇出的长牙扎住木牌,头一甩,木牌便朝空中飞去。勇士正发愣时,冷不防被大象长长的鼻子卷起,扬在空中。可怜他四脚腾空正无抓挠时,象背上的汉兵连搠数枪,惨叫着死在阵前。
尹崇珂飞马驰到潘美身边,气喘吁吁地喊:
“元帅,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宋军万弩齐发,暴雨般的箭劈里啪啦击打在象身上,象群却依旧若无其事,继续向前。小小的箭镞射在象身上,很难穿透一身坚甲似的厚皮。潘美见状,又狂吼一声:
“射人!”
校卒们这才如梦方醒,朝象背上的汉兵射去。这一着略有收效,但因距离太远,汉卒又穿着坚甲,所以射杀不多。象队还在缓慢前行,宋军一直是且战且退。郭崇岳见宋人已退到漫坡之下,挥起宝剑大吼:
“冲过去!杀死他们!”
象阵后面涌出许多汉卒,一个个精甲利兵,呜呀呀大喊着朝宋军全线扑过来。潘美见步卒杀出,反倒踏实,大骂一声:
“奶奶!”
跟潘美多年的军校都知道他从不轻易骂这两个字,一旦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就意味着要与敌军血肉相搏,而且胜券在握了,一个个定住了神,憋足了气,呼喊着扑向汉军,慢慢地,宋军十传百百传千地喊起了号子:
“灭此朝食!”
“灭此朝食!”
“灭此朝食!”
两军厮打在一起,长枪失去了作用,双方的士卒都握着短刀乱砍乱剁,那些原来举牌的士卒们也都抡起牌子砸向汉兵,汉兵哪见过这般兵器,不少人被砸得哭爹喊娘,脑浆迸裂。不过这牌子毕竟不耐用,打了一阵,全散架了。
“酒!”潘美朝身后大喊。
他咚咚咚一气饮足,顺手把酒葫芦一摔,跃马挥枪,吼道:
“跟过去!”
宋兵跟着主帅勇猛地向前冲去,眼看汉阵将乱,情况又有了变化: 汉卒都从象腿间向后撤,大象也乖顺地给他们让开缝隙,可当宋卒赶到时,大象却骤然拦住。可怜冲在前头的不少宋卒,有的被象牙戳死,有的被象鼻卷起抛出去摔死。后面的士卒见此惨状,纷纷退了回来。与此同时,骑在象身上的汉兵也开始朝宋军放箭。
潘美的眉头紧锁起来。
日上三竿,两军都停下了。战了一个多时辰,宋军竟没能向前推进一步。
党进风风火火地奔驰而来,在潘美面前下了马,手戳着棍子对潘美说:
“老潘,扎营炊饭吧,有啥事不能吃了饭再说?弟兄们都饿扁了!”
“那就不‘灭此朝食’了?”潘美瞪着党进。
潘美也不理他,继续朝不远处的汉军象阵张望。党进也不走,站在潘美身边直抠耳朵,边抠还边挤眼咧嘴,一副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
“耳朵里进去个小蛾子。”党进边回答边转起圈来,嘴里还一个劲地骂,“狗日的小虫,折腾死爷爷了!”
潘美觉得好笑,刚想戏谑一句,猛地怔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启发。他大步流星地朝一个握着硬弩的小校走去,一把夺过那张弓,然后跨上坐骑,用弓身朝马屁股上狠击一下,那马嘶叫一声,奋起四蹄朝汉阵奔去。就在这时,潘美开弓搭箭,那马好像很懂主人的心思,慢慢地停了下来。只见潘美屏住呼吸,拉满了弓,“嗖”地一箭射向一头大象的耳朵。
奇迹出现了,那头被射伤耳朵的大象“哦哦”长叫了两声,抬起柱子般的前腿,在原地舞蹈起来,舞了几下,竟跃出象阵,边跑边叫。骑在象背上的几个汉兵大声吆喝着叫停,那象却不顾一切,在成排的大象之间左突右奔。潘美高兴坏了,策马回来,对校卒们说道:
“往前走,走近了射大象的耳朵!”
转眼之间,万弩齐发,就算有千分之一的命中,也足以将象阵搅翻,原本齐齐整整的象阵霎时间乱作一团,被射中耳朵的伤象个个凶狂无比,拼命地朝同类身上猛撞,有的几头象滚成了群,有的往前冲,有的往后跑。原本缩在象阵后面的步卒见失去了屏障,纷纷后退,郭崇岳大声呼喊:
“顶上去!”
面对潮水般奔涌过来的宋军,不管郭崇岳如何叫喊,汉卒还是争先恐后四散奔逃。郭崇岳见军心已散,也只得掉转马头,扔下数百头大象逃命去了。这些大象失去了拘管,发了野性,东西南北胡乱奔跑。宋军乘胜追击,直追到广州外城,才被挡在了濠堑之外。不过潘美、尹崇珂、党进明白,郭崇岳乃至刘、李托、龚澄枢之流也明白: 广州城破,只是迟一日早一日的事了。
宫里的刘早在龚澄枢与潘美谈判时就已准备逃走了。像广州这样一座孤城,能往哪儿逃呢?只有顺着珠江口出海。刘命太监副总管乐范准备好十艘大船,宫中的金宝绢帛能装多少就装多少,另外再备两条船,安排众嫔妃和几个年幼的儿子乘坐。乐范得令后,调集上千禁兵连夜搬运,又在每个嫔妃的舱房里添置一应用品,因为这次出行,可不是三日五日。直到次日午间,才大致挪移完毕。
刘到现在还心存侥幸,他在宫里走来走去,不时地问李托和龚澄枢:
“宋军打到哪儿了?”
“被阻在濠堑之外,无计可施!”
“好好!”刘搓着双手。“北方人不习水性,他们要过这道濠堑,也得十天半月,那时大雨一浇,看他们能怎样!”
“陛下圣明!”李托深拱恭维。
刘的心情轻松下来,对龚澄枢说: “你再去和宋朝那个姓潘的饶饶舌,朕这两天累坏了,得去歇着了。”说罢伸了个懒腰,从后门出宫,径直奔溢芳殿而去,他最宠的美人素馨花住在那里。素馨花姓李名素馨,性喜插白花,所以刘给她取了这么个雅号。
“小美人儿!”刘还没进殿,先在殿门外喊了一声。话音刚落,殿里走出一个太监,禀道:
“陛下,李美人一早就被乐公公接到港口去了。”
“急什么嘛!”刘一肚子失望,又问太监:“别的美人呢?”
“都接走了。”
“嘿嘿,比朕还急。”刘叹了口气,又转回了正殿。
李托和龚澄枢正在耳语,没想到刘这么快转回来,立即停止了交谈。
“不是命你再去与潘美谈判吗?怎么还不去?”
“臣这就去,这就去!”龚澄枢连连拱手,转身出门。李托见刘没精打采的样子,也说了声“臣告退”,出了大殿。
广州城濠的两边都是兵,每个人都紧攥着刀枪。潘美在濠外已经围了两天,汉人也重兵守卫了两天。不过潘美并没有闲着,他命秦再雄率领獠兵砍来毛竹,扎成无数竹筏。这日宋军酒足饭饱后,潘美下令将所有竹筏一齐放入濠中,每筏载上十几个士卒,不顾一切地朝对面划去。
尽管汉军乱枪齐搠,万箭纷发,宋军还是一群又一群地杀过了濠堑。汉军主将郭崇岳还没来得及逃,早被冲上来的一个军校一枪戳进后心,大叫一声,死在乱军之中。这边潘美大喊:
“快放吊桥!”
随着巨大的响声,宋军像群狼扑食一样杀过桥去,汉卒抵挡不住,逃进了城门。
李托和龚澄枢无法再瞒,两人急急忙忙乘马入宫,在正殿里找到刘。
此时刘百无聊赖,正伏在龙案上打盹呢。李托命伺候的太监将刘叫醒,禀道:
“陛下,不好了,宋军马上就要攻进城了!”
“啊?”刘大惊失色。“那,那怎么办?你昨天不是说宋人攻不破广州城吗?”
“别说这么多了!”李托朝龚澄枢递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刘就往外走。
“到哪儿去?”
“陛下怎么忘了?快上船逃命啊!”龚澄枢边走边说。其实两人早已约好,一旦刘上了船,他就别想再耍皇帝的威风了。
不料三人骑马来到珠江码头时,哪里还看得见那些大船的踪影,码头上只站着几个守港的军卒。刘气急败坏地问:
“船哪?”
“船?”一个年纪稍长的军校被问得摸不着头脑,答道:“昨天夜里已经出港,说是到毗舍国去了,还说是皇帝陛下在那边安排好了。”
“啊?”刘直拍大腿。“这个千刀万剐的乐范,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把朕的宫人和财宝都拐走了!”
李托噌地跳下马,一把揪住军校的前襟,一脸狰狞地盯住他:
“你为什么不奏报?”
“奏报?向何人奏报?”
李托听得火起,不等军校说完,“啪”地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此时他也感到了绝望,直勾勾盯着龚澄枢,好像在向他讨主意。
龚澄枢还算冷静,说道:
“如今只有素服白马了!”
“送死去?”李托摇摇头。
“宋朝皇帝有过诏命,不杀降者。如今乘城门未破立即投降,还来得及。”
刘气得勒马团团转,叫道: “要朕去当俘虏?万万使不得。”
李托露出一脸的凶相,怒视着刘喊道: “不投降你现在就投江!你跳呀!跳呀!”
刘平日的威风荡然无存,被李托这么一吼,吓得没了主意,喃喃地说:
“那,那……”
“那什么?快传旨吧!”李托反过来命令刘。也不管刘愿不愿意,他与龚澄枢两马一夹,把刘夹在中间回到宫中。
此时宫中呼啦啦挤满了几百个宦官,一见刘和李托等回来,像是见到了大救星,纷纷跪地叩头,齐声喊道:
“陛下,投降吧!保住小人们的命吧!”
李托朝宦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