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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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恕被押在一间单独的牢房中。由于连日下雨,牢里湿气很大,散发出一阵阵发霉的气味。看到这个带着满脸泥水赶回澶州、连洗都没来得及洗就被关在这里的仇人,赵普心里油然升起了一阵快感,他像是观赏一只掉进险境的老虎,与姚恕隔着牢门相对而视。
“赵普奸贼!”姚恕眼里喷着怒火,牙咬得格格作响。“姚某为国为民忠心可昭,而你却借着天灾陷害忠良!姚某要到天子面前去告你!”
“好啊!”赵普嘿嘿笑了两声。
“你等着吧!”姚恕大叫。
“可本相已经等不及了!”赵普不动声色。
“你敢现在放了我,我头也不回便直奔京城!”姚恕毫不示弱。“我就不信朗朗乾坤,就能凭你赵普一人颠倒了是非黑白!”
赵普在原地转了个圈,又瞅了瞅姚恕,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里太闷热,本相有意与你到河堤上去凉快凉快。”
天上一直阴云密布,此时又下起雨来,一阵小一阵大。赵普也不披蓑,带着大理寺、刑部几个从官乘马直奔州外河岸。几个人在雨中静静地站着,谁也不说话。
雨渐渐停了。又过了一会儿,五六个州兵押着姚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河堤,来到赵普面前。
赵普在昏暗中与姚恕对视。
“姚恕,本相有一事问你,不管你如何回答,本相都会依你的话办。”
“有话直说吧!”
“你是愿意在此处伏法呢,还是想回汴京伏法?本相先要把话说明,免得你举棋不定: 如果在此处伏法,不过受一刀之苦;若是回到汴京,就凭你这么重的罪,要判凌迟处死。”
“你!”姚恕没料到赵普对自己下手如此狠毒,他挣扎着想扑向赵普把他撕碎,但被捆得结结实实,哪能动得了一下!“苍天啊,你快睁开眼啊!”
“苍天今夜已经睡了,明天早上才会睁眼!”赵普冷笑着说。一摆手,只听姚恕“啊呀”大叫了一声,身子挺得僵直。天上突然“刮啦啦”响了个闷雷,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映出姚恕一双不甘心闭上的眼。
“推下去!”
一股大浪卷着姚恕咆哮而去。
第四十八回 卢多逊筹策肃贪
“大理寺审完了吗?”
赵匡胤在澶州河决这件事上极为震怒,一直耿耿于怀。赵普回到汴京后,便将一干人犯交大理寺审断。数日后赵普来奏,他劈头便问。
“禀陛下,案件已经审明。澶州户曹、仓曹、兵曹参军各徒三年;白马县令流放均州,
永不叙复;县尉、县丞各徒二年;护堤谒者徒二年;其余人犯杖脊不等。只是……只是澶州知州杜审肇,大理寺判其流放金州,臣以为量刑过重,故请陛下亲为定夺。”
“朕定下三尺之法,连朕都不能越于其上,杜审肇就能不受其制?丞相不必惊疑,此次澶州民众死伤流亡如此之巨,就是把杜审肇杀了也不为过!就依此刑而行吧!”
赵普施礼又奏: “臣并非想玩弄法典,只是觉得杜审肇当时的确卧病在床,以至弛慢,与故意欺瞒朝廷全然不同。国法论罪,原本有‘失’与‘故’之不同,杜审肇之罪,臣以为属于‘失’,故臣意杜审肇不宜流放,只责其免官家居,闭门思过,罚俸一年,俾其省愆即可。”
赵匡胤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问赵普:
“如此,果真与法无碍?”
“这样判决对杜审肇已是够甚。臣在澶州时为平民愤,对其态度过于严厉,那也是形势使然,不得已而为之。”
“丞相不必解释,朕深深体察你的良苦用心。”赵匡胤打断赵普。“这些皇亲国戚态度傲慢,气焰高涨,非得丞相这样一心秉公的人才能压抑他们!”停了一会儿,又问:“杀了姚恕,澶州民情如何?”
“禀陛下,澶、濮二州之民听说姚恕伏法,众心大悦,盛颂圣天子仁爱德泽。如今曹翰治河颇见成效,流离之民渐归本业,请陛下放宽心怀。”
“朕就是要推仁德于天下!”赵匡胤满意地点点头。“听说最近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地方官吏被查出来了?”
“确有此事。河北定州的情况最为严重。当年昝居润知定州时,境内肃然,后来臣又派吕端为通判,州民欣悦,歌颂之声不绝于耳。昝居润死后不久,吕端被晋王召为开封府推官,换了一个叫张穆的去当通判,此人胆大妄为,一两年间,竟然犯赃百万之钜,弄得民怨沸腾,哪有不发之理?还有濠州刺史杜惟忠、兴元府通判闾丘舜卿,也各有赃数十万,眼下正在查实之中。”
赵匡胤叹了一口气,说道: “朕以为律条如此严厉,百官本当有所收敛,没想到这几年失入死罪的、赃污狼藉的还是这么多,应该再想想办法才是。”
“陛下圣明!”赵普应声说道。“臣一定与吕余庆、卢多逊等再议此事,以补当前法律之阙失。”说完,清了清嗓子又奏:“臣还有几件事要奏。”
“讲!”
“臣所言第一件事乃岭南之事。眼下南汉已归入版图,潘美、尹崇珂、秦再雄三位将军留驻于彼,臣以为陛下此策高明无比。臣想补充的是: 朝廷应当及时下令,以原南汉之地为大宋岭南道,道台定在广州,而后命官设职,以合于本朝规制。臣以为潘美可为广州知州。此人在广南威望甚著,便于弹压。尹崇珂可为广州通判,此人性情沉稳,羽翼潘美,最为适合。至于秦再雄,可命他为岭南兵马使,此人善于应事变之急,且入宋以来忠心耿耿。凡此几人,望陛下圣裁。”
赵匡胤点点头同意了。
赵普接着说: “岭南之富,甲于蜀中。蜀中虽号称天府,毕竟财物有数,而广州自唐以来,便与南海诸国互通商贸。据臣所知,刘氏僭伪这些年里,有通商关系的不下十数国。近者如占城、真腊、三佛齐、天竺、麻逸、蒲端;远者如大食、南毗、注辇、悉兰他,皆民人众多、物产丰富,珍珠珊瑚、千年枣菠萝蜜、瑶莲水蕉、绿豆宜竹,原本都非中土所有,而中国之丝帛陶瓷、茶叶铁器,一经出海,获利数倍。大宋要想国富民强,贸易乃是必不可少之手段,故臣以为应充分利用天假之便,建广南市舶司于广州,专管往来货物之税收。此官最易贪赃,必择忠谨事功之士为之才能放心。眼下尚无合适人选,臣意以潘美、尹崇珂二人暂时兼掌此司。”
赵匡胤听得高兴,不由想起建国初年卢多逊也曾掰着手指给他算财赋账目的情景,笑道:
“想不到赵丞相也长了颗货殖脑袋,不亚于卢多逊啊!”
赵匡胤说此话本属无意,赵普听了却大大不是滋味。他忍了忍,继续说道:
“臣意此司所获之财,亦归陛下直接调用,悉数增入封桩库。实施此举,大宋国力必会增长数倍,再攻他国,底气十足。”
“丞相所说极为有理,朕就照你说的立即施行。”
“臣所言第二件事,乃重修大宋图经之事。”赵普来了精神,越发滔滔不绝。“陛下以神武之姿连得数国,疆域之扩展,何止一倍两倍。如今南汉六十州又入版图,苟延残喘者,惟南唐李煜、吴越钱俶、北汉刘继元三人而已,而这三个人也都已削去帝号,俯首称王,陛下一统四海虽然还差一步之遥,名义上那三国已经为陛下所有了。如此盛事何以为凭?当然要陛下发一号令,重新划定大宋所职之方。此事极为缜密,须才学高深、熟知地理土风的大臣领衔,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张地图,而是大宋朝的辉煌啊!”
“这是个好主意。”赵匡胤边听边赞,心里不由涌上一股俯视天下的畅快。“丞相以为谁领此衔最为适合?”
“臣举荐翰林承旨卢多逊。”
赵匡胤感到有点奇怪,因为赵普与卢多逊向来互不服气,如今赵普怎么肯把个流芳百世的风头拱手让给卢多逊?
“嗯,卢多逊饱学大儒,做这件事确实很合适,可他现在掌管着翰林,怎么能分得开身
呢?”
“卢学士才高八斗,些许事情,难不住他。退一步说,即使卢学士偶有不可分身的时候,臣临时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还是以天下舆地之图为大计才是啊!”
赵匡胤沉吟片刻,说道:
“此事容朕再思考几日。”
广州这里,朝廷的圣旨传过来,命潘美知广州,尹崇珂为通判,秦再雄为兵马使,三位一体,共治岭南,务期实效。潘、尹虽然对岭南的生活很不习惯,又有思乡之苦,但二人是服从惯了的人,没说二话。秦再雄却不想留在这里,他请求潘美替他向朝廷说明心志: 还去老老实实当他的辰州刺史,并保证为天子管好湘西。不等朝廷回复,他便与潘、尹告辞,回老家去了。
潘美和尹崇珂是老搭档,两人意见往往不大相左。根据朝廷的任命,原西北军将王明即将来任岭南道转运使,其他地方官员,一部分从征南军队中提拔,另一部分从原汉国较清明的旧员中甄别选用,这其中朝廷只指定了两个人,一个是潘崇彻,因破南汉率众起义有功,钦命为广南市舶司直司官,也就是管理市舶司日常贸易往来的官;一个是骆崇灿,因熟知岭南风俗民情,被命为广州户曹参军。
原汉国皇宫改成了广州州衙,正殿为州衙正堂,潘美和尹崇珂日常处理公务,各居东、西两厢,与属官共同议事时,则在正殿之后一座不大的水殿。这间水殿是刘在位时精心修造的,因广南夏季十分炎热,刘命人在殿中修了水帘滚车,以去暑气。水是从宫外引进来的,入殿后由风车提至高处再倾泻下来,形成一道水帘,水帘后面有人摇着风车不停地转动,风穿过水帘吹出来,让人心神俱爽。当年刘每到夏日,就是在这里与卢琼仙、波斯女等妖姬宣淫取乐。潘美之所以选在此殿议事,就是考虑各衙吏员驱驰王事大为不易,应该让他们享受一番昔日帝王才能享受的清凉。
岭南归正这些日子里,以潘美的名义发布的告示一张接着一张。第一张是在全境搜捕有命案、虐百姓的宦官,凡经审讯有血债在身者,格杀勿论。为此尹崇珂曾提醒他尽量少杀为是,潘美断然拒绝。按潘美的想法,这些不男不女的王八蛋,既嫉恨男人又嫉恨女人,阴毒之心无法抑遏。南汉之所以最无人道,就是因为这些变态恶魔滥施酷刑,如今再留此辈,必会遗无穷之害。此告示一出,广州及周边各县民众检举捉拿的宦者不下千人,潘美一个没留,他认定这是为广南百姓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接下来一张是让百姓士民告诉汉国苛政的,此告示一出,投书像雪片一样飞进府衙,什么入城税、出城税、宰牲税、采花税、青菜税、宅鱼税、车轮税、蓄水税、排水税等等,大约百余种为百姓所苦者,潘美一道命令,全都废除了。还有投书称,数十年来官府收租,皆是大斗进而小斗出,百姓明知其诈,但无处诉说。潘美命属官先查了广州税衙中的斗,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大、小两种斗的称量,竟然差出将近一倍。为这件事,潘美把民众召集到州衙之前,当着他们的面将大斗、小斗统统砸烂,并把根据大宋规矩制成的新斗拿给百姓看,宣布自即日起,谁敢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