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第15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经不配这个‘贤’字,也不配朕对他有礼了!”
“陛下所言,臣尚感羞愧,十几年来,臣虽然竭力以事陛下,终因国小力单,未能报陛下眷荷之万一。臣这次之所以非要亲自前来,就是想为陛下献上境内十三州一军八十六县之地,以宏陛下一统天下之厚德。”钱俶说罢,命钱惟浚取过吴越全图和金、玉两方印玺,恭恭敬敬地趋到赵匡胤面前。
“钱王这是何必?快快收起!钱王如此举动,不惟不能弘朕之厚德,反倒毁了朕与你立下的誓言。”赵匡胤说完,又命沈伦道:“丞相快为钱王封还!”
沈伦将地图和印玺交还钱惟浚,轻声对钱俶说: “钱王只管安坐,皇帝一片真心,切不可惹出什么不快!”
钱俶这才退回座前,口称“陛下仁德齐天”,揩干眼泪道: “闻知陛下决意收复北汉,臣欲效犬马之力,惟陛下之命是从!”
“钱王满腔诚意,朕心领了,你带来的精甲银盔、钢枪利剑,朕也收下了。只是杭、越距太原路途太远,朕怎么忍心万里之外调兵攻敌?”
“臣不过是要略表寸心。臣岂不知大宋天朝精兵百万,猛将数千,荡平河东,不过如风卷残云!”
“钱王真会说话!”赵匡胤呵呵大笑。停了一会儿,又说,“朕为迎接钱王,特在长春殿备下盛宴,请钱王与朕同乐!”
“谢陛下!”
长春殿里的宴席早已备好,赵光义、赵光美、德昭、德芳和诸大臣也已来到。赵匡胤举杯说道:
“朕已数年没见钱王了,今日幸会,分外高兴。各位臣工,与朕同庆!”
“同庆!同庆!”
钱俶饮罢,离席又拜道: “陛下一句话,臣不胜惭愧之至。臣之所以数年未敢来朝,是怕劳累陛下及各位贤僚。陛下如此高兴,臣请自今之后三岁一朝,以尽海隅小臣恭敬之意。”
“哪里话,钱王多心了。海隅路途遥远,日后朕有事须钱王来汴,钱王不要推辞就是了。若朕无事,何须拘此缛节?一家人用不着说两家话。”赵匡胤一派坦诚地说。又瞅瞅光义和光美,“朕这两个兄弟也一向敬重钱王,今日难得一会,朕提议钱王与他们一叙兄弟之情,如何?”
“臣惶恐之至!臣惶恐之至!”钱俶连忙逊让。
沈伦、曹彬、卢多逊等一齐来到钱俶身边,拉着他与光义、光美相互见礼,钱俶连连后退,只称: “臣实不敢,臣实不敢!”
“那就不必勉强钱王了!”赵匡胤见钱俶实在窘迫,命沈伦等将钱俶让回原位。“钱王先歇息两天,看看汴京风光,过几日朕还想请你观赏歌舞。”
“谢陛下!”
这场歌舞是赵匡胤精心准备的。这日天色向晚,阎承翰带人来到礼贤宅,几顶大轿将钱俶、钱惟浚又接进了长春殿,不过这次在座的除了宋朝宗室和王侯将相外,还多了刘、李煜和孟玄喆,这多少让钱俶感到有些不自在。
赵匡胤却笑得满面春风,亲自将刘、李煜介绍给钱俶。刘满不在乎,“幸会幸会”、“久仰久仰”的废话说了一大堆。李煜却不然,当钱俶向他施礼问候时,他却古怪地说了一句:
“大梁布衣李煜仰见吴越国王。”
钱俶很有礼貌地回敬道: “当是钱某仰见李侯。”他已咂出了李煜对自己的讽刺,因为“大梁布衣”这个词是当年李煜劝自己共抗宋朝时用过的,至今记忆犹新。不过在大宋朝堂之上,他无意与李煜讲究是非,一副彬彬有礼。不想李煜又进一步,钱俶话音刚落,他应声言道:
“彼此彼此!”
这话赵匡胤也听见了,他很想听听钱俶如何回答,谁知钱俶只行了个礼,转身躲开,不再言语。
“朕既许诺钱王与朕同赏歌舞,又念恩赦侯、违命侯也是异地而来,不如一道在长春殿里逍遥一刻!”赵匡胤说了句开场白,命阎承翰:“起乐!”
大殿后侧二三十名乐工奏响丝竹管弦,乐声十分绵丽轻逸,李煜马上听出是江南之曲,他好像有些得意: 堂堂大国,享客之乐也离不得我江南的乐曲,哼!不过他的得意霎时间便被强烈的耻辱所取代。随着乐声渐起,飞琼、窈娘、流珠等自己原来的嫔妃穿着鲜华的舞衣,旋转着飘到殿堂正中!
乐曲还在起劲地奏,舞还在不停地跳,李煜的眼睛却不知往哪里看好。看赵匡胤?赵匡胤正想看他的窘迫呢!看钱俶?钱俶刚受了自己一句讥刺,转眼之报,岂不让他大惬胸怀?看飞琼?是啊,自己不是做梦都想见到她吗?如今她就在面前了,可自己敢看吗?有脸看吗?飞琼会报以什么样的眼神?他不知所措地埋下头,但又感到,此刻即使把头扎在几案底下,也躲不过飞琼、窈娘那哀怨目光的谴责和在座君臣暗中的讥讽!
好不容易一曲方终,如坐针毡的李煜盼望赵匡胤能改换舞姬,好让他快要绷断的心弦稍微松一松。可赵匡胤大声喝彩之后,竟然命人将江南柔荑殿中的莲花也移到了殿中,说道:
“朕数年前就闻听违命侯殿中有奇葩艳舞,却因一江之隔,不得亲睹其风采。如今违命侯将此物献给了朕,朕感其忠嘉之志,今日与众王侯和臣工共赏奇观!”
这一回奏出的乐曲,恰是李煜再熟悉不过的莲花舞曲。飞琼和窈娘又换上了红、白两色舞衣,翩翩舞到莲池之下。李煜实在忍耐不住,偷偷抬眼,正好与飞琼的目光碰上,只这一碰,恰似一根长针戳进心窝,憋得他半天没有喘过气来。飞琼眼里闪动着泪花,悲哀无助的目光像在问他这个安坐的旧主: 臣妾的颜面一至于此吗?
李煜实在看不下去了,抬起双手捂住脸,久久不敢放开。
终于,这场撕心裂肺的乐舞结束了。赵匡胤一直在留意李煜的神态,问道:
“看样子李侯有些不惬意?”
李煜羞惭到了极点,恼怒到了极点,他真想一脚把几案踢翻,可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听得赵匡胤如此发问,他知道这是在当众羞辱自己,该用什么话回答呢?乞求他的怜悯?赵匡胤正等着呢,他不能!
“禀陛下,罪臣哪有什么不惬意?只是略感不尽意而已。”
“哦?此话怎讲?”
“此舞在金陵时,金丝莲花砖铺地,烛光之下,方显出佳人步步生莲花。陛下这里青砖铺地,便没了光彩神韵!”
赵匡胤哈哈大笑起来: “讲得精妙!讲得精妙!”
钱俶听出两人话中的意思,连忙出语调和:
“臣以为华夏自古有南北土风之异,所以历代圣王才将混一天下为最急之务,南莲北舞,普天同乐,合于尧舜之心,顺于禹汤之意。”
钱俶在汴京逗留了将近一月,才与赵匡胤辞别回国。赵匡胤为他饯别之后,还亲自为他送行。
这天清早,钱氏一行备好车马,赵匡胤带着众臣来到礼贤宅。
“陛下,此次北伐应天顺人,臣祝愿陛下一鼓而下太原,那时臣定要重来汴梁,为陛下再贺辉煌!”
“钱王讲得好,到那时朕还在崇政殿为钱王设宴,还在长春殿请钱王赏乐!”赵匡胤朗然说道。“钱王给朕送了那么多礼物,朕若再回敬钱王金珠美玉显得太俗,想来想去,不如送些能让钱王怡情的东西。”说罢回身吩咐阎承翰,“将锦笼搬过来!”
阎承翰一挥手,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锦笼来到钱俶面前。
“钱王,此刻不便开笼,到了路上,尽可打开细看!”
“谢陛下!臣上路了。”钱俶再次行了跪叩礼。
这位吴越王战战兢兢地离开汴京,他想不出赵匡胤给他的锦笼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心中忐忐忑忑。直走出汴京几十里,他才忍不住命人打开,定睛看时,只见里边装的是几十封大臣的奏折!
钱俶心中惊了一阵,慢慢取过一折,上面赫然写道:
依臣之见,命钱氏来朝,羁留不遣,迫其归国,方为良策……
再看日期,是一封开宝三年写的,距今已六年了!
他又取过一折打开,上面写道:
李煜既降,岂能容钱氏鼾睡于杭州……
一连打开几十本,无一例外都是劝赵匡胤扣留自己的内容。钱俶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记不清吓出了几身冷汗。他豁然明白了赵匡胤送给自己这些“礼物”的深意。看来这次到汴京来真是上上之策,若等到赵匡胤吆喝自己的时候,那下场大概就和长春殿观舞的李煜相差不多了!
第五十八回 徐妃小诗诉愁肠
钱俶归国后没几天,赵匡胤便将赵光义、沈伦、曹彬等人宣到偏殿。
“曹枢密,军备之事操持如何?”
“回陛下,一应军事皆已调配停当。臣已命党进开赴真定,崔彦进屯兵泽州,王彦升北行忻、代,还有西北定难节度李光睿那里,臣也已派去使臣。李光睿虽然索要钱粮甚多,但
答应亲率大军开赴黄河西岸天朝、定朝二关之地,待黄河冰冻之后,即入北汉,协力克敌。岭南的王侁前几天回到汴京,请求独领一军,臣以为不如编在潘美帐下,以成最精锐之师,直冲潞州,北入团柏谷。现在单等陛下降旨讨逆了。”曹彬一一禀奏。
赵匡胤见曹彬一脸的自信,说道:
“既已如此,朕拟过了中秋,即行出兵。此番征北,朕已经下定决心,不克太原,誓不班师!曹枢密,你以为还有何事可虞?”
曹彬应声回奏: “若依陛下的锐气和将士的决心,不应出现过大失误。臣现在惟一担心的是契丹人倘再发兵,便会搅乱我军之方略。”
“契丹人今年年初时不是遣使前来与我修好了吗?”
“契丹乃无信无义之国,一向反复多变,他们的话不能全信。”曹彬不无忧虑地分析。
赵匡胤没再说什么,他在考虑曹彬的话。契丹不出兵固然好,如果真出兵,难道这一战就不打了?还要容留小小的河东在心腹之间?那还算什么一统天下!那还算什么千古圣王!既然大臣和将帅们都提议御驾亲征,为了统一大业,就是再凶险,也要亲自挂帅,拿下北汉。
“党进有多少兵马?”
“河北禁军皆在其手中。”曹彬懂得赵匡胤这话的意思,因为此次数路大军皆自南而进,只有党进一军,当西面北汉和北面契丹两路,一旦契丹发兵,首当其冲的便是党进。这一点他也考虑到了,他之所以强调党进之军为数众多,也有让赵匡胤放心的意思。
“好。曹枢密随后即可通令诸军,按原定方略出兵。”赵匡胤最后拍了案子。“朕这次随潘美一军再上河东,以励士气。沈丞相,你还有话要说吗?”
沈伦应声禀道: “陛下此行,务须珍重,臣与卢参政在京,百司庶务,请陛下放心!”
“朕放心。”赵匡胤对沈伦一直十分信任,他处事虽然不像赵普那样大刀阔斧,但四平八稳,大事化小,也有自己的风格。
赵匡胤又与臣僚议了些具体军事,直到天色向晚,才环视众臣,像是在问还有何言。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赵光义禀道:
“陛下只说了要御驾亲征,臣弟早已请求随驾,望陛下恩准,共扫强梁!”
“你的事朕岂能不加考虑?正想留你单独再议呢!”
曹彬听出赵匡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