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我的大学-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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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普通的几肘居然打不倒繁是!恶心顿起。在他又一次顶好后,我给他来了个通心肘,在肘砸下来的同时,膝盖也同时向上顶,只听得“嗵!”地一声,繁是身体乱晃,一看就是不行了,但由于他同时受到的是来自上、下两方面的力量,还没当即摔倒。于是我紧接着又是第二个通心肘,“嗵!”地一声过后,我的腿刚一放下,繁是软趴趴地瘫倒在地上。
我恨恨地一脚把他踢得脸转过来,一拳抡过去,繁是哼了一声,嘴角有血流出来,接着吐出半颗牙,原来是把牙打断了。就是这画蛇添足的一拳,使我在日后痛下决心,以后打人决不能把别人牙打掉或类似的其他以免留下证据!
见繁是捂住流血的嘴,我稍停了停,可恶的胡老鬼跳下坑,扶起繁是:“我看看我看看,你的嘴破了!你的牙断了半截!”
一看有人支持自己,繁是来劲儿了,他支撑着起来,指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嘴和断了一半的门牙:“我要告干部!”
我的心里一惊!但告干部后可能出现的后果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逝,此时的我已顾不了那么多:去你妈的!大不了挨干部一顿打,住号子哪能不挨干部打!我一不做二不休地照着繁是的肚子踹过去:“告吧!老子怕你个逑!告老子也照样收拾你!”然后又是一番……
话虽这样说,我的心里仍是怯怯的,睡下以后我在想,用不用先跟四蛤蟆打个招呼呢?转念一想,算了吧!给人家出这个难题干嘛!让干部打一顿也无所谓啊!
不过,第二天,第三天,繁是终于也没找干部谈话,我的心稍稍落了地。
头铺不好当啊!如果我性本恶,如果我勇于恃强凌弱,如果我逼着他们向家里写信要钱以供自己吃喝拉关系,要不上就下狠手打,如果我……那么我这个头铺好当极了!头铺嘛!自然是有好处的,谁不想当呢!
但是,我不能。
四 十 五 头铺不好当?那要看是谁当了 !(上)
收拾了老胡、小繁是一次后,号子里平静了,我不知道这平静意味着什么,是臣服?还是孕育着下一次反抗?我厌倦了,或者说害怕了,怕他们使出什么别的阴招来自己招架不住。我心里也觉得自己不是个当头铺的料,唉!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但是,你能往哪儿走呢?要么你统治他们,要么他们推翻你架空你。要想全身而退,难啊!我在苦苦支撑。
一个多月后,胡军来了。
胡军进了三院站在南墙底等着分号时,就不时有其他院的干部过来笑着问一句:“又来啦?”也不时有当班或不当班的大兵(当班的巡逻时穿戴整齐背着枪,不当班的不戴军帽风纪扣也不系)在房顶上笑着问一句:“又来啦?”看这情况,最少可以让人明白两点:一,他不是初犯,就算不是这儿的常客最起码也是刚从南看出去不久的。二,他关系够硬的,如果关系不硬就算你在南看住过一百次,干部和大兵们的态度也不会这么热情。
当时已是下午收了工、准备开晚饭时间。四蛤蟆从干部办公室走了出来,招呼胡军:“你小子!这里面好你一直进来?!过来吧!”然后进了我们号。看来胡军是要分到我们号了。
四蛤蟆一指二铺的位置:“这是谁的铺盖?!给老子滚!”胡拴劳忙窜上坑把他的铺盖卷起来。四蛤蟆又笑着向胡军指了指我:“小白,人很不错。”胡军也笑着向我点了点头。四蛤蟆说:“你先在这儿将就着,过几天把你闹到跑号的里头!”然后走了。
对有如此来头的胡军,我自然是不敢轻视与怠慢。我让繁峙下地铺睡,胡军就在二铺上。真是有个面子问题,要不是我真想让他现在就搬到头铺上来。
胡军,小偷,不是入室行窃,而是专偷钱包的那种。胡军说省城管从事这种职业的人叫“理儿”。这什么这样称呼我至今也不太清楚。胡军说他上次判了以后留在二院呆了多半年,每天出外工,和干部、大兵们都熟。胡军说上次及这次都是偷钱包让四厂的便衣抓住了。胡军说人们常说贼骨头硬贼骨头硬,其实贼的骨头就是硬,公安把理儿们抓住后那可真是要往死里打啊,你招多少就给你定多少罪,你要是什么也不招就只能给你定这次现行的罪。所以挨打的时候绝对要咬牙顶住,要是没骨头你趁早别当理儿。胡军说他这次“点儿”背,理了一个钱包里面居然有两千多块!真倒霉!要被判刑了,要是几百顶多只能劳教,平时一般也就是理个二、三百的。胡军说公交公司的派出所分成几片,他常理的这几条路都归四厂管,但是又不能乱去其他地盘上理,因为哪个理儿跑哪几条线,这都来是行内形成了默契的啊!胡军说四厂的公安都认识他们几个,所以他们上车时就要先观察敌情,四厂的公安平时也跟他们有说有笑,但一旦逮住他们的现行,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往死里打得要他们招。胡军说他在家时一天就出两次工,上、下午各一次,就是人们上班或下班时的高峰公交车上最挤的时候,每次他也不贪,只要理够三百左右他就会收工,就这样每天除了好吃好喝好穿好玩后,平均还能净落三百左右。胡军理智地说钱这个东西够花就行了,要是多了只能害你。胡军说他的理想是攒够几十万块钱后就退休了,在家门口开个台球屋,他很喜欢打台球,打斯诺克(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的)。胡军说他上次在二院出外工时,一有机会还要上公交车上出出工,赚点钱的同时也温习一下技艺,看守所的犯人偷钱包,那谁能逮住啊!哈哈哈!胡军笑了,我们全都笑了。
胡军说上次他在二院服刑时小胖子是大拿他是二拿。胡军说当时他耍得大,每到逢年过节时成箱成箱的往后院几个院卖酒,三块钱一瓶的高梁白,托干部们五块钱一瓶从外面买回来,再二十块钱一瓶卖到后面各院。需求量那个大哟!过个年能卖十来箱呢!号子里的人喝完酒后把瓶子扔进茅坑,把化粪池堵了,叫人掏时掏出一大堆酒瓶。胡军说小胖子有关系他妈是市公安局的个什么处长,他和小胖子私人关系不错就跟着他沾沾光。胡军说现在二院的服刑犯们没有一个耍得大的,胆小,成不了气候。胡军说他就爱喝点酒,改天让大兵给买些酒进来。我们全都将信将疑,号子里吹牛的太多,谁都敢自称是在社会上某一片的风云人物,出狱后谁也敢称自己在号子里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
四 十 六 头铺不好当?那要看是谁当了 !(中)
我告诉胡军,现在每天要拆棉纱。胡军问清楚如何拆后悲愤交加:这可是要毁了我的饭碗啊!因为拆棉纱时要用瓶盖的小齿抠,用拇指、食指捏住瓶盖用中指垫在下面抠,而理儿们最根本的谋生工具就是他的食指和中指。必须保证这两要手指的灵活、柔软和敏锐,必须保证一碰你的口袋就能判断出里面是多少钱。而现在,胡军看着我们每人的中指肚上结出的茧,叫他如何不绝望!
毛主席说,人定胜天。于是胡军每天练习用左手拆棉纱,并终于练成了!且熟练如右手一般!所以他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始终是那么白暂、细嫩、灵活、感觉良好。
胡军说衣服上面的口袋叫天窗,下面的叫平台,裤子的口袋叫地道。胡军说当理儿的要求很严格,要有悟性。胡军说当上理儿后要能做到一碰对方的口袋,那钱就到了自己手里了。把钱装进自己口袋再把钱包扔了这叫“洗皮子”。胡军说有时两个人联把子干,一人理上后交到另一个手里洗,天衣无缝,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胡军说有时遇上“严打”时,四厂的公安们完不成反扒任务,还需要跟他们说好话让给顶一下任务呢!胡军说公安里也有厉害的象他自己这般小毛贼根本逃不过那火眼金睛。胡军说但是道高一尺魔就高一丈,理儿里面的绝顶高手那才叫个厉害呢!胡军说八十年代初期全国小偷开会,东北的坐火车往南,上海江浙一带的坐火车北上,在石家庄会合,于是这两列火车上的旅客的腰包基本如水洗过一样,身上东西全没了。小偷们此次动手,偷钱是其次,重要的是炫耀自己的技术。在石家庄开了几天会,也就是比试谁的水平高,最后北方是东北的一个瘸子技术最好,南蛮子里有一个中年人水平最高,由他二人决赛。双方轮流给对方出题,也就是指哪儿让对方偷哪儿。南蛮子戴着顶帽子要求东北瘸子偷,但他双手死死捂着帽子,根本不给瘸子机会。这时东北瘸子在南蛮子头顶上一晃,就把一顶帽子扔到胡同旁的房顶上。瘸子说我得手了,你现在头顶上的帽子是我给你换的,说话间身轻如燕腾空而起,三米多高的房顶他一跃而上如履平地,上去捡了帽子下来还给南蛮子。南蛮子迟疑着接过帽子一看,根本不是自己头上那顶,赶忙一摸头上,没了!瘸子正在远处晃着自己的帽子笑呢。于是他心服口服,从此这个东北瘸子成为小偷之王。胡军说他虽没亲眼见过,但他的师傅就参加过这次大会,每次给他们讲起来都是两眼放光佩服得不行呢。胡军说南蛮子尤其上海人善用刀片,那种单刃刀片,把你身上的衣服划得乱七八糟地偷钱,但你一点儿感觉也不会有,就算夏天你只穿一件衬衫,那刀片划过去也不会伤着你丁点儿皮肉,技术确实是高。胡军说本省的理儿里面本市的技术还可以,其他地方不行,有一次朋友约他去常治市玩,在公交车上看到那儿的理儿们出工,那纯粹叫抢!技术粗糙不说,被人发现后眼一瞪拳头一挥,夺过钱就跳车跑了。他不屑于与这样的理儿交流,于是当天就回了省志。胡军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肯静下心来钻研技术的太少了,都是想来钱快,学技术怕吃苦,可是那样钱财来得快人死得也快啊!我们纷纷点头称是。
我曾亲眼目睹过胡军一展风采。当时他穿了一件中山装,一排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他一手各握一衣角,双手灵活地一搓一deng(四声),几颗扣子便由下到上“唰”地开了!我们全号人目瞪口呆!胡军说这些算什么呀!基本功而已!以前的理儿们穿中山装、学生装,每天收工回家后就都是这样脱衣服的。胡军说理儿的着装一定要整齐干净并且尽量好一点,也就是说社会上流行什么你穿什么,他们几个现在出工时都是西装领带、三截头皮鞋、手抓住扶手生露出手腕的名表一闪一闪,这样谁能想到你是个理儿啊!正所谓是兵不厌诈算准了普通百姓以貌取人的心理。
胡军就这样每天晚上给我们讲许许多多的奇闻趣事。三人行必有我师,从他这儿我不仅看到了社会许多阴暗面,还了解了许多社会的小角落,在这些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许多人象胡军般滋润地活着。胡军说,理儿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就知道有个老头近七十岁了还当理儿,每天颤巍巍地拄个拐出一次工,又拄着拐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