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我的大学-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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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告诉别人,这个关节是被人剪了三次!此人三两天后便被匆匆上检下起下判,上诉第十天头上匆匆被枪毙了。这事我也非亲眼所见。我对这事表示怀疑,如同怀疑杜公侠被吊在吊扇上一样,并不是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只是怀疑吊扇的质量是否可靠。
杜公侠当时已三十多岁,成熟稳重,话不多但句句在理,很让我折服,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不少。我没见他提及过他的家人。我们尊称他老杜。豆芽年幼,称其为杜叔叔。
我们隔壁六号是跑号的住的号子。之所以让跑号的住第二个号子我窃以为原因有二:一、离干部办公室近,干部呼唤时可闻声而动为其服务;二、绝对不能住第一个号子。跑号的们身上都有钱、烟、打火机等违禁品,毫无疑问是干部们给他们闹进号子的。万一哪天有上级突击检查时,在检查五号时,六号的各位可以有时间把违禁品藏起来。六号只住着五六个犯人,基本上是经济犯,且入监前皆为部门领导。在尚马街我所见过的跑号的捕前职业有:南城区某医院院长、太重集团劳动服务公司经理、十三冶某处副处长、某国营百货商店经理、某县水利局局长、太钢某分厂厂长、省某厅副厅长。其中职务最高就是此厅长大人,他满头银发,金丝边眼镜,面色红润,身姿挺拔,谈吐文雅,气度非凡,每日里着老头鞋在院子里散步,常背诵古诗词以自勉,没有丝毫身处困境的窘迫和不满。厅长后来取保候审出去了,临别时与我们一一道别。荣辱不惊,真名仕风流也!
要说尚马街也曾住过几位大人物。我所在的四监五号在我转来之前就住着一位,可惜他走后两天我才转来,无缘与他相见。此人姓郝,文革期间曾任省文革小组副主任,副省级。郝省长莅临尚马街的日子里,曾给号子里的人讲起他在文革后期偷渡台湾,轰动一时的事。当时他携妻带女跑到福建准备偷渡到台湾(出逃原因我忘了,好象是遭迫害),到了沿海那几天正赶上风大浪急。无奈追兵将至情况紧急,他重金求得渔民运他们出海。当时郝省长一家和此渔民一家全在船上,心里想着就是若能侥幸到达对岸则共享富贵,若途中遇难则一起死了算了,不留任何生还者以徒增痛苦,也不留任何家人在大陆以受牵连。月黑风高之夜他们出海了,追捕者见此海况料定他们必死无疑。但吉人有天相,一路上船到哪里那一片刚风平浪静,且有几只海豚在船前船后一路护送,一直把他们送到台湾岛。我虽未曾有幸亲耳聆听郝省长讲故事,但我对此抱有极度怀疑尽管号子里其他人对此深信不疑。郝省长一行在台湾住了多年,两个女儿在美国留学工作,他好象是在八十年代后期回国。政治生涯结束了,他在友人在广西北海开的公司下打工,虽风光无限不在但奔小康不成问题。郝省长此番沦落尚马街不知为何,只是急匆匆来又急匆匆走。后来有人打趣我:郝省长当时老念叨着要给他女儿找个男友,你有文化个子也高人也不错,好象符合人家的要求啊,可惜来迟了一步。我嘿嘿一笑:是啊!要是早来两天我一定努力争取。其实我心里在想:啊呸!不管人家是不是天鹅,我现在可是连个癞蛤蟆都比不上啊!争取个逑!
据听说,在我转来之前的两三年,尚马街还关过一位大人物。此人年纪不大但背景大得可怕,系本省籍彭姓中央首长的什么亲戚。他原本一武警,在某劳教所服役。犯人中不乏巧舌如簧者。他每天押犯人出外工,往返途中,便有犯人为初涉世事的他描绘了奢华世界享乐无边,他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以前家里管的太严了!人的一生原来应该这样渡过!见他开了窍,就有犯人邀他帮着越狱,然后一起闯社会。随后,无知则无畏的他携枪带着二人越狱,途中,二犯人被击毙,他被生擒后送进尚马街。他的号子是单间,虽也是通铺铁窗但里面电视书籍等一应俱全,伙食由专人开小灶做好,时不时有处、局、厅里高官亲临嘘寒问暖。他姐姐及家人们皆是部队高官,经常来探望不懂事的小弟,高级小车长驱直入直接停在号子外面。家里本来让他在基层锻练两年镀镀金,日后的黄金大道已为他铺好。没想到小孩子贪玩闯了祸。不过没多久,武警方面为他送来“光荣退伍”的证书。他着军装披大红花在上马街号子前摄影留念,以供日后在朋友们面前炫耀。
下面这位大人物,是号称“华北第一杀手”的王彦青。此人看外表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床头常放摆着线性代数、微积分等书,还乐于助人,邻居都知道是个好孩子。他于八几年因盗窃入狱:撬保险柜比别人用钥匙开锁还快。按当时他涉案金额判死刑绰绰有余。听说是国家安全部门专门下来了解他撬保险柜的水平后做了指示:不杀,先放在监狱里。当然这些他那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就判了无期以后日子咋活。王彦青刚进号子时,当时的板油武双喜对他服水土。王彦青服股了。一通拳脚纷飞后他还站在门口,武双喜倒下了。头铺大怒,一个眼色,号子里其他几人全扑了上去。又一通拳脚纷飞过后,王彦青还站在门口其他人全倒下了。头铺马上搬开自己的铺盖卷,把王的放到头铺位置上。王彦青成了大油后,武双喜对其忠心耿耿。二人一起被送至浑阳监狱服刑,被分在同一个车间干活。王、武二人对同车间的犯人或利诱或威逼,邀他们一起越狱。当时全监狱只有车间这儿地面还是黄土,其他全已被水泥硬化。王彦青算好方向后组织人从车间开始偷偷挖洞。每天收工回监舍时,每人口袋里装满挖洞出来的土,回去后倒进厕所。挖洞工作持续了近三个月终于大功告成。一日深夜他们十几个人集体成功越狱了。王计划他们迂回向南直到香港。一路上在王彦青的指挥下他们谨慎行事,见一人杀一人并且不露出流动做案的蛛丝马迹。到小卖部买东西时,礼貌地敲门而入,在挑东西的同时打探屋里有几个人,然后一个不留全部杀死,席卷钱物水及食品从容而逃。这样,起初几天,警方根本不知道这十几个人在哪,象人间蒸发般消失了!王彦表要求所有人在杀人时每人都得捅一刀,这样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了,荣辱与共谁也别想去投案自首。不过尸体总是王彦表和武双喜去埋其他人不知道藏尸地点。某日夜,他们到达灵汾某小乡村。这正是其中一小后生的老家。小后生自知此一去这辈子也回不来,便悄悄溜回家想和家人道个别。家里早已得到通知,要求发现越狱的亲人消息后及时向警方汇报,并许诺:归案并揭发者不杀。于是,小后生被家人死死摁住,掉队了。在警方强大的审讯攻势下全都招了。王彦青虽及时改变路线但两条腿哪能走出天罗地网,在快到湖南时被包围了。武双喜等几人拒捕被当场击毙。王彦青双腿膝盖被打穿后同活着的几人被生擒回上马街。王彦青在号子里每天坐轮椅,虽然住的也是单间,但还同住了两个服伺监督他的犯人(防止他自杀)。王彦青过几天想喝酒吃肉时,便会交待出一起案并指明藏尸地点,警方马上派人去挖。这样陆陆续续住了几个月后终于交待完了,一共杀了二十七个。王彦青也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只鸡。然后迅速地程序化然后枪毙。听说警方此次未食言,那个小后生判死缓后不知送哪何处服刑,其家人也举家迁往内蒙古何处。因为怕其他同伙的亲属报复:要不是你归案后交待,我们的亲人一定死不了!在外面不管混的好坏,总还是有着再见面的盼头!人啊!都是极端自私的,他们就没有想过无辜被杀的二十七条人命,那些亲属该找谁哭诉。王彦青被枪毙时也坐在轮椅上,一声枪响,他跌下轮椅,栽在面前的土坑里。
最后一个大人物,其实是两个人:汪洋、曹志刚(绰号钢头)。这是两个悲剧式的人物,捕前系本市黑道龙头。也只是在他们枪毙后,本市才有了一丁二伟曹三胖,四毛五拐六和尚之辈。汪洋钢头没捞多少钱,只落了个名气大。比如当二人携女友走进电影院时(那时还没流行歌厅,电影院是混混们主要活动场所之一),所有的小混混及年青人都会自发起立鼓掌迎接。当然,混社会可以,当老大也行,只要不影响到执政之基,公安方面不会主动找事的,那时还没有“打黑除恶”这种说法,况且汪洋钢头在黑道中打杀,手上并无命案,致伤致残的也早已摆平,还不打扰普通老百姓,不象如今的黑道上打架,常在大街上就开打了,好象专门显示自己是个混混,浅薄啊!汪洋钢头的根据地是省城东山,无论打架还是绑架,或是支锅赌博,基本上是在东山进行。所以没有公愤。但是,终究有人向公安局举报他们犯了某某罪,要求严加惩处。本来这种匿名信多的是,一般的混混在得知公安机关收到关于自己的告状信准备立案时,总是托人花钱把案撤了,然后皆大欢喜。这是正确的程序。但汪洋钢头太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他们没找关系撤案,而是给时任市局局长后任省厅厅长的李大局长邮去一粒子弹。李局长见之勃然大怒,心想你个小混混不来求我,反倒胆敢恐吓我!这还了得!于是布置抓捕。汪洋钢头入住上马街后,甘愿为其通风报信的不计其数,在外面检法两方面为其疏通关系者也大有人在。后来,在多方努力下,法院以其没有命案为由,以流氓罪判了二人无期。但李局长深知只要此二人不死,其出狱之日将指日可待,而届时自身老命不保矣!于是联合了两三个权高位重者一齐联名上书北京最高检,希望能枪毙汪洋钢头以绝后患(信上写的是以绝百姓心头之患)。又是一番实力和暗战、金钱和权力的交锋,李局长方占了上风。于是风云突变,再无一人为汪洋钢头通风报信,来看守所看望自己的也只剩下了自己的家人。二人深知情况不妙,但仍谈笑风生视死如归。枪毙那天,二人怀中各揣着一把纸折的手枪,以示到了阴间还要联把子闯天下。据听说,在哈哈大笑中枪响人亡。现在的混混们可能会笑他们傻,笨到只要名气不知享受金钱美女金迷纸醉。其实时代不同想法也不同,不能以现在的观念要求原始人为什么不穿衣服。纵观汪洋钢头的兴衰史,令我想起得志莫猖狂的古训。因此我强烈建议所有混混都应通读读《甲申三百年祭》。
其他都是些普通的刑事、经济犯,差别仅在于杀的人、偷的钱、抢的车、贪的款多与少,无他。
十 一 琐 事
俗话说:心宽体胖。但我吃不饱,也就不胖。在很快习惯了尚马街安逸的生活后,我心宽睡得香。
每天晚饭后,号子里早早收拾完毕,铺开地铺,就开始了一天中最放松的时间段。有娱乐活动。比如下象棋。让家里给送进来牛黄解毒丸,把药扔了,往圆柱形的小盒子里放入用水打湿的卫生纸,塞满,捣实。风干后切开便做成棋子了。一个小药盒可以切三个棋子。棋盘太容易了,不提。老杜喜欢下棋。红军、东北常和他对弈。我只认识车马炮但不懂棋路,我更热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