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我的大学-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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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乔圪栏一开始并没有从办公室出来。见怪不怪了都。只是房顶上巡逻的大兵(对武警的俗称)们管事太多,妈的你管好没人爬墙越狱就行了,号子里服点水土你管个屁啊!他们听到老河南的嚎叫后,也不停地催促干部出来处理。乔圪栏这才拎着警棍冲了出来。
我们知道这一关是躲不过了,纷纷抓紧时间打开枕包往身上加衣服。耳轮中只听得“哗啦啦”钥匙串一阵响,号门开了。
“都给老子顶到南墙上!”在乔圪栏的怒吼声中,我们鱼贯而出。
老杜坐着没动。乔圪栏扫了他一眼:“你就算了吧。”
郝老鬼也傻乎乎跟着我们往外走,乔圪栏瞥了他一眼:“你动手打人了么!”
“没有没有。”郝老鬼真的没参与。
“滚回去!”于是老郝躲过这一劫。
东北也不想往外顶:“乔干事,我也没动手,是他们……”
“滚出去!”
东北马上闭嘴,乖乖往外走。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东北出来时,我们已经隔四、五米一个地一字排开顶在墙上了。红军在最末,而一向狡猾的东北只好顶在最前面。地球人都知道,干部打人时,开始总是浑身带劲的,打第一个人时会格外卖力。我们几个挤眉弄眼暗自偷笑,都等着看东北怎样被打得连声求饶。
果然,乔圪栏的警棍飞起,带着“呼呼”的风声砸在东北的脊背、屁股上,五六棍之后,东北“扑嗵”一声摔倒在地:“乔干事!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乔干事!”我们都看出东北在假摔,心想又学了一招,挨几棍就跌倒然后求饶,这样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乔圪栏果然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地厉声训斥了东北一番后,转身来到第二人身边。是豆芽。他瘦小的身躯哪能扛得住直径五公分外层是橡胶里面是螺纹钢丝的警棍啊!两棍之后,小豆芽应声倒地,并且赖在地上不起来:“乔干事,我真的不敢了,以后打死也不敢了乔叔叔!”豆芽此时一点也不结巴,连“叔叔”都脱口叫出来了。其他号子趴在窗户上看热闹的全笑了,乔圪栏也被豆芽的口误逗笑了:“哈哈哈!谅你也不敢!起来!给老子顶好!”
我排第三。警棍砸到我屁股上三、四下后,我还没怎么觉得疼,再加上面子问题(我这人一般不说软话),我还没想好哪一棍后我倒地求饶。其实这是我傻,警棍的特点就是刚开始几下不怎么疼,但受力部位很快就会淤血肿起。肿块上挨警棍打,那滋味就不好受了。挨到第七、八棍时,我已感觉到屁股火烧火燎,每一棍落下,疼痛感就漫延全身,痛不可遏啊!
豆芽已在小声示意我:“快倒!快倒呀你!”
乔圪栏见我还没倒地服软:“嘿嘿!杀人犯的骨头就是硬?我倒要试试!”说毕“呸!呸!”往手上吐两口唾沫双后握棍,抡圆了“啪!啪!”地往我屁股上招呼。我真是受不了了,也寻思着没必要再硬扛了。于是我腿一软,倒在一侧。
“顶好!”
我边起身顶好边告饶:“乔干事,我也再也不敢了。”
“哼!看你能有多硬!”乔圪栏悻悻地离开我,走向第四个。
接下来的几人都是三棍便倒,求饶话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引得其他号子看热闹的犯人一阵阵大笑。轮到红军时,乔圪栏任他怎样求饶也不行,坚持让他再三顶好再四狂打。可能打了二十棍。
一轮过后,乔圪栏累了,叫跑号的给他打水洗手,回办公室休息了。我们继续在南墙上顶着。屁股无忧矣!但脑袋遭罪了。一百多斤的体重,由双脚和头顶支撑,平均下来,头顶受重为五十多斤,一袋面粉的份量啊!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我们偷眼看乔圪栏的身影不在办公室的门那儿监督时,就悄悄让脑袋离开墙休息一会。腰得弯着,双手得放到胯边做顶墙状。一旦发现乔圪栏来到门边观察,就马上把身子往前一探“嗵!”地一声以头顶墙。刹时间南墙边“嗵!嗵!”声此起彼伏,煞是壮观。
开饭了,我们号子里仅存的三口人,老杜不能打饭,老河南自己打了一份蹲在墙角吃去了,老郝一趟趟跑进跑出,把我们的饭全打回去。还好乔圪栏没惩罚我们中午不准吃饭。乔圪栏万岁!
其他号子出来打饭时,犯人们纷纷同我们几个打趣:“哎!要不要少吃点再顶啊!”“哎!动作不标准啊!”跟在一旁的乔圪栏也笑眯眯地骂:“他们吃个逑!”一点架子也没有。能和犯人打成一片的干部总是令人喜欢的。当然啦!他确实刚打了我人,但干部打犯人那还不是象老子打儿子嘛,天经地义的。
打完饭,乔圪栏示意跑号的把我们收回去。我们一个个捧着火辣辣的屁股,欢天喜地雀跃进号,脱了裤子验伤,基本上都肿了紫了,红军和我的伤最重。
“小白,该服软时就得服软,这才算大丈夫。”老杜语重心长地劝诫我。
好疼啊!我屁股上的伤这时才完全散发出来,火烧火燎,碰一下就忍不住叫一声,穿裤子都很费劲。但我还是强忍着穿好,趴在铺上,一动也不想动。
十 三 刻骨铭心的皮肉之苦(下)
天干气燥是外因,心烦苦闷是内因,挨了警棍是诱因。几天之内,肿消之后,我们有三、四个人屁股上长出了火疖子。我是左右屁股旦上各一。那个疼啊!火辣辣的,牵心揪肺的疼。不能坐,每天趴着;不能走路,打饭放茅都一瘸一拐、撅臀扭胯;不能碰,脱裤子成了很困难的事。
我们每天恶毒地骂老河南,但没人敢再动手打他。他每天就蹲在墙角,“咦!”(四声)着表示对我们挨打及长火疖子的遗憾。无聊中众人打趣老河南,问他对我们各个人的看法。问到我时老河南说:“咦!(四声)逮哥燕井客嘴杜咧!”
“滚你妈的必!老子毒你妈个板鸡了!”我岔岔地骂他,同时也在扪心自问:他凭什么说我最毒啊!我哪儿有毒一点点呀!这狗透的个东西!
我们的火疖子长到第三、四天头上,经老杜验伤:“嗯,熟了,可以挤了。”于是有人去医务室看病,拿回抗菌优片,把它们全捣成粉末状,以供晚上使用。
封号后,简单的外科手术在地铺上开始了。
第一位趴到地铺手术台上的是豆芽。在老杜“长痛不如短痛迟痛不如早痛”的催促下,豆芽视死如归地趴下,我们几人分别按住他的手脚,防止他因受不了疼痛而跳将起来,又往他嘴里塞了块毛巾,让他在实在受不了时咬紧毛巾,别乱叫喊招来干部和大兵。
豆芽战战兢兢地趴着任我们摆布,红军骑在他身上准备给他挤火疖子。这时豆芽一紧张放了个臭屁,我们哈哈大笑,笑声中红军下手了,“噗”的一声,脓汁冒了出来,豆芽瘦小的身躯不知哪来那么大能量,竟从我们几条大汉的手下蹦了起来。他两步跳到水池边说什么也不挤了,疖子里的脓汁也跟着他一路嘀嗒到水池边。这狗日的,把褥子都弄脏了。
“透你妈!就你这骨头以后咋混了!老子告你,脓不挤干净过几天发炎了会把你屁股害掉!长痛不如短痛,趁现在快让别人给你挤干净!你以为谁稀罕你的臭屁股!”老杜一番话有理有据振振有词威逼利诱,豆芽不吭声了。
红军一巴掌把豆芽打翻到地铺上,我们又一哄而上,死死把他按住,把毛巾塞进他嘴里,手术继续。
豆芽在下面“呜呜”叫着,我们听着心烦,又拿个被子压他头上,声音小多了。红军用力挤压他屁股上的火疖子以彻底清除脓汁,直到确认挤出来的完全是血这才罢休,又用卫生纸搓成小棍伸进屁股上的小窟窿里,把顽强残留在里面壁上的脓汁也沾出来,然后洒些搞菌优的粉末,手术结束了。豆芽已经叫不出声也不会动弹了。我们把他抬到通铺上。下一位。
第二个是红军,他屁股上两个背上一个火疖子。我们上前准备按他时他说不用了,能顶住。然后他咬住毛巾,手术开始。是东北给他挤的。东北这小子,居然挨了打也没激出火疖子!可见其心态之平和以及对未来之胸有成竹。红军在地铺上哼哼唧唧一会后,手术结束了。他满头大汗歪歪扭扭站起来,把自己摔在通铺上,一下子也动不了了。
我是第三个。我也不要别人按,也不咬毛巾。我要以罗盛教黄继光关云长刮骨疗伤的精神来鼓舞自己。“噗”的一声,疖子被挤破时并不太疼,紧接着一下一下用力往出挤脓汁时感觉到很疼,并且越来越难以忍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滑下。我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攥着。透他妈的那些故事全没用!疼死我了!最痛苦的是用小纸棍捅进窟窿转圈的时候,他妈的真是钻心得疼啊!疼的我三佛出窍七佛朝西。我呼呼地喘着粗气。终于捱到上药面了。撒上药末,盖上纱布,胶布一贴,左屁股旦上的小手术结束了,我长出一口气,擦擦汗。“噗”!右屁股旦开始了,豆大的汗珠沁出继续开始滑落,我痛彻骨髓痛不欲生……
刻骨铭心的痛啊!透你妈的童剑!老子做厉鬼也饶不了你!
十 四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犯人
已是腊月十几了。号子里人满为患。我们号九个人,上六下三,我在上。
急需疏散一部分犯人,无论送监狱、劳改队,或枪毙。
每年的五一、十一、元旦、春节前,为保障社会治安秩序及震慑胆小的欲犯罪者,总得大规模地判一批毙一批。老杜这几日面色凝重。他觉得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一次了。
某日下午,法院来下裁定了:“杜公侠,撤消原判,改判死缓。”
号子里沸腾了!
跑号的给老杜打开手铐,用斫斧砸开脚镣上的铆钉,也砸碎了压在他心头好久的羁绊。不要问改判的理由,反正老杜保住命了!王报国冲过来,同老杜紧紧拥抱在一起,看得我唏嘘不已。王是平未上诉,此次复核也只是“维持原判,执行枪决”。就是说,十年前几起轰动一时的命案,仅以王是平一个人的死,做了个了断。
四监其他号子里也有死刑犯被维持原判的。按惯例,今天晚上干部可以把他们账上的钱从巩会计和小徐那儿提出现金,去外面为这些明天就要上路的人买些包子、水果、熟肉、饮料等。酒是不允许死刑犯喝的,怕出意外。号子里其他人也可以跟着沾光吃点,况且当天晚上他们全不允许睡觉,要倒着班看守死刑犯,确保次日该犯人可以被顺利地押出看守所去刑场。
老杜没死,我们也吃不上好吃的,但我们都打心眼里高兴,为老杜而高兴。
死缓,两年后会被改判成无期,再过三年会被改判成十四、五年,然后再减。总之,有盼头了啊!按我国的法律,只要不死,一次入狱不准超出二十年。老杜对未来很乐观。他说,世上存在两种秩序,一种由公检法监狱来维持,这是明的;另一种是暗的,是那些机关所解决不了的秩序。他日后就准备致力于维持这种秩序。这么深奥的话豆芽他们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