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2003-05-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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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大跃进”确实是毛泽东一手发动起来的。从“全民打麻雀”开始,毛似乎找到了一种写诗一般的“灵感”和“激情”。他觉得只要不断地改变生产关系,不断地搞群众运动,就能使经济建设出现“一天等于二十年”的奇迹,“超英赶美”,“向共产主义过渡”。在此期间,毛泽东虽然也看到了“大跃进”中的一些问题,也曾对“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政策,以及高指标、瞎指挥、浮夸风等,作过一些有限的调整,甚至也承认自己对“高指标”等问题负有“责任”,但是他心灵深处的“大跃进情结”却始终没有松动过。谁要触动这个“情结”,他就会把谁当做“敌人”。庐山会议便是最好的例证。
于是,当时对于“大跃进”灾难性的后果,“天灾人祸”,
“七分天灾,三分人祸”,便是最好的解释。这里的所谓“天灾”,据说是指1959—1961年的“连续三年自然灾害”〔4〕;
“人祸”则更多的是指“苏修逼债”——这是毛泽东比较满意的解释。
但是,在1962年1月召开的“七千人大会”上,刘少奇在讲话中却说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他说的“人祸”,更多的是指全党在组织“大跃进”过程中的错误。这当然引起毛泽东的不快。于是,分歧由此肇始。
在l962年9月召开的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上,毛泽东提出“大抓阶级斗争”,“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从此“左”的错误不断升温。1963年,毛泽东亲自主持制定了“前十条”,并以它作为在全国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即“四清”)的依据。当时,毛泽东估计,“基层单位有1/3的领导权不在我们手里”。为了纠正“社教运动”中新出现的一些问题,刘少奇在同年9月又主持制定了一个“后十条”。毛泽东对此是不满意的。事实上,“前十条”与“后十条”,并无根本的差别,都是当时进行“社教运动”的纲领。只是“后十条”对形势作了更严重的估计,认为阶级敌人拉拢腐蚀干部,“建立反革命的两面政权”,“是敌人反对我们的主要形式”。“后十条”虽然继承甚至发展了“左”的思想,但也作出了许多预防偏差,特别是防止“左”倾偏差的政策规定。1964年1月14日,中共中央将两个“十条”下发全国城乡,也是毛泽东亲自批准的。毛泽东的不满,主要是“前十条”是他召集部分中央政治局委员参加的一个小型会议制定的;而四个月之后,刘少奇在北京召开了一次中央工作会议,搞出了这个“后十条”。他说:……只有三个月,有那么多经验?〔5〕
从北戴河会议开始,刘少奇确实在认真地向毛泽东的“阶级斗争”思想靠拢。平心而论,当时在狠抓“阶级斗争”这个问题上,中央高层领导应该说是一致的。在组织指挥“四清”的过程中,刘少奇在各地讲阶级斗争的形势,讲得比毛泽东还要严重。他强调干部要下去“蹲点”,说现在搞调查研究,按毛主席过去(开调查会)的方法不行了。他的夫人王光美到下面去“蹲点”,很快就搞出了一个“桃园经验”,到处作报告。这一切,对于极其敏感的毛泽东,当然是很难接受的。对于“桃园经验”,毛泽东开始还给予肯定,不久,他的口气就变了,说那是搞人海战术,烦琐哲学。就在这年(1964年)12月毛泽东过生日的那天,他发了一通脾气,话中有话:“我没有蹲点,没有发言权也要说。错了,大家批评。”而且,就在第二天(12月27日),毛泽东严肃地提出:党内有两派,一个社会主义派,一个资本主义派——这已经是讨论《二十三条》的中央工作会期间的事了。〔6〕
事实上,毛泽东对刘少奇的不满早已有所流露。那年11月,在一次听工作汇报时,毛说:还是少奇挂帅,四清、五反……统统由你管。我是主席,你是副主席,天有不测风云,不然一旦我死了你接不上,现在就交班,你就做主席,做秦始皇。我有我的弱点,我骂娘没有用,不灵了,你厉害,你就挂个骂娘的帅……可惜的是刘对这些话的弦外之音,似乎没有听懂。
更为严重的是,在这次中央工作会开会之初,负责组织会议的邓小平,以为这只不过是一般的工作会议(只是讨论一个“工作条例”),出于一种好意,曾对毛说,主席身体不好,可以不必参加了。
毛泽东对此非常恼怒。第二天,毛不但参加会,而且在会上大发脾气。他说:不是有两本书吗!一本叫《党章》,一本叫《宪法》。我有参加会议和发言的权利嘛。可是,现在一个不叫我开会,一个不叫我讲话——这样的话从毛泽东的口里说出来,应该是惊天动地了〔7〕。
在会上,毛泽东提出,要整“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而且明确指出:我们党内至少有两派,一个社会主义派,一个资本主义派。农村的矛盾是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刘少奇则对这些看法表示不赞成,甚至反对。他认为农村的矛盾是多种矛盾交织在一起,要从实际出发,有什么解决什么,不要把什么都上升为敌我矛盾。就这样,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平心而论,如果只是工作上和认识上的分歧,再激烈的争论也是正常的。问题是毛泽东对刘早已心存芥蒂。因为当时是“中央工作会”和“人大”同时召开。这边吵架归吵架,那边选举仍然照选。就在刘少奇再度当选为国家主席的当天,毛泽东就在中央工作会上批评他“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死开会……”十天后,毛泽东在和大区书记谈话中说:去年10月,我在北京讲过,如果北京搞修正主义,你们地方怎么办?我总感到要出问题……而且,关于这个“中国变成修正主义”和“中央出修正主义”的耸人听闻的问题,在此之前,毛泽东不在党内谈,却反复地和外国党的领导人谈过。从1963年5月起,他先后和新西兰共产党总书记威尔科克斯、朝鲜的金日成、日本共产党的夸田里见等,直通通地谈过这个问题。甚至问金日成:中国变成修正主义,你们怎么办?弄得人家手足无措。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向大区书记们端出他这块“心病”。
看来,就是在这次会上,毛泽东对他的“接班人”刘少奇,彻底丧失了信心。
这个问题,在“文革”中得到了证实。1970年斯诺访问中国时问过毛泽东:“你什么时候明显地感到必须把刘少奇这个人从政治上搞掉?”毛泽东回答得很干脆:“那就早啦。1965年1月,《二十三条》发表。中间第一条就是说‘四清’的目标是要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刘少奇当场就反对。”〔8〕
可以断言,1964年12月,在毛泽东生日前后,这位跨过古稀之年的老人,对于自己编织的“接班人”之梦,已经感到在开始破碎了。
三
如果对“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这样的戏谑之言也作点认真的分析,我们大致可以捕捉到毛泽东的一丝心迹。他68岁的时候,就以幽默的方式说自己“还有一个五年计划”。现在,七十刚过,“接班人”却“出了问题”。他焉能不生出深深的忧虑、烦恼和痛切呢?
毛泽东的目标是要在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他必须保证他“亲自缔造”的党千秋万代永不变色。在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之后,他登上了权力的顶峰。从进入六十年代开始,他在一片歌颂声中逐渐迷失了自我。这时,以林彪为代表的“造神运动”,把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毛泽东不但对“山呼万岁”早已习以为常,而且,对于什么“三个副词”(“天才地、全面地、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四个伟大”、“最高最活”、“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等等,一开始他都是接受的。另一方面,苏共对斯大林的批判曾使他极度反感,而由“反斯大林”引发的“修正主义”思潮,更使他的神经处于一种极度亢奋和紧张的状态。曾经是大智大勇的毛泽东,这时已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种自我崇拜、自我迷信,同时又是自我恐惧之中。他总觉得,他不单属于中国,也应该是属于世界的了。他必须高举起“反对修正主义”的大旗,而要举起“反修”的大旗,首先就得在中国共产党的周围,筑起一道“反修防修”的高墙。所以,中国和“苏修”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展开了一场“大论战”。这场“反修”的大论战的作用有三:一是将“阶级斗争为纲”理论化、系统化了,为以后的“左”的错误奠定了“理论基础”;二是在“四清”运动中“左”的错误不断升温,为后来的“文革”打下了“实践基础”;三是在“反修防修”的过程中,将对毛的个人崇拜不断推向极端,为“文革”这场浩劫营造了政治和社会的心理条件。又正是这场大论战,使毛泽东不断地在党内寻找“敌人”,而且总觉得他身边有敌人,“赫鲁晓夫”就睡在他的身边。到了这次中央工作会上,他终于“发现”身边的“赫鲁晓夫”竟然就是他的“接班人”。几年来,他把“阶级斗争”的弦越绷越紧,不但搞得全党无所措手足,使得全党全国的阵脚大乱,同时,也搅乱了他自己的思维,减损了他自己的智慧,使得他的精神状态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困境。
上述给田家英的那张“条子”,就是写于他这年生日发脾气后的第三天。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这首《三垂冈》诗。
四
《三垂冈》的作者严遂成,字海珊,浙江乌程(今吴兴)人。在清代诗人中,声望并不很高。沈德潜的《清诗别裁》没有选入他的诗作。严生于1694(康熙三十三年),卒年不详,雍正年间进士。沈德潜虽然比他大21岁,但沈活到1769年(乾隆三十四年)97岁才去世。这时候,严应早已作古了。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清诗别裁》未选严诗。袁枚在《随园诗话》中,也只是说“海珊(严遂成字)自负咏古为第一”。在《诗话》卷二第六十二则中,他在赞扬几首咏岳墓的诗后,顺笔提到了《三垂冈》。平心而论,三垂冈战役只是一场恶战,称不上“战役”;《三垂冈》诗在汗牛充栋的咏史诗中,也难入上乘。但毛泽东的忽然钟情于它,自是别有隐情的。
始于公元907年,延续近半个世纪的“五代”,是一个战乱频仍的时代。李克用本是沙陀部人,从小随父征战,当黄巢攻占长安时,他受召为代州刺史,出兵攻打黄巢,收复长安,被封为河东节度史,赐姓李,后封晋王,长期与朱温作战,有一出《沙陀搬兵》的戏,敷陈其事,将李克用描绘成英雄,流传甚广。
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生于公元885年(唐僖宗光启元年),5岁的时候(唐昭宗龙纪元年,公元889年)曾随乃父校猎于三垂冈。李克用在酒酣耳热之际,听到伶人唱起了陆机的《百年歌》,忽感老之将至,感慨万千。他指着儿子说:“老夫壮心未已。二十年后此子必战于此。”果然,过了十九年,李存勖在这里殊死苦战,大败梁军。朱温听到消息后,感到很恐惧,叹息道:“生子当如是……”这年,李存勖才24岁。一仗把敌人打服了,应是值得大书一笔的事。所以《幼学琼林》中有句云:“生子当如孙仲谋,曹操羡孙权之语;生子当如李亚子,朱温赞存勖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