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平步青云-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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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古两人都不作声,因为不知道尤五这话中是不是有何所指?觉得以保持沉默为宜。
“这不谈了。就照小爷叔的办法,我这里在礼节上应该如何预备,请小爷叔吩咐。”
“这是小事。眼前我们先要替老古筹划,事情要这样做法,就算原来所谈的亲事,已经不成功,另起炉灶娶王家的小姐。这样子才装得象。”
“对!”尤五又郑重其事地说:“有句话!我要请小爷叔告诉阿七,这里不能再住了,先回松江去。”
提到这一层,胡雪岩突然想起一句话,对古应春笑道:“对不起!我要跟尤五哥讲个蛮有趣的笑话。”
既是有趣的笑话,何不说来大家听听,偏要背着人去讲?可见这笑话与自己有关。不但古应春大感困扰,连尤五也觉得奇怪,等胡雪岩说了七姑奶奶所表明的心迹,他却真的笑了,笑声甚大,因为一小半是好笑,一大半是欣悦,自己妹子不管怎么样飞扬浮操,到底还是玉洁冰清的!
“笑啥?”古应春真的忍不住了,走过来问道:“说来让我也笑笑。”
尤五和胡雪岩都不答他的话,不约而同的对看了一眼,相互征询意见。
“这话应该说明白它!”尤五很认真的说。
要说当然该由胡雪岩来说,他把古应人拉到一边,揭破了七姑奶奶的秘密。
“怪不得!”古应春失声而呼,心中有无比的宽慰,因为解消了他多少天来,只能存之于心愿,无法跟人去研究的一个疑团。那天五更梦醒,只见七姑奶奶穿一件小夹袄在灯下独坐,眼下隐隐泪痕,然后就说,什么都给他了,要他对着灯起誓,永不变心。他也真的觉得愧对佳人,所以唯命是从。
但有时静中回想,怎么样也记不起那般“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旖旎风光,更不用说真个消魂,是何滋味?人生最难得的良宵,竟这样胡里胡涂、不知不觉地度过,真比“猪八戒吃人参果”还可惜。此刻才知道“猪八戒”是受了骗了。
然而受骗比不曾受骗好!古应春非七姑奶奶不娶,主要的是为了尽责任,此刻却又恢复到初见时心境,“整顿全神注定卿”,是倾心爱慕,因而又向胡雪岩深深一揖:“务期玉成,越快越好!”
“好事多磨,你把心耐下来。”胡雪岩揉一揉肚子说:“我实在饿了。”
这一说,尤五和古应春都有同感,不知道女主人在做什么费手脚的菜,一直不能开饭?正想下楼探望,只见七姑奶奶带着小大姐,端了朱漆托盘上来,一进门就笑道:“今天吃广东鱼生。我是第一次做,不晓得灵光不灵光?
如果不好吃,你们骂老古,是他传授得不得法。“
“你是第一次做,我是第一次见。怎么个吃法?”
胡雪岩一面说,一面走过去看,中间是个空的盛鱼翅的大冰盘,另外又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盘子,盛着鱼生、榨得干干的萝卜丝、油炸过的粉丝与馓子、盐、糖、麻油、胡椒之类的作料,另有一碟切得其细如发的绿色丝子,他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
“是橘树叶子,当香料用的。”七姑奶奶说,“要切得细,费了我好大的工夫。”
这样一个豪放不拘细节的“女张飞”,能静下心来花样的细功夫,胡雪岩颇为惊异,同时也相当感动,不由得就说了声:“真难为你!”
“先不要恭维我,尝了味道再说。”
于是四个人一起动手,将所有的作料都倾入大冰盘,搅拌匀了,胡雪岩夹一筷送入口中,果然别有风味。
“拿酒来!”好久不曾开口的尤五说,“今天要好好敬小爷叔几杯酒。”
这一顿酒,喝得极其舒畅,胡雪岩成了“众矢之的”,三个人纷纷酬劝,喝到八分,吃了两碗鱼生及第粥,通体皆暖,乘兴说道:“五哥,我们去走走!”
“你想到哪里去?”尤五问。
“走着再说。”
他们俩站了起来,古应春亦接踵而起,喊了声“七姐!”然后歉意地说:“老胡第一天到,我该陪陪他。”
七姑奶奶听了胡雪岩的劝,性情变过了,这一变也不过方寸一念之间。
她以前的想法是: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吃讲茶、讲斤头,没啥希奇,上刀山、下油锅,照样也不会皱一皱眉。而现在时刻提醒自己的是:我是个女人,好人家的女儿,还要高攀王府上去做官家小姐,总要拢出女人的样子来,不要让人家背后骂一句“强盗婆”!
有了这样的想法,便觉得古应春的这句话,会让她五哥和胡雪岩误会她离不开未婚丈夫,所以不但害羞,而且生嗔。
“小爷叔来了,你理当陪他,何必跟我来说?象是我管头管脚,拿你管得多么凶似地。真正气数!”说完,还白了他一眼。
七姑奶奶的美,就在宜喜宜嗔,白眼也象青眼,而且讲话也台道理,所以古应春被骂了还是心悦诚服。
倒是胡雪岩反而拦住古应春,他是给他们方便,料知在这事有转机,难题将可解消的时候,他们俩必有一番款款深谈,但如果这样说,即使古应春肯留下,七姑奶奶也不会答应,所以他只往自己这方面找理由。
“老古,不必!我跟五哥有几句话要说,你不必陪我。”
“那么,”古应春踌躇着问道:“你们在哪里?我回头来寻你们。”
“这样,”尤五向胡雪岩说,“我们到老二那里去坐一坐。”
约定了地方,尤五陪着胡雪岩安步当车,到了怡情院。怡情老二出堂差去了,新用的一个娘姨阿巧姐十分能干,一面应酬着把客人引入大房间,一面派“相帮”去催怡情老二回来。
“怎么玩法?”尤五问道,“是邀人来吃酒,还是打牌?”
“打牌不必了。”胡雪岩看那阿巧姐白净俏刮,一口吴侬软语,比怡情老二说得还道地,大有好感,所以自告奋勇,“我来做个‘花头’。摆个‘双台’吧!”
“胡老爷有多少客人?”阿巧姐说:“客人少了,摆双台不象呢。”
“摆双台”不一定摆两桌,她这样说是表示当客人“自己人”,替他节省,胡雪岩对花丛的规矩还不大在行,不知如何回答?尤五却懂她的意思,同时料知胡雪岩一时不会有什么客人要请!便老实说道:“阿巧姐的话不错!
要做花头,有的是辰光。等老二来了再说。“
阿巧姐也附和着,胡雪岩只好作昙。两个人在套房里,隔着一只烟盘,躺在红木炕床上闲谈着,等候怡情老二。
“这个陈巧娘姨倒还不错。”胡雪岩说,“今年快三十岁了吧?”
“怎么样?”尤五笑道:“我替你做个媒,好不好?”
胡雪岩笑而不答,自是默许之意,正想开口说什么,只见门帘掀处,怡情老二翩然出现,见了胡雪岩少不得有一番殷勤的问讯。接着,古应春也到了,他要抢着作东,北里冶游,有套不成文的法则,作主人必在相好的地方,吃了这家到那家,名为“翻台”,古应春为了生意上交际的需要,有个相熟的户头,名叫“虹影楼老七”,就在前一条弄堂“铺房间”,约胡雪岩先到那里吃一台酒,再翻回来在怡情院吃消夜。
“没有这个规矩。”怡情老二反对,“自然是先在这里摆酒,再翻到虹影楼去。”。
胡雪岩也认为应该这样,但尤五另有打算,摇手说道:“照老古的办法。
回头来吃消夜。小爷叔不回丝栈了,今天晚上在你们这里‘借干铺’。“
既然如此,当然是先到别处吃花酒,最后回到怡情院,吃完消夜,就可安歇,不必再挪动了。所以怡情老二点头同意,而且打算着陪尤五住到“小房子”去,将自己在怡情院的房间,让给胡雪岩住。
于是一起到了虹影楼,进门落座,古应春就叫取纸笔写请客票。胡雪岩征尘甫卸,惮于应酬之繁,便阻止他说:“算了,算了!就我们三个人玩玩吧!”
这一来改了写局票,第一张是怡情老二,写完了,古应春拈笔问胡雪岩,“小爷叔,”他改了称呼,“叫哪个?是不是以前的那个眉香老四?”
“市面勿灵!”虹影楼老七接口,“眉香老四上一节就不做了。”
“这样吧,”尤五代为做主,向古应春说道:“你们做个‘联襟’吧,叫老九来陪小爷叔。”
“老九?”古应春说,“老九是‘清倌人’!”
不曾“梳拢”的雏妓叫“清倌人”,古应春的意思是提醒尤五,胡雪岩如果叫“虹影楼老九”的局,只能眼皮供养,而胡雪岩却了解尤五的用心,赶紧说道:“就是清倌人好。”
这一说,主随客意,古应春便把局票发了出去,一个在楼上,一个隔一条弄堂,不费工夫,所以等席面摆好,怡情老二和虹影楼老九都到了,各人跟着一名提了胡琴的“乌师”,准备清唱下酒。
席面甚宽,“小姐”不必按规矩坐在客人身后,夹杂并坐,胡雪岩拉青虹影楼老九细看,见她刘海覆额,稚气未脱,便问:“你今年几岁?”
“十五。”
胡雪岩看一看虹影楼老七,再回脸看她,一个鸭蛋脸,一个圆脸,面貌神情,完全两路,因又问道:“你们是不是亲姐妹?”
问到这话,虹影楼老九笑而不答,古应春接口说道:“哪里来这么多亲姐妹?不过,老九的事,老七做得了主。”
胡雪岩懂他的意思,倘若有意梳拢,不妨跟虹影楼老七去谈,他无意于此,就不接口了。
“老九!”古应春就,“你唱一段什么?”
“胡老爷喜欢听啥,我就唱啥。”
“唷!”胡雪岩笑道,“看样子老九肚里的货色还不少。”
“不错!”古应春说,“女大十八变,论色,现在还看不出,论艺,将来一定行。”
“谢谢你。姐夫!”虹影楼老九嫣然一笑,现在两个酒窝,显得很甜。
“论色,将来一定也是好的。一株名花,值得下功夫培养。”
“全靠胡老爷捧场。”虹影楼老七,接着胡雪岩的话说,然后又轻声去问古应春,他住在哪里?
“你问这话做啥?”古应春笑道:“是不是怕胡老爷没地方睡,好睡到老九床上去?”
“狗嘴里长不出象牙!”虹影楼老七,捏起粉拳在他背上捶了一下,“我跟你说!”
说得很轻,咕咕噜噜听不清什么,尤五有些不耐烦,大声说道:“有话不会到枕头上去说!吃酒!吃酒。”
虹影楼老七见客人发话,急忙赔笑道歉,亲自执壶敬酒,又叫她妹妹唱了一段小调,这才把席面槁得热闹了起来。
一曲既罢,来了张局票,交到虹影楼老九手里,她说一声:“对不起!
回头请过来会。“起身而去,这一下席面顿时又显得冷清清了。
尤五大为不满,“凳子都没有坐热,就要转局。”他说,“这种花酒吃得真没有味道!”
这一说,虹影楼老七自然不安,说好话,赔不是。尤五爱理不理,胡雪岩懒得答话,一时场面上弄得很尴尬,虹影楼老七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便嗔怪古应春不开口帮她,是存心要她的好看。
“我不怪你,你还怪我!”古应春也有些光火。
“好了,好了!”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