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平步青云-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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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大’的十万银子,我已经转了一期,不能再转了!眼前我先要凑这笔款子,哪里还谈得到别的?”
“那么,这笔借款上,你已经凑到了多少?”
“还只有一半。”
“一半就是五万。”胡雪岩问:“三天之内你还能调多少?”
“最多再调两万。”
“那就是七万。好了,你只管去调,‘三大’转期,归我来想办法。”
胡雪岩接着又问:“有件事我不大明白,洋行里可能做押款?”
“这倒没有听说过。”
“那么请五哥去打听一下。”胡雪岩说,“我们本钱虽少,生意还是可以做得很热闹,这有两个办法。”
他的两个办法是这样:第一,他预备把存在裕记丝栈的货色作抵押,向洋行借款,把“栈革”化成现银,在上海就地收货。如果洋行借不到,再向钱庄去接头。
“慢慢!”尤五打断他的话说,“你的服筋倒动得不错,不过我就不明白,为啥不直接向钱庄做押款呢?”
胡雪岩笑了,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五哥,我要拿那张栈单变个戏法。”
他低声说道:“ ‘三大,那面的款子转期,要有个说法,就说我有笔款子划给你,不过要等我的丝脱手,才能料理清楚。栈单给他们瞧一瞧,货色又在丝栈里不曾动,他们自然放心。哪晓得我的栈单已经抵押了出去?”
尤五也笑了:“你真厉害!做生意哪个都弄不过你。”他说,“我懂了!
反正栈单不能流入钱庄,戏法才不会揭穿。如果洋行那方面不行,只要有东西,我在私人方面亦可以商量。“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再说第二个办法。”
第二办法,一直是胡雪岩的理想,丝商联合起来跟洋行打交道,然后可以制人而非制于人,这个理想当然不是一蹴可就,而眼前不妨试办,胡雪岩的打算是用尤五的关系和他自己的口才,说服在上海的同行——预备销洋庄的“丝客人”,彼此台作。
“这又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我们先付定金,或者四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货色就归我们,等半年以后付款提货。价钱上通扯起来,当然要比他现在就脱手来得划算,人家才会点头。”
第二个办法是联络所有的丝客人,相约不卖,由他们去向洋人接头讲价,成交以后,抽取佣金。
胡雪岩讲得很仔细,尤五也听得很用心。耳中在听,心里在算,照胡雪岩的办法,十万银子就可以做五十万银子的生意,赚来的钱对分,每人有五万银子,加上已经在手里的五万,恰好可以还“三大”的借款。他不能不动心。
“小爷叔!”他说,“你的算盘真精明,我准定跟你搭伙。我们啥时候动身到上海?”
“你看呢?”胡雪岩答道。“在我是越快越好。”
“最快也得明天。”
“就是明天。一言为定。”
谈完正事谈闲天。尤五提到阿珠,笑着问他何时纳宠,预备送礼。
“你弄错了!”胡雪岩答了这一句,又觉得话没有说对,“也不是你弄错。实在是哪个也不晓得我的心思。五哥,我倒要先问你一句话,你看阿珠为人如何?自己人,不必说客气话。”
“人是好的,脾气好象很刚。说句实话,这种小姐要嫁给肯闯市面的小伙子,倒是好帮手,嫁了给你,”尤五忽然问道:“嫂夫人的脾气怎么样?”
“内人的脾气,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这也不去管她,反正跟阿珠不相干的了。”
“小爷叔,你这话奇怪了!”尤五诧异地,“听你的口气,不预备把她讨回去。可是她跟内人无话不谈,说你已经答应她在湖州另立门户。这不是两面的话对不上榫头吗?”
“是的。这件事我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呢?我说出来,五哥,你倒替我想一想。”
于是他把准备移花接木,有劝阿珠嫁陈世龙的打算,细细说了给尤五听。
“原来如此!”尤五笑道,“小爷叔,你不但银钱上算盘精明,做人的算盘也精明。不错!陈世龙这位小老弟是有出息的。我赞成你的主意。”
“那好!我一起想找个人谈谈,不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一厢情愿’?
既然你赞成,那就准定这么做了。“
尤五一时高兴,随即自告奋勇:“这件事虽好,做起来不容易,她一心一意在你身上,忽然要叫她抛掉,难得很。要不要我来帮忙?”
这是好意,胡雪岩没有拒绝的道理,“当然要的。”他问,“就不知道怎么想法?”
“我不是跟你说过,她跟内人无话不谈,要不要内人来做个媒呢?”
“这再好都没有。不过……”胡雪岩说,“这件事急不得。”
尤五一听懂了,这是变相的辞谢,所以点点头说:“好的!那么等一等再看,只要用得着,随时效劳。”
“言重了!”胡雪岩忽然又改了主意,“我想请嫂夫人先探探她口气,一路上觉得陈世龙怎么样?如果她认为他不错,那就请嫂夫人进一步劝一劝。看她是何话说?”
“不是这样说法!”尤五摇摇头。
这下,胡雪岩倒有些不大服帖了,难道以自己对阿珠的了解,还会不知道该如何着手?于是他问:“那么,该怎么说呢?”
“第一步就要让她晓得,她给人做小是委屈的,第二步要让她晓得,给你做小,将来未见得舒服。”
想想不错,胡雪岩服帖了,“我是当局者迷。”他拱拱手说,“完全拜托,这件事我就要丢开了。”
丢开了这件事,他才能专心一意去做他的丝生意,尤五心想,此事非把它办成不可,不然会分他的心,彼此的利害,都有关系。
于是当天回家,就跟他妻子作了一番密商。话刚说完,看见阿珠从窗外经过,便喊住她说:“张小姐,我有句话告诉你。”
阿珠自以为胡雪岩的人,所以跟他用一样的称呼,叫一声“五哥!”接着便走了进来,挨着“五嫂”一起坐下。
在她面前,尤五却不叫胡雪岩为“小爷叔”,他说:“雪岩托我告诉你一声,他今天不来看你了,因为晚上还有一件事要料理。”
阿珠自然失望,不过心里在想:他事情多,应该原谅他。所以点点头,“我晓得了。”
“他明天动身,我跟他一起走。走以前,恐惶也没有工夫跟你见面。”
这话就奇怪了:“我们不是一起到上海吗?”
“不!”尤五答道:“他的意思,让你住在我这里。”
“你就住在我们这里。”尤太太拉一拉她的手,接着她丈夫的话说,“过几天我也要到上海,你跟我去,我们去玩我们的。”
阿珠一泡泪,忍住在眼眶里。越是居停情重,越觉得胡雪岩可恶。看起来他有些变心了!
“张小姐,明天一早,我就要跟他碰头,你有什么话要跟他说?我替你转到。”
“没有!”阿珠因为负气,语气很硬,说出口来,自己觉得很不应该这样子对尤五,因而赶紧又用很漫柔的声音说:“谢谢你,五哥!我没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好!我就把你这句话说给他听。”
这下,阿珠又有些不安了,她自己负气,甚至于见着胡雪岩的面,想骂他几句,但不愿旁人把她的气话传来传去。不过她也弄不懂尤五的意思,不便再有所表示,只问:“我爹和陈世龙呢?他们是不是一起走。”
“当然。上海有许多事情在那里,人手不够,他们怎好不去。”
“好的。那我明天到船上去看我爹。”她已打定了主意,明天到了船上,总可以遇见胡雪岩,一定要拿点颜色给他看,是怎样的颜色,她却还不知道,得要慢慢去想了再说。
“天气真热!”尤太太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我们到亭子里乘凉去。”
尤家后园,小有花木之胜,还有一座假山,山上一座亭子,题名甚怪,叫做“不买亭”,大概是取“清凤明月不费一文钱买”的意思,但题名虽怪,亭子倒构筑得相当古朴,而且地势极好,登高远眺,绿野遥山,颇能赏心悦目。园子的围墙不高,假山上望得见行人,行人只望得见亭子里的鬓丝丽影。
在谨饬的人家,这座亭子是不宜女眷登临的,但尤五家与众不同,女眷向不避人,而外人也不敢订尤家女眷什么主意,所以从阿珠来了以后,几乎每天晚上都随着尤太太在“不买亭”纳凉。
经常在一起的,还有尤五的一个妹妹,行七,尤家都叫她“七姑奶奶”。
七站奶奶早年居孀,与翁姑不和,住在娘家,三十岁左右,长得极艳,但坐在那里不讲话,是个绝色美人,一开口出来,会把胆小的男人吓走,因为她伉爽有须眉气概,而且江湖气极重,不独言词犀利,表情丰富,横眉瞪眼,杀气腾腾,最让男人吃不消的是,口没遮拦,骂人也是如此,什么“蠢话”
都说得出口,所以她嫂子叫她“女张飞”。
“女张飞”心肠热,跟阿珠尤其投缘,一看她眉宇之间,隐现幽怨,忍不住要问:“怎么了,有啥心事,跟我说!”
这心事如何肯与人说?尤其是在她面前,阿珠更有顾虑。“没有,没有!”
她竭力装得很轻松的,“住在你们这里,再‘笃定’不过,有啥心事?”
“我倒不懂了。”七姑奶奶心直口快,说话不大考虑后果,“你们那位胡老爷,既然来了,怎不来看你呢?”
这一问阿珠大窘,而尤太太大为着急,赶紧拦着她说:“你又来了!真正是莽张飞。”
“咦!这话有啥问不得?”
尤太太也是很厉害的角色,一看这样子,灵机一动,索性要利用“女张飞”,“唉!”她故意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总要相劝张家妹子体谅胡老板。”
一说“体谅”,再说“相劝”,这就见得错在胡雪岩。阿珠还在玩味她这两句后,七姑奶奶忍不住了,拉住她的手,逼视着说道:“你明明有心事,有委屈嘛!不管再忙,说来见个面都抽不出工夫,这话除非骗鬼!男人都是犯贱的,想你的时候,你就是皇后娘娘,一变了心,你给他磕头,他给你拳头。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姑奶奶,姑奶奶!”尤太太仿佛告饶似地说,“你饶了我好不好?你这么大声小叫,算怎么回事?”
“好!”七姑奶奶把声音低了下来,但说得更快更急,一只手把着阿珠,一只手指着她嫂了:“张家妹子说得再清楚都没有了,既然答应好两处立门户,早就应该办好了,为啥到现在不办?索性到了松江都不肯见一面,这算是啥?”说到这里,她转过脸来,对阿珠说:“我老早就觉得这件事不大对,替你不平,先还怕是我想错了,照现在看,果不其然是‘痴心女子负心汉’!”
“莽张飞啊莽张飞!你真正是……”尤太太不说下去了。
阿珠在旁边听得心里好不舒服!但是这不舒服是由七姑奶奶,还是由胡雪岩而来。一时之间,她却弄不明白。反正义羞又气,觉得忸怩得很,只有悄悄将身子挪一挪,把自己的脸避到暗处,不为她们姑嫂所见。
她们姑嫂却偏不容她如此,双双转过脸来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