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游记 作者:海诚-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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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言语一番,师徒皆又歇憩。三藏静下来,才觉出梦中出了汗,大腿间潮乎乎的。眼下汗俱冷了,再也睡不着。心头只念着那玉宇琼宫、缟裳仙子??
次日一大早,师徒四众重登路程。出了山门,见大雪封山,沟壑皆平。
行者道:“这如何走?我辈尚可,师父一足跌到深涧里,明年春上雪融时才见天日哩!”三藏道:“悟空你眼尖,瞧那黄澄澄的是何物?”行者看,不远处原是一梅花鹿儿在地下舔雪,瞧见几众,也不惊慌,哟哟鸣叫,蹦跳而行,行一程又回首望。行者道:“师父大喜,小仙翁果给你带路了!”唐僧喜不自胜,策马躜行,只沿白雪地上那梅花瓣般的蹄痕走,果然平安无事。
正行间,一道几大高的冰坡横在眼前。沙僧撂下担子,抖擞精神,登了几步,便陆地滑下来。连试了几回,皆退了下来。只道:“难爬,难爬!”
八戒道:“看老猪的!”挥耙朝冰坡上筑去,只见玉粉飞溅,一会儿刨出个蹬坑。八戒踏上去,又往上刨。便刨出一溜脚蹬儿。众人簇拥着三藏上了山坡。又沿那悔花鹿蹄印走,忽儿下低谷,忽儿攀高冈;山坡陡峭,雪没到脚弯儿。八戒气喘如牛,在前头开道,生生膛出一条雪沟。三藏不由地赞道:
“八戒真能干,无怪当年杏花她爹一眼便相中了,招他为婿!”八戒听了恣得哼哼道:“师父别太褒奖小徒。老猪也没甚能耐,踢天弄并不行,巧言令色不中,心广体胖,口拙舌笨,所谓外粗内秀,大智若愚之辈!”行者笑道:
“师父慎言:这厮‘越说他胖他越喘儿’!”三藏忍俊不禁,笑得咳嗽起来。
八戒高兴,愈千愈勇,把众人撇下十几丈远。此时天高日丽。四野晶莹,八戒忍不住回首嚷道:“嗬嗬,这简直像广寒宫了!师父师兄,快上来瞧!
好景致!”话音未落,只听旱天雷在头顶炸响。行者往上一看,一大团雪崩起在空中,石头般朝下砸来!行者忙叫着:”师父当心!”腾空而起。三藏哪儿躲得过,连人带马叫雪盖住了。沙僧亦叫雪埋了身子。八戒随雪滚了下来。两个毕竟不是凡人,挣挠一番,露出头来、行者帮他们爬出雪堆,又救出白马,独不见师父!行者揪着八戒耳朵道:“你这呆子嚷甚!忘了土地交待,山上忌大声言语,惹恼了山神不是!”八戒道:“谁听那老儿罗嗦,只想着那山上小仙子生得甚模样了!”行者喝道:“还不快扒,闷死了师父你摔盆引幡当孝子?”
呆子卖弄精神,一会儿把山坡上下犁了无数雪沟,兵器行囊俱寻着了,师父却无影无踪。行者纳闷道:“此乃神山,不会有魔头妖障作祟呀!”八戒忽地笑道:“老猪晓得了——准是让仙子暗沟里扒走了,现正在神仙府里逗笑耍乐呢!让咱们兄弟在此狗撕猫咬,内讧哩!”
行者想想有理,纵筋斗云起在空中,手搭凉棚四下张望,见西南方一座冰峰突兀耸立,祥云霭霭,瑞气万千,便凌云飞去。
却道唐僧被崩雪所击,一时觉得满天皆白,晶亮刺目。忙闭了眼。恍惚间听见女子轻唤:“圣僧醒醒!”睁眼看己置身昨夜梦中洞府,躺在温泉畔锦榻上。女童烹着茶茗,清香满室。一绝色佳人飘然而至、素手们其腕脉,笑曰:“圣僧只是略受惊吓,在此小憩片刻即可康夷。”挨三藏坐下,悄问:
“圣僧宿酒醒否?”唐僧惊讶:“昨宵贫僧来过?”仙子道:“还记得‘幽兰不可俪,怅惘游方人’么?”
三藏惊喜道:“贫憎只以为是黄粱美梦,却果然有缘与仙子共度良宵!”
折身起来,旧情难忘,双目灼灼,盯着仙子。仙子亦情愫缱绻,喁喁①道:“圣僧昨夜不辞而别,小仙惆怅悱恻,更漏难捱。侵晨晓风残月,心若冰河!幸遇雪险,得以重逢。神人隔绝,此机遇千载难逢。咱们且庆相聚!”于是令女乐奏玉笛弄琵琶,其声凄婉柔美。仙子舒翠袂,动鸾绦,翩跹起舞:腰似杨柳,体若游风。回眸一顾,星月无光;嫣然一笑,蝉娟失色。樱唇微启,似娓娓诉女儿忧烦;惠心荡漾,几番番起秋水春潮。
三藏闻仙子言先觉悲惋,观曼舞又大为倾倒,心头缠绵喜悦,百感交集。
曲终舞毕,乐工散去。仙子款移莲步而来。三藏迎上,与仙子相拥,便被芬芳一古脑罩住了。三藏游着他待惯锡杖的手,初慢继急,抚摩仙子。仙子耸耸的酥胸与窈窕细腰,竟使三藏忆起一路上的山山水水。万千感慨涌上心头,竟没出息地流出泪来。仙子紧搂着三藏道:“小和尚一路上苦了你了!”三藏愈紧抱了仙子,心上不再觉得苦。他想就这样睡一觉。仙子在耳畔吹气般他说:“圣僧哥哥,请上眠床!”三藏忽又想起昨夜情景,道:“贫僧身上太脏,恐污了仙子床第。如不见怪,愿借温汤一池,洗去垢秽??”仙子笑道:“圣僧请便!”即唤仙童伺候。却又附耳道:“小仙去锦榻上等你,有件宝物欲请哥哥看。”三步一回首地去内室了。三藏初不解,望着她花枝摇颤的倩影,方知那便是宝物儿!急三忙四剥脏兮兮的衲衣。
且说行者腾云来到姑射仙境,不知深浅,不敢贸进,便化作一只小蜜蜂飞进去。小轩里几个女童正猜谜、下棋、对对子。那厢对弈不语,观战无声;这厢便热闹:一个道:“桂花结桂子。”另个接:“雪莲赛雪莹。”出谜的道:“小小人儿脑瓜明,手敲木鱼口念经。”猜醚的道:“也忒容易了——是个和尚!”说到“和尚”,几个女孩子俱乐了,掩口笑:“仙姑屋里不用点灯了”明年还要结贵子’呢!”嘻嘻哈哈笑起来。行者暗惊。一个女童瞧见行者“天神,这么冷哪儿的飞虫儿?”另个道:“或是只行道的小虫子。
听说此间奇花异草,飞来采蜜哩!”
行者怕露了底,忙飞走,心里道:“谁采蜜,师父才正经采蜜哩!”赶紧往里飞。进一华屋,果然寻见师父在温泉洗浴,手忙脚乱,水花四溅。又见帏幄内,仙子已玉体横阵,只扯条冰蚕丝织的薄纱掩着小腹。行者寻思这如何是好?——这女子非妖非魔,是得了道的太乙仙子;师父正洗刷,准备上阵。搅了人家的好事,一辈子要挨骂,何苦哩!就要转身走。转念一想:
“师父或许是被这小贱人施法术迷惑了,才就范的。俺且问一问那老和尚。
他若情愿,便不管他!”
三藏正心急如焚洗澡。无奈身上实在太脏,搓一把灰卷儿粉条儿般往下掉。才算有了头绪,一只小蜜蜂儿嗡嗡飞过来。
三藏心惊:“我的天,可别是那死猴子!”谁知越怕越躲不过。那虫儿竟大模大样落到他耳上,嘤嘤道:“师父,是俺!”三藏道:“为师晓得是你这败兴鬼,却来做甚!”行者埋怨道:“师父寻了这么好的泉水洗濯,也该叫徒儿一声不是!老孙也有大半年不曾洗浴,待徒儿下去给你搓搓背儿!”
三藏道:“语空,你要怎地?”行者笑道:“师父莫怕,小徒不敢造次,只问师父一句话,问了便走。”
“甚话?”——“师父取经,究竟为何人?”三藏沉吟:“这??”心慢慢冷了,垂头丧气坐在池畔上。行者又道:“师父自己抉择,徒儿去宫外① 喁喁———指低声细语。
林边等候!”言讫,一振翅飞走了。
却道仙子久候不至,忽仙童帘外禀道:“圣僧不知何故,穿衣往宫外走了!”仙子大惊,忙披衣追出,果见池水平静,人去室空。
禁不住失声叫道:“唐僧——”在宫门口追上了三藏,从背后抱住,道:
“圣憎为何不辞而别?”三藏只一声叹息。仙子若有所悟、不再逼问,从鬟髻上拔下一根金钗,递给三藏。三藏接钗在手;泪如雨下,道:“今生已矣,且待来世。”仙子凄笑颔首,转首不看他,道:“圣僧去吧!”唐三藏心如刀割,藏了金钗,倒退着走、一道雪坎儿绊倒了他,爬起来只见漫天飞雪,山谷叠絮,仙子宫阙俱不见了。
行者披着雪走来,道:“师父,悟能、悟净还在那厢等着你呢!”连道三遍,三藏才怅惘回身,随行者去了。
这日哺时,师徒几人顺当地走出雪山。山下依然是春光明媚,桃李争艳。
三藏回望斜阳中神女居住的冰峰,极晶莹又极缥缈,宛如虚影梦幻。叹口气,便策马徐徐朝落日行去。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戏中戏白骨作祟怪 错上错长老遣大圣戏中有戏,白骨精冒红儿之形,因忌恨要害唐僧;错上加错,唐三藏责行者“杀生”,怀旧怨才贬徒弟??
却道唐僧一行过了雪山,透迤投两。一路上三藏闷闷不乐,动辄训人。
徒弟们也不敢闹哄了。转眼春老夏至,这日午时,行至一高山间,长老说他饿了。行者应一声,欲去化斋。三藏道:“莫再摘些生瓜梨枣糊弄为师,那行子我一吃便肚里发坠,最好讨些糯米饭、磨菇汤、炒面筋什么的!”行者道:“还要坛黄酒否?”沙僧忙捅了一把行者:“莫火上浇油!”行者忍着气,取了钵盂腾空而去。
三藏见恰空远去了,摇首道:“你们瞧,他便这般与我说话!
若不是我救他,他至今还在莲花五行山下压着哪!”八戒原无主见,听师父这般说,便道:“孙猴不知天高地厚,却怪哪个!——谁叫师父太倚重他!”沙僧道:“二哥休这般说,想当年他大闹天宫是何等的威风,哪儿干过这低三下四伺候人的勾当!这西行路上里里外外多亏了他!咱哥俩还不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师父啊,你千万莫要得罪了大师兄,他一生气撂了挑子,咱们便寸步难行!”
长老听了,愈加气恼,道:“那猴头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多亏你们兄弟帮凑他罢了!他再这样,我是不留!”又道:“为师日后就指望你兄弟俩了!只要与师父一心,便度得厄难,谒得灵山!到时为师自会在佛祖面前替你们邀功请赏!”八戒、沙僧听了连稽首称谢,发誓赌咒要与师父同甘共苦。行走间遇一松林,二徒忙清师父下马,进树林晾晾汗、避避暑气。
不说三人在林间溪畔歇息闲扯话儿,且道行者正顶着烈日化斋。多日来他忍气吞声,逢饭时不管路途远近。还是尽力募化些可口的给师父。但今日委实忍无可忍,起在空中,粗粗一望,见四匝无人家,也不往远处寻,只在山上折了几枝樱桃回来。
那松林中八戒见行者还不回来,也是有心讨好师父,败坏行者道:“瞧猴儿不知上何处野去了,就是现种稻子现春米也蒸出米糕来了!”沙僧道:
“二哥莫说了,师父气才消下去!”八戒自个亦饥肠辘辘,起身道:“俺去迎迎猴头。说不定已化了斋来,装作找不着师父,正在林子外大口囊腮地独吞呢!”三藏道:“去看看也好!”
八戒出了林子、行不到二里路,听见空中行者叫:“八戒哪里去?”跳到面前。八戒揪了一把樱桃丢到嘴里,呜呜喽喽道:“哥呀,你跑哪去了,躁死人也!——就这玩意儿,还不气栽师父,趁早另想办法!”行者道:“杀了老孙也没辙了!”八戒鼻子灵,嗅嗅,一指北面小山拗里:“那是甚?”
行者望去,原来树林间隐着几间草屋,冒出缕缕炊烟。心中疑惑:“适才怎的没有?莫非老孙一时眼疏?”便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