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史 罗素-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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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它就必然意味着某种事物而不是意味着无物,因此这个字所意味的事物便必然在
某种意义上是存在着的。
然而关于乔治·华盛顿我们应该说什么呢?似乎我们只能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说他
仍然还存在着;另一种是说当我们用“乔治·华盛顿”这几个字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并
不是在说着叫这个名字的那个人。两者似乎都是一种悖论,但是后者的困难似乎要少些,
我将要试着指出它在有一种意义上可以是真的。
巴门尼德认为字汇有着经常不变的意义;这一点实际上就是他论证的基础,他假定
这一点是毫无问题的。然而,尽管字典或者百科全书给一个字写下了可以说是官定的、
并且为社会所公认的意义,但是并没有两个人用同一字的时候,在他们的心目中恰好有
着同一的思想。
乔治·华盛顿本人可以用他的名字和“我”这个字作为同义语。他可以查觉他自己
的思想以及自己身体的动作,因此他要比任何别人使用这个名字的可能意义都更为充分。
他的朋友们在他面前也能够查觉他的身体的动作,并能猜测他的思想;对他们来说,乔
治·华盛顿这个名字仍然是指他们自己经验中的某种具体的事物。但在华盛顿死后,他
们就必须以记忆来代替知觉了,当他们使用他的名字的时候,那就包含有一种心理过程
所发生的变化。对于我们这些从来不知道他的人来说,则心理过程又有所不同了。我们
可以想到他的画像并对我们自己说:“就是这个人”。我们可以想着“美国的第一任总
统”。如果我们是非常之孤陋寡闻的话,那么他对于我们可能仅仅是〃那个叫作华盛顿的
人〃罢了。无论这个名字提示我们的是什么,既然我们从来不知道他,所以它就绝不能是
华盛顿本人,而只能是目前出现于感官或者记忆或者思想之前的某种东西。这就说明了
巴门尼德论证的错误。这种字的意义方面的永恒不断的变化,却被另一种事实给遮蔽住
了,那就是一般说来,这种变化对于有这个字出现的命题之真假是毫无关系的。如果你
提出任何一个有“乔治·华盛顿”这个名字在其中出现的真语句,那末,你以“美国第
一任大总统”这个词去代替它的时候,这个语句照例仍然会是真的。这条规则也有例外。
在华盛顿当选以前,一个人可以说“我希望乔治·华盛顿是美国第一任总统”,但是他
不会说“我希望美国第一任总统是美国第一任总统”,除非是他对于同一律有着一种特
殊的感情。但是我们很容易提出一条把这些例外情况排除在外的规则,而在其余那些情
况中,你就可以使用任何只能应用于华盛顿的描叙语句来代替“乔治·华盛顿”。而且
也只有凭借这些词句,我们才知道我们是知道他的。
巴门尼德又论辩说,既然我们现在能够知道通常被认为是过去的事物,那么它实际
上就不能是过去的,而一定在某种意义上是现在存在着的。因此他就推论说,并没有所
谓变化这种东西。我们所说的关于乔治·华盛顿的话,就可以解决这种论证。在某种意
义上,可以说我们并没有对于过去的知识。当你回想的时候,回想就出现于现在,但是
回想并不等于被回想的事物。然而回想却提供一种对于过去事件的描述,并且就最实际
的目的来说,并没有必要去区别描述与被描述的事物。
这整个的论证就说明了从语言里抽出形而上学的结论来是何等之容易,以及何以避
免这种谬误推论的唯一方法就在于要把对于语言的逻辑和心理方面的研究推进得比绝大
多数形而上学者所做的更远一步。
然而我想巴门尼德如果死而复生,读到了我所说的话,他会认为是非常肤浅的。他
会问:“你怎么知道你关于华盛顿的叙述指的是过去的时候呢?根据你自己的说法,直
接的推论必须是对于现存的事物;例如,你的回想是现在发生的,而不是发生在你以为
你是在回想的时候。如果记忆可以被当做是一种知识的来源,那么过去就必须是现。在。
就在我们的心目之前,而且在某种意义上便必然应当是现在还存在着”。
我不想现在来解答这种论证;它需要讨论记忆,而那是一个很困难的题目。我在这
里把论证提出来,是要提醒读者:哲学理论,如果它们是重要的,通常总可以在其原来
的叙述形式被驳斥之后又以新的形式复活。反驳很少能是最后不易的;在大多数情况下,
它们只是更进一步精炼化的一幕序曲而已。
后来的哲学,一直到晩近时期为止,从巴门尼德那里所接受过来的并不是一切变化
的不可能性,——那是一种太激烈的悖论了——而是实体的不可毁灭性。“实体”这个
字在他直接的后继者之中并不曾出现,但是这种概念已经在他们的思想之中出现了。实
体被人设想为是变化不同的谓语之永恒不变的主词。它就这样变成为哲学、心理学、物
理学和神学中的根本概念之一,而且两千多年以来一直如此。在后面,我还要详尽地谈
到这一点。目前我只是想要指出,为了要对巴门尼德的论证做到公平而又不抹杀明显的
事实偏见,我就必须提到这一点。
①指意大利南部的希腊殖民地。——中译本编者
①伯奈特注:“我以为这个意思是……不可能有什么思想符合于一个不是某种真实
事物的名字的名字”。
第六章 恩培多克勒
哲学家、预言者、科学家和江湖术士的混合体,在恩培多克勒的身上得到了异常完
备的表现,虽说这在毕达哥拉斯的身上我们已经发现过了。恩培多克勒的鼎盛期约当公
元前440年,因此他是巴门尼德的同时代人而年纪较轻,尽管他的学说在许多方面倒是更
近于赫拉克利特的。他是西西里南岸的阿克拉加斯的公民,是一个民主派的政治家,同
时他又自命为神。在大多数的希腊城市里,尤其是在西西里的城市里,民主和僭主之间
有着不断的冲突;双方无论哪一方的领袖一被击败,就会遭到杀戮或者流放。那些被流
放的人很少有不肯去勾结希腊的敌人的——东方的波斯和西方的迦太基。恩培多克勒在
某一时期也遭到了放逐,但是被放逐之后,他似乎宁愿选择一种圣贤的事业而不愿意选
择一种流亡的阴谋家的事业。很可能他在年青时代就多少是一个奥尔弗斯派;并且在流
放以前他就把政治与科学结合在一片;而且可能仅仅是到了晚年作为流放者的时候,他
才成为一个预言者的。关于恩培多克勒的传说非常之多。人们认为他曾经行过神迹或是
类似的事情,有时候是用魔术,有时候是用他的科学知识。据说他能够控制风;他曾使
一个似乎已经死了三十日之久的女人复活;据说最后他是跳进爱特拿的火山口而死的,
为的要证明自己是神。用诗人的话来说:
伟大的恩培多克勒,那位热情的灵魂,
跳进了爱特拿火山口,活活地烤焦了。
马修·阿诺德用这个题材写过一首诗,虽然那可以说是他的最坏的诗篇之一,但其
中并不包括上面这两行偶句。恩培多克勒象巴门尼德一样,也是用诗来写作的。受了他
的影响的卢克莱修,对于作为诗人的他曾给予极高的称赞。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意见是
分歧的。因为他的著作保存下来的只是些片断,所以他的诗才如何也就只好存疑了。我
们必须分别处理他的科学和他的宗教,因为它们是彼此不相调谐的。我先谈他的科学,
再谈他的哲学,最后再谈他的宗教。
他对科学最重要的贡献就是,他发现空气是一种独立的实体。他证明这一点是由于
观察到一个瓶子或者任何类似的器皿倒着放进水里的时候,水就不会进入瓶子里面去。
他说:“当一个女孩子玩弄发亮的铜制计时期,用她美丽的手压住管颈的开口,把这个
计时期浸入水的银白色易变形的物质中时,水并不会进入这个器皿,因为内部空气的重
量压着底下的小孔,把银水往回堵住了;一直要等到她把手拿开放出压缩的气流时,空
气才会逸出,同量的水才会流进去。”
这段话是他解释呼吸作用时说的。
他至少也发现过一个离心力的例子:如果把一杯水系在一根绳子的一端而旋转,水
就不会流出来。
他知道植物界里也有性别,而且他也有一种演化论与适者生存的理论(当然必须承
认多少是幻想的)。最初“四方散布着无数种族的生物,具有各种各样的形式,蔚为奇
观”。有的有头而无颈,有的有背而无肩,有的有眼而无额,又有孤零零的肢体在追求
着结合。这些东西以各种机缘结合起来;有长着无数只手的蹒跚生物,有生着许多面孔
和胸部朝向各个方向观看的生物,有牛身人面的生物,又有牛面人身的生物。有结合着
男性与女性但不能生育的阴阳人。但最后,只有几种是保存下来了。
至于天文学方面:他知道月亮是由反射而发光的,他认为太阳也是如此。他说光线
进行也需要时间,但是时间非常之短促以致我们不能查觉到;他知道日蚀是由于月亮的
位置居间所引起的,这件事实似乎是他从阿那克萨哥拉那里学来的。
他是意大利医学学派的创始者,这一片源于他的医学学派曾影响了柏拉图和亚里士
多德。据伯奈特(第234页)说,它影响了科学思潮和哲学思潮的整个倾向。
所有这些都表明了他那时代科学上的生气蓬勃,这是希腊晚期所不能比拟的。
我现在就来谈他的宇宙论。上面已经提到过,是他确立了土、气、火与水四种原素
的(虽然他不曾使用“原素”这个名字)。其中每一种都是永恒的,但是它们可以以不
同的比例混合起来,这样,便产生了我们在世界上所发现的种种变化着的复杂物质。它
们被爱结合起来,又被斗争分离开来。爱与斗争对于恩培多克勒来说,乃是与土、气、
火、水同属一级的原始原质。有些时期爱占着上风,有些时期则斗争来得更强大。曾经
有过一个黄金时代,那时爱是完全胜利的。在那个黄金时代,人们只崇拜塞蒲路斯的爱
神。世界上的一切变化并不受任何的目的所支配,而是受“机遇”与“必然”的支配。
有一种循环存在着:当各种元素被爱彻底地混合之后,斗争便逐渐又把它们分开;当斗
争把它们分开之后,爱又逐渐地把它们结合在一片。因此每种合成的实体都是暂时的;
只有元素以及爱和斗争才是永恒的。
这里和赫拉克利特有着相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