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史 罗素-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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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的。我们赞美一个在大疫流行中肯冒自己生命危险的医务人员,因为我们认为疾病是
一种恶,而我们希望减少它的流行程度。但是假如疾病并不是一种恶的话,医务人员就
很可以安逸地呆在家里了。对于一个斯多葛主义者来说,德行的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
某种行善的手段。但当我们采取更长远的眼光时,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呢?那就是现存
的世界被火所毁灭,然后又是整个过程的重演。难道还能有比这更加奢糜无益的事情了
吗?在某一个时候,这里或那里可以有进步,但是从长远看来则只能有循环反复。当我
们看到某种东西令人痛苦得不堪忍受时,我们就希望这种东西总可以不再发生;但是斯
多葛派却保证我们说,现在所发生的将会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出现。人们恐怕要想到,就
连那综观全局的上帝也终于必定会因绝望而感到厌倦的吧。
与此相联系,在斯多葛派的道德观里便表现着一种冷酷无情。不仅坏的感情遭到摒
斥,而且一切的感情都是遭到摒斥的。圣贤并不会有同情心的感觉:当妻子或孩子死亡
时,他便想着这件事情可不要成为对他自己德行的障碍,因此他并不深深感到痛苦。友
谊——那曾为伊壁鸠鲁所如此高度地称颂过的友谊——当然也很好,但是它可绝不能走
到使你的朋友的不幸足以破坏你自己神圣的安宁的地步。至于公共生活,则参与公共生
活可能是你的责任,因为它为正义、坚忍等等提供了机会;但是你却绝不可以被一种施
惠于人类的愿望所驱使,因为你所能施的恩惠——例如和平,或者供应更充分的粮食,
等等——并不是真正的恩惠;而且无论如何,除了你自己的德行而外,其他的一切都是
与你无关的。斯多葛派并不是为了要行善所以才有德的,而是为了要有德所以才行善。
斯多葛派不曾有过爱邻如己的观念;因为爱除了在一种表面的意义上而外,是斯多葛派
的道德观里面所没有的。
当我谈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是把爱当作一种感情而不是当作一种原则来谈的。当作
一种原则,则斯多葛派也宣扬博爱;这种原则我们可以在赛涅卡和他的后继者之中找到,
或许他们是得之于早期的斯多葛派。这一派的逻辑所引到的学说,被它的拥护者们的人
道精神给冲淡了;这样他们实际上便比其他们若是能始终一贯的话,要好得多。康德—
—他是非常有似于斯多葛派的——说你必须对你的弟兄亲爱,并不是因为你喜欢他,而
是因为道德律命令你这样;然而我怀疑他在私生活上是不是能遵守这条教诫而生活。不
谈这些一般性的问题,让我们还是回到斯多葛主义的历史上来吧。
关于芝诺①,留传下来的只有一些残篇。根据这些残篇看来,似乎他把“神”定义
为是世界的烈火心灵,他说过“神”是有形体的实质,而整个宇宙就构成“神”的实质。
特尔图良说,按照芝诺的讲法,“神”渗透到物质世界里就象蜜渗透到蜂房里一样。据
第欧根尼·拉尔修说,芝诺认为普遍的规律也就是“正当的理性”,是渗透于万物之中
的,是与宇宙政府最高的首脑宙斯同一的:“神”、心灵、命运、宙斯都是同一个东西。
命运是推动物质的力量;“天意”或“自然”就是它的别名。芝诺并不认为应该有祭神
的庙宇:“建造庙宇是并不必需的:因为庙宇绝不能认为是很有价值的东西或者是任何
神圣的东西。出于工匠之手的东西,是不会有什么大价值或者神圣性的”。他似乎和晚
期的斯多葛派一样曾相信过占星和占卜。西塞罗说他认为星辰具有一种神圣的能力。第
欧根尼·拉尔修说:“斯多葛派认为各种占卜都是灵验的。他们说如其有天意这种东西
的话,那么也就必定有占卜。他们拿芝诺所说过的许多预言都已成为事实的例子,来证
明占卜术的真实性”。关于这一点,克吕西普说得非常明确。斯多葛派关于德行的学说
虽不见于芝诺残存的著作中,但似乎就是芝诺本人的见解。
芝诺的直接继承人阿索斯的克雷安德,主要地以两件事情著称。第一是我们已经看
到的,他主张萨摩的亚里士达克应该判处不虔敬的罪,因为他把太阳,而不是大地,说
成是宇宙的中心。第二件事就是他的《宙斯颂》,这片颂诗的大部分是可以被波普或者
被牛顿以后一个世纪中的任何一位受过教育的基督徒写出来的。更具有基督教气味的是
克雷安德的短祷:
宙斯啊,引导我;命运啊,请你
引导我前进。
无论你差遣我做什么工作,请你
引导我前进。
我毫无畏惧地追随你,哪怕是猜疑使我
落后或者不情愿,但我也一定永远追随你。
继承克雷安德的克吕西普(公元前280…207年)是一位卷帙浩繁的作家,据说他曾写
过七百零五卷书。他把斯多葛派系统化了而且迂腐化了。他认为唯有宙斯,即至高无上
的火,才是不朽的;其他的神包括日、月在内都是有生有死的。据说他以为“神”并没
有参与制造恶,但是我们不明白他怎么能使这和决定论相调和。在其他的地方他又依照
赫拉克利特的方式来处理恶,认为对立面是互相包含着的,善而没有恶在逻辑上乃是不
可能的:“最不确切的事莫过于,人们设想不需要有恶的存在善就可以存在了。善和恶
是对立面,两者必需在对立中才能存在”。他为支持这种说法所引据的是柏拉图,而不
是赫拉克利特。
克吕西普认为好人总是幸福的,坏人总是不幸的,而且好人的幸福与“神”的幸福
并无不同。关于死后灵魂究竟是否继续存在的问题,则他们有着互相冲突的意见。克雷
安德认为一切灵魂都要继续存在,一直到下一次的全宇宙大火为止(这时万物就都被吸
收到“神”里面来);但是克吕西普则认为唯有有智慧的人的灵魂才是如此。他的兴趣
并不象晚期的斯多葛派那样彻底是伦理的;事实上他把逻辑弄成了根本的东西。假言三
段论和选言三段论以及“选言”这个名词,都出自斯多葛派,对文法的研究和对名词的
各种“格”变化的创见,也都出自斯多葛派①。克吕西普,或者为他的著作所激发的其
他的斯多葛派,曾有过一种很精致的知识论;那种知识论大体上是经验主义的并且依据
着知觉,尽管其中也包括了被认为是由于consensusgentium(即人类的一致同意)而建
立起来的某些观念与原则。但是芝诺以及罗马的斯多葛派却把一切理论的研究都看成是
附属于伦理学的:芝诺说哲学就象是一个果树园,在那里面逻辑学就是墙,物理学就是
树,而伦理学则是果实;或者又象是一个蛋,逻辑学就是蛋壳,物理学就是蛋白,而伦
理学则是蛋黄。①看来克吕西普像是承认理论的研究有更多的独立价值的。也许他的影
响可以说明这一个事实,即斯多葛派中有许多人在数学方面以及其他的科学方面做出了
进展。
克吕西普以后曾有两个重要的人物,即潘尼提乌和波昔东尼,对于斯多葛派进行过
相当的修改。潘尼提乌加进了相当成份的柏拉图主义,并放弃了唯物主义。他是小塞庇
欧的朋友,并对西塞罗有过影响;而斯多葛主义主要地又是通过西塞罗才为罗马人所知
道的。波昔东尼对西塞罗的影响就更大,因为西塞罗曾跟波昔东尼在罗德斯念过书。波
昔东尼又曾就学于潘尼提乌,潘尼提乌约死于公元前110年。
波昔东尼(公元前约135…约51年)是一个叙利亚的希腊人,当塞琉西王朝结束时他
还是个小孩子。也许是由于他在叙利亚经历了无政府,所以他才向西游历的;他先到了
雅典,在那里吸收了斯多葛主义,然后继续前进,就到了罗马帝国的西部。“他亲眼看
见了已知世界边缘之外的大西洋上的落日,看见了西班牙对岸树上住满了猿猴的非洲海
岸,看见了马赛内陆地方野蛮部族的村落,那里的日常景象是把人头当作胜利的标记而
挂在大门上”。②他成了在科学题目上的一个多产作家;其实,他旅行的原因之一就是
希望研究海潮,这种研究是不可能在地中海进行的。他在天文学方面做出了卓越的工作,
我们在第二十二章中已经谈到他对太阳距离的估计是古代最好的估计。①他又是一位有
名的历史学家,——他继承了波里比乌斯。但是他之为世所知,主要地乃是作为一个折
衷主义的哲学家:他把柏拉图的许多教训(看来这些教训在学园的怀疑主义的阶段里是
已经被遗忘了的)和斯多葛主义结合在一片。
对于柏拉图的这种爱好,就表现在他那关于灵魂与死后生活的教义中。潘尼提乌也
象大多数的斯多葛派一样曾说过,灵魂是随身体一片消灭的。反之波昔东尼则说,灵魂
是继续生活在空气里,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在那里一直保持不变到下一次的世界大火为
止。地狱是没有的,但是恶人死后却不如善人那么幸福;因为罪恶使灵魂的蒸气变得混
浊,使它不能够象善良的灵魂一样升得那么高。罪恶重。大。的就靠近地面并且要受轮回;
真正有德的则上升到星球上面去,并且眺望着星辰的运转而优游卒岁。他们可以帮助别
的灵魂;这就(他以为)说明了占星学的真理。比万提示说,由于这样复活了奥尔弗斯
的观念以及吸收了新毕达哥拉斯派的信仰,波昔东尼或许曾为诺斯替主义铺起了道路。
他又很正确地说到,对于象波昔东尼这类的哲学的致命打击并不是来自基督教,而是来
自哥白尼的理论。①克雷安德要把萨摩的亚里士达克看成是一个危险的敌人,是很有道
理的。
在历史上(虽然并不是在哲学上)比早期斯多葛派更加重要得多的,是三个与罗马
有关的人物,即:塞涅卡、爱比克泰德与马尔库斯·奥勒留,——他们一个是大臣,一
个是奴隶,一个是皇帝。
塞涅卡(约公元前3年——公元后65年)是西班牙人,他的父亲是一个住在罗马的有
教养的人。塞涅卡选择了政治生涯,并且在已经有了相当成功的时候而被罗马皇帝克劳
地乌斯流放到科西嘉岛(公元41年)上去,因为他触怒了皇后梅萨林娜。公元48年,克
劳地乌斯的第二个妻子阿格丽皮娜又把赛涅卡从流放中召了回来,并且任命他为她十一
岁的儿子的太傅。赛涅卡要比亚里士多德更不幸,因为他教的学生就是皇帝尼罗。尽管
作为一个斯多葛派,塞涅卡是公开鄙弃财富的,然而他却聚积了大量的财富,据说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