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人的用处-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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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眼睛。刺激妖眼睛的光并不是附加于机械运动的某种不带能量的东西,而是同样具有机械运动自身的种种主要属性的。除非是光碰到仪器,任何仪器是接收不到光的;除非是光去中了粒子,光不能指示任一粒子的位置。所以,这种情况就意味着,即使从纯粹力学的观点看来,我们也不能认为气室中所含有的东西仅仅是气体,而应当认为其中含有气体和光,这二者可以处于平衡状态,也可以处于不平衡状态。如果气体和光处于平衡状态,那么,作为现代物理学说的一个推论,我们可认证明:麦克斯韦妖将是一个瞎子,瞎到就跟气室中根本没有光一样。我们顶多有暧昧不明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光,这样的光对于气体粒子的位置和动量是起不了什么指示作用的。所以,麦克斯韦妖只能在状态不平衡的系统中工作。但是,在这样的系统中,可以证明,光和气体粒子之间的恒常碰撞有使二者达到平衡的趋势。因此,即使妖可以暂时地颠倒熵的通常方向,它归根到底也会搞得精疲力竭的。
仅当系统之外有光加进来,其温度不同于粒子自身的力学温度时,麦克斯韦妖才能不断地作工。这个情况我们应该是完全熟悉的,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周围的一切都在反射着太阳光,而太阳光和地球上的力学系统远非处于平衡状态。严格说,我们所遇到的粒子,其温度都处于华式SO至6O度左右,而和粒子处在一起的光发自太阳时则在好几千度左右。
在一个不处于平衡状态的系统中,或者,在此系统的局部区域中,熵不一定增加。事实上,熵是可以局部地减少的。我们周围世界的这种非平衡状态也许只是衰退过程中的一个阶段,这个衰退过程终归是要导致平衡的。我们早晚都得死去,我们周围的整个宇宙非常可能要由于热寂而毁灭,那时候,世界将还原为一个浩瀚无际的温度平衡状态,其中再也没有真正新鲜的事物出现了。除了单调的一致性外,别无他物,我们从中所能期望的只不过是微小而无关宏要的局部涨落而已。
然而,我们尚未成为世界最后毁灭阶段的目睹者。事实上,这些阶段不可能有目睹者。所以,在这个与我们直接有关的世界里,存在着这样一些阶段,它们虽然在永恒中只占居一个微不足道的地位,但对我们讲来却具有巨大的意义,因为在这些阶段中,熵不增加,组织性及其伴随者(信息)都在增进中。
我所讲的这些局部区域的组织性增强问题,不仅限于生命体所揭示出来的那种组织。机器也可以局部地、暂时地增加信息,虽则它们的组织性和我们的组织性相较,那是粗糙而不完善的。
在这里,我要插进下越的语义学意见:生命、目的和灵魂这类字眼都是极不适于作严格科学思考的。这些词都因我们对某类现象的共同认识而获得其意义,但它们事实上并未提供恰能表征该共性的任何根据。每当我们发现一种新现象,如果它和我们已经命名为“生命现象”的那些东西的性质具有某一程度的共同点而又和我们用来定义“生命”一词的一切有关方面不相符合时,我们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究竟是扩大“生命”一词的含义以便把这种现象包括进去呢,还是以更加严谨的方法来定义该词以便把这个现象排除在外呢,我们过去在研究病毒时就曾经碰到这个问题,病毒表现有若干生命倾向——生存、增殖和组织化,但这些倾向又不具有充分发展的形式。现在,当我们在机器和生命机体之间观察到行为的某些类似时,有关机器究竟是活的还是死的这个问题,就我们的角度看来,就是语义学问题,亦即我们可见随意用这种或那种最方便于我们的方式作出回答。这就象汉普蒂·丹普蒂所说的一句名言那样:“我给他们额外津贴,要他们按照我的需要办事。”
假如我们想用“生命”一词来概括一切局部地违反熵增加流向的现象,那我们是可见随意这样做的。但是,这样做了之后,我们就会把天文学上的如我们通常所知道的和生命仅有极其微小相似的许多现象都包括进去了。所以,按照我的意见,最好是避免使用诸如“生命”、“灵魂”、“生命力”等等之类的一切自身尚待证明的代号,而在谈到机器的时候,仅仅指出:在总熵趋于增加的范围内,在代表减熵的局部区域这一点上,我们没有理由说机器不可以和人相似。
当我用这种机器和生命机体作比较时,我的意思从来都不是说,我们通常所理解的有关生命的那些特殊的物理、化学以及精神的过程和生命模拟(life…imitating)机中的那些过程等同。我只不过是说,它们二者都可见作为局部反熵过程的例证。反熵过程或许还可以通过许多其他途径找到例证,当然这些途径既不应当称之为生物学的,也不应当称之为力学的。
虽然在自动化这样一个发展如此迅速的领域中,我们不可能对生命模拟自动机作出共同的陈述,但我愿意强调指出,这些实际存在的机器具有若干共同的特点。一个特点是,它们都是执行某项特定任务或若干特定任务的机器,因而它们都必须具有使这些任务得以完成的效应器官(类似于人的胳膊和腿)。第二个特点是,它们都得用感觉器官和外界交往(enrapport),例如,用光电管和温度计,这些仪器不仅可以告诉机器当前的环境如何,而且能够使机器把自己任务完成与否的情况记录下来。后一种职能,如前所述,称做反馈,即一种能用过去演绩来调节未来行为的性能。反馈可见是象普通反射那样简单的反馈,也可见是比较高级的反馈,在后一情况下,过去经验不仅用来调节特定的动作,而且用来调节行为的全盘策略。这样一种的策略反馈可以而且往往表现为从一方面看来是条件反射而从另一方面看来又是学习的那种东西。
对于行为的这一切形式,特别是较复杂的形式,我们必须给机器设置一个中枢决策器官,它根据馈给机器的信息来决定机器的下一步动作,这个器官之存储信息就是模拟生命体的记忆能力的。要制造一部趋光或避光的简单机器,那是不难的,又如果这类机器自身含有光源,那么,许多这样的机器结合在一起便会表现出社会行为的复杂形式,其情况就象G·瓦尔特(Grey Waltor)博士在《活脑》(The Living Brain)一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在目前,属于这种类型的若干比较复杂的机器只不过是用来探索机器自身及其模拟物—一神经系统的种种可能性的科学玩具而已。但是,我们有理由猜想,最近将来的技术发展必将使其中的若干潜在性得到利用。
因此,神经系统和自动机器在下述一点上基本相似:它们都是在过去已经作出决定的基础上来作决定的装置。最简单的机械装置都会在二中择一的情况下作出决定的,例如,电门的开或关。在神经系统中,个别神经纤维也是在传递冲动或不传递冲动之间作出决定的。机器和神经系统二者之中都有依其过去而对未来作出决定的专门仪器,在神经系统中,这个工作大部分是在那些内容极为复杂的叫做“突触”的地方来做的,这个地方有多根传入神经纤维和一根传出神经纤维相连。我们可以在许多情况下把这些判决的根据说作突触活动的阈值,换言之,我们使用应有几根传入纤维的激发(fire)才可以使传出纤维激发起来作说明。
这就是机器和生命体之间至少有部分类似的根据。生命体中的突触和机器中的电门装置相当。关于进一步阐述机器和生命体在细节上的关系,读者应参看瓦尔特博士和阿希贝博士的极其引人入胜的著作。
如前所述,机器,和生命体一样,是一种装置,它看来是局部地和暂时地抗拒着熵增加的总趋势的。由于机器有决策能力,所以它能够在一个其总趋势是衰退的世界中在自己的周围创造出一个局部组织化的区域来。
科学家总是力图发现宇宙的秩序和组织性的,所以,他是玩着一种反对我们的头号敌人即组织解体的博奕。这个恶魔是摩尼教的恶魔还是奥古斯汀的恶魔呢,它是一种与秩序对立的力量还是秩序自身的欠缺呢,这两种恶魔的不同之处就在我们为反对它们而采取的不同战术中表现出来。摩尼教的恶魔是一个敌手,它和任何一个注定得胜并将使用任何机巧权术和虚伪手段以取得胜利的敌手一样。具体说,他能给自己的捣蛋策略保密;要是我们对它的捣蛋策略泄露出有所觉察的任何苗头时,那它就会改变策略从而继续把我们蒙在鼓里。另一方面,奥古斯汀的恶魔自身不是一种力量,而是我们弱点的量度;为了揭露它,也许需要用上我们全部的才智,但既然揭露了它,那我们也就在一定意义上征服了它;同时,它也不会以进一步破坏我们为其唯一目的而在一个已被我们弄清的问题上面改变其策略了。摩尼教恶魔跟我们打扑克,不惜采取欺骗手段;这种手段,正如冯·诺意曼(von Neumann)在其《博奕论》中所作的解释那样,不仅旨在使我们能以欺骗手段取胜,而且旨在防止对方在我们不进行欺骗的诚实基础上取胜。
和摩尼教的这个貌善心毒的恶魔比较起来,奥古斯汀的恶魔是个笨蛋。它玩着复杂的游戏,但我们可见用自己的才智彻底打败它,就象洒下圣水一样。
至于说到恶魔的本性,我们知道,爱因斯坦有句格言,这句格言具有比格言更多的内容,它其实是关于科学方法种种依据的陈述。爱国斯坦说;“上帝精明,但无恶意。”在这里,“上帝”一词是用来表示种种自然力量的,包括我们归之于上帝的极为谦恭的仆人,即恶魔的力量在内。爱因斯坦的意思是说,这些力量不欺骗我们。也许,这个恶魔的含义和墨菲斯托弗里斯相距不远。当浮士德询问墨菲斯托弗里斯他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墨菲斯托弗里斯回答说:“我是永远在求恶而同时永远在行善的那种力量的一个部分。”换言之,恶魔的骗人能力不是不受限制的,假如科学家要在他所研究的宇宙中寻求一种决心和我们捣蛋到底的积极力量的话,那他是白费自己的时间了。自然界抗拒解密,但它不见得有能力找出新的和不可译解的方法来堵塞我们和外界之间的通讯的。
自然界的被动抗拒和一位敌手的主动抗拒,达二者之间的差别使人联想到了科学研究工作者和军人或赌徒之间的差别。科学研究工作者随便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都可以从事他的种种实验而不用担心自然界会在什么时候发现他所使用的手段和方法,从而改变其策略。所以,他的工作是由他的最好时机支配着;反之,一位棋手就不能走错一着棋而不会碰上一位机敏的敌手打算利用这个机会而打败他的。因此,棋手之受他的最坏时机的支配要多干受他的最好时机的支配。我对这个论点也许有偏见,因为我觉得我自己能在科学上作出有效的工作,但在下棋的时候,却经常由于自己在紧要关头的轻率大意而遭到失败。
所以,科学家是倾向于把自己的敌手看作一位作风正派的敌手。这个态度对于他之作为科学家的有效性讲来,是必要的,但这会使他在战争中和政治上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