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音老人文集-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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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而建立的。以‘是法’就是不论什么事物,而‘法位’就是一真法界,也就是说世间相就是法身,法身就是世间相。
我们知道,理以事显,事以理成,理和事是分不开的。理事既无可分,故经云:‘性相不二、心境一体。’既然心—法身常住不坏,那么世间相也就自然常住了。
从世间相的表面上看,似乎是沧海桑田,瞬息万变不久长的,但事物的本体实无坏灭,不过在这边坏了,到那边又生了,搬了一个场而已。苏东坡先生在《前赤壁赋》中说:‘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他假水和月说明万物的假相在变化而实体未尝变易。同时又进一步说明心情不豁达执假相的人看世间是沧海桑田,瞬息万变的,而开朗明智之士识得事物与众生一致的真体,就知道天地间的一切一切皆是长住不变的了。
肇法师在《物不迁论》中也举数例详论了事物毫无变迁的真理,就不一一例举,请诸仁自己去检阅吧。
事物之所以不变迁,不消灭,究其实际,就在显现、建立这些事物的根本—法身—是法尔不生不灭,亘古常存的。
今僧问:‘大千坏时法身也坏了吗?’大千若真个坏了,法身岂不也坏了吗?问话之僧因不明物我不二之理而有此问。大随乃大手笔宗师,不和你说长道短,大谈佛理,只顺其语脉上下搭,叫你知痛觉痒,于心念不行处,蓦然回首,瞥见本性。乃随声答曰:‘法身也坏。’这一答大有雷霆万钧之重,因尽人皆知法身是不生不灭、不变不易的,怎么说法身也坏呢?难道是醉汉说胡话吗?但大随是当代大德呀,怎么如是说呢?这一突如其来的雷震,就将学人平时义解、妄想全盘震落。在这急如闪电的一念不生的刹那,这僧如皮下有血,即将于斯得个消息去归家稳坐。
禅师家答话有正说,有直指,有旁敲,有反激等等不同的手法。其目的不外使来问者于言下知机,语端省悟。故皆就来者之机,施以适宜的指示或恶辣的钳锤,以剿绝学人粘缚而亲证本来,此即宗下所谓大机大用也。
如严阳尊者参赵州问:‘一物不将来时如何?’州曰:‘放下著。’尊者曰:‘既是一物不将来,放下个什么?’州曰:‘放不下,担起去。’尊者言下大悟。
这‘担起去’一语常常使人发生争论。有人说担起去是反激法,你不知过错,放不下就让你挑著走,从而使你反省,没东西不用挑,挑著走还是有东西,逼你认识放不下的东西,放下而开悟;有的说担起去是呵斥句。你问一物不将来时如何?你心中明明有一个‘一物不将来’在,这等于心中还有个‘空’在,有个空,还是有住,应该放下,空也不住才是。你强调‘放下个什么?’不认账,就浇你一盆恶水,呵斥你,担起去!这等于云际参南泉,虽累经开示而不开悟,南泉呵斥曰‘去!你不会我话’一样,叫他言下知痛,回头自荐也。更有人说:这是直指法。本性空灵,一丝不挂,一尘不染,这一物不将来正是本性显现时。这个心无可心,放无可放的正是当人安身立命处,故叫他担起去,也就是嘱咐他当仁不让,当下承当也。所以严阳尊者当下大悟。这三种说法各说各有理,各不相让,各有千秋。真是一点水墨三处成龙。但依拙见,反激也好,呵斥也好,直指也好,会得的自可横弄竖拈皆成妙谛,但如认著个‘一物不将来’,有个空境在,则失之远矣。
大随答此僧之问,欲其在已明白的常理上反省其未明之事理。因学佛者,人人都知道佛说法身常住不坏,今闻‘法身也坏’之说与佛相违,何能接受?这就逼令其生疑。在他欲进不能,欲罢不得之际,蓦然冷灰爆豆,猛省尽十方世界是自己全身,尽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大千原于法身共一体,从不相离,大千若坏,法身岂不也坏!但法身是亘古常存永不败坏的,那么,大千也不坏了,使此僧从反面证得真理。一言之下使人悟得法华真谛,大随真是狮子儿,接人之手段微妙如此,真令人景仰赞叹之至。
古德颂法华世间相常住云:
‘世间相常住,黄鹂啼绿树;真个可怜生,动著便飞去!’
我们的法身就是这么瑰丽潇洒,是无物不具,无所不知的。但这无尽的艳丽的风光是无法将它描绘出来的。正如禅师家所说‘好个风流画不成!’今这位大禅德仅淡淡地用了‘黄鹂啼绿树’就将这一派无尽风流的美丽春光全盘勾勒出来,真不愧是画龙点睛之笔。
我们用功修法识得这无限美好风光,初见本性后务须善于保任。时时处处观照,外不为事境所牵,内不被见闻觉知所染,时时空净无住。万万不可轻狂,以为到家了事。须知初见本性只如初生婴儿,不能自立起用,须在境上磨练,勤除旧习,保养圣胎,迨其成长方能起用。否则,狂妄放纵,即将夭折于繦褓中。所以此颂于‘黄鹂啼绿树’后接下来就说:‘真个可怜生,动著便飞去。’你不妥善保护,狂妄乱动,虽然已初见本性也将落个悟后迷。
有人问,学佛者于修法外是否还须习气功以补助之?我曾赋一颂。其中也曾谈到悟后保任的问题,今录之如下:
心地法门诞生王,岂假气功助锋芒!
心外取法求有得,徒自辛劳落空亡。
根尘脱处自性现,绵密保任莫轻忘;
立定脚跟毋偏颇,一无所求道真常。
大随禅师答此僧问是令其反躬自穷而悟物我不二之理,大师若不彻悟性相一体焉能顺其语脉下搭,轻令此僧言下知归。故投子装香作礼而称其为古佛再世也。
禅师家如功夫未到物我不二之地,出言吐语难免不闹笑话。
兹举一例:
昔禅者冯济川见明月庵壁间画一髑髅,乃于旁题一颂云:
‘尸在这里,其人何在?乃知一灵,不居皮袋。’
观其颂彼只悟常理色身不是真我,性灵乃真我。性灵是常住不灭,可以离开肉体自由来去,不为肉体所拘的。所以说:‘乃知一灵,不居皮袋。’尚未悟物我不二,性相一体之秘。大慧杲禅师来庵,见之不肯,另作一颂云:
‘即此形骸,即是其人;一灵皮袋,皮袋一灵。’
真悟道人,深知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无自他之分,物我之隔。故宗下常言‘拈一茎草作丈六金身’,即此意也。
同样一个案例,在悟道人指授下,风光即迥不相同。昔裴休相国随侍黄檗禅师次,见壁间达摩大师像问禅师曰:‘像在这里,人今何在?’师召裴休曰:‘裴休。’休应诺。师曰:‘不在别处。’休当下有省。在明眼大师指授下悟来多少庆快!此参禅所以贵有明师指授也。
从此可知悟道就是悟物我不二。如果尚存向外驰求之意,希望有得之心,常在揣摩法身如何才是,拟度报身、化身如何获得,那就还在弄影,未曾真悟本来,不名道人。不见临济祖师道:你一念清净心光是你屋里法身佛;一念无分别心光是你屋里报身佛;一念无差别心光是你屋里化身佛。在教家论此三身为极则,在山僧见处则不然,此三种身是名言,亦是三种依明,都是光影。大德,你且认取弄影的‘人’是诸佛之本源。识得此人,一切处是你归舍处。可见三身人人本具,清净无染就是法身;光明朗照就是报身;事物变现无著就是化身。不须拟摸求取,只于识得本有后,息妄除习,念念不忘此真人便是佛祖。
憨山大师云:‘般若所以收功之速者,以人人本具此心光也。’圭峰大师云:‘真理可以顿达,惟多生积习难以卒除,长须觉察,损之又损,方能圆证。’可见悟道不难,难在悟后不忘保任耳。今人聪明有余,老实不足。尝见已悟本有之人,以习气重故,往往为境所夺,随妄念流浪而不知止,以致功夫不能上进,落得个半青半黄或者悟后迷的下场,诚可哀也。其未悟者固无论矣,已悟之人不知念念归真,严密保护,任其流浪沉沦,不亦冤乎?!
吾人苟能于悟后念念不忘照顾此无位真人,如《弥陀经》所说专心致志念佛一样,若一日,若二日乃至七日念念相续不忘地保护本真,则智慧日生。何况一年二年,必然打成一片。
综上所述,我们只要不畏艰难,不怕路遥,端正观念,精进修习,识得此离念的灵知便是我人的本来面目,然后严加保护,在事境上不懈地锻炼,勤除妄习,则会万物归自己,亲证物我不二的圆满圣果,绝非难事。谚云: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不论什么难事,只要肯攀登的有心人皆能成办,那么,彼丈夫,我亦丈夫;彼能成,我亦能成,何畏患之有哉?请与诸仁共勉。
眼处闻声始得知
洞山良价祖师于悟得无情说法后作颂云:‘也大奇,也大奇,无情说法不思议,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始得知。’这是他明悟了无说之说的微妙,豁开了正眼,流露出来的庆快心声。原本斯道是无言可说、无话可表的无限风流奇特的韵事,一落言诠,便成窠臼,而非本来面目了。所以古德尝说:‘若问此事,父母所生口,终不向你道。’或云:‘欲会斯道,须向“言语道断,心行路绝”处荐。’或又云:‘向上一著,千圣不传。’等等。总之,斯道是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至理。
究实讲来,非但出世悟道之大事无可言传,即世俗之事往往到了微妙处亦莫可言宣,只可心领神会。‘此时无声胜有声’即是描绘此种微妙境界。
说法、开示,只好旁敲侧击,烘云托月,略示端倪,无法将真心全盘描绘出来给人看。因此物无可比拟,说似一物即不中,无法开口。不然,怎么说‘向上一著,千圣不传’呢?难道学佛修道也保守秘密,像世人的祖传秘方一样,秘不传人,任其淹灭吗?假如真这样,释迦文佛也无须从兜率下生,现身说法了。但到这关键时刻,要接引人又无可言表。怎么办呢?祖师们有一著绝妙的活,拂袖归方丈,微露一线风光,以让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英俊汉子从这里悟去。
这无声之说确实胜似有声,昔傅大士为梁武帝讲《金刚经》,升座后,以戒尺挥案一下,便下座归方丈。宝志公在侧云:‘大士讲经竟。’请看,多少神俊利落!这金刚般若岂是言语讲得清的。又如须菩提洞中宴坐,释提恒因雨花供养,须菩提问:‘阿谁为我雨花?’帝释云:‘我敬尊者善说般若,故雨花为供。’须菩提云:‘我未尝说法。’帝释云:‘你无说,我无闻,斯真般若精髓。’可见无说无闻乃正说正闻也。
学者读了‘眼处闻声始得知’这首颂,往往误会以为要能眼处闻声,须发神通始得。就像现在做气功的人,有特异功能,耳朵能看字,眼睛能闻声一样,六根能互用了,才能听见无情说的法。殊不知无情说法是无说而说,不是有个微细的声音,等你不用耳朵听,用眼睛也能闻时,才能听见的。
这无情说法是触景生慧,心领神会,无闻而闻的一种心开意解的微妙神境。正不须等你发了神通才能听见它的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