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丽新世界 法 阿道斯[1]. 赫胥黎 245kb-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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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因为我看了看,认为满是废话,木文明,可是用来训练你读书还是可以的。”她喝完最后一口,把杯子放在床边地面上,转过身子,打了一两个嗝,睡着了。
他随意翻开了书。
“不,而是生活
在油渍斑斑汗臭薰人的床上。
浸渍在腐败、调情和做爱里,
下面是恶心的猪圈……”。
那些奇怪的话在他心里翻腾,有如滚滚雷霆说的话;有如夏令的舞会上的大鼓——若是鼓声也能表达意思的话;有如唱玉米之歌的男声,很美,很美,美得叫你想哭;有如老米季马摇晃着羽翎。雕花手杖和石头和骨头物件时所念的咒语——佳特拉、其录、喜洛亏、喜洛亏、凄哀、喜卢、喜卢、其托——但比那咒语好,因为它有更多的意思,因为那是说给他听的;说得好极了,而且叫人听得似懂非懂,那是一种美丽得慑人的咒语,是关于琳妲,关于琳妲躺在那儿打呼喀,床前地上摆着空杯子的。是关于琳妲与波培,琳妲与波培的。
他越来越恨波培了。一个人能够笑呀笑呀却仍然是个恶棍。一个不肯悔改的、欺诈的。荒淫的、狠毒的恶棍。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似懂非懂,但却很有魅力,老在他脑袋里轰隆隆震响。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以前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恨过波培;没有真正恨过他,因为他从来说不清对他的恨有多深。可现在他听见了这些咒语,它们像鼓点,像歌声,像魔法。这些咒语和包含咒语的那个非常奇怪的故事(那故事他虽不大清楚,但照样觉得非常非常精彩),它们给了他仇恨波培的理由,使他的仇恨更真实,甚至使波培也更真实了。
有一天他玩耍回来,内室的门开着,看见他俩一起躺在床上睡着了——雪白的琳妲和她身边的几乎是黑色的波培。波培一只胳臂在她脖子底下,另外一只黑手放在她的乳房上,他的一根长辫子缠在她的喉头,好像是条黑蛇要想缠死她。波培的葫芦和一个杯子放在床边的地面上。琳妲在打鼾。
他的心仿佛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空洞。他被掏空了,空而且冷,感到很恶心,很晕眩。他靠在墙上稳住了自己。“不肯悔改的、欺诈的、荒淫的……”这话在他的脑袋里重复着,重复着,像嘭嘭的鼓声,像讴歌玉米的歌声,像咒语。他突然从浑身冰凉变得满身燥热。他的血液在奔流,面颊在燃烧,屋子在他面前旋转着,阴暗了。他咬牙切齿。“我要杀死他。我要杀死他,”他不断地说。突然更多的话出现了:
“等他在酗酒昏睡,或怒不可遏的时候,
等他躺在建乱的贪欢的床上的时候……”
咒语在为他说话,咒语解释了命令,发出了命令。他退回到外面的屋子。“在他酗酒昏睡的时候……”切肉的刀子就在火炉边的地上。他拣起刀子踮起脚尖回到了门边。“在他酗酒昏睡的时候,酗酒昏睡的时候……”他冲过房间,一刀刺去,啊,血!——又是一刀,波培惊醒了。他举起手又是一刀,手却被抓住了——哦,哦!——被扭开了。他不能动了,逃不掉了。波培的那双黑黑的小眼睛非常逼近地盯着他的眼睛。他把眼睛扭到了一边。波培的左肩上有两个伤口。“啊,看那血!琳妲在叫喊,“看那血!”流血的景象从来就叫她受不了。波培举起了他另一只手——约翰以为他要打他,便僵直了身子,准备挨打。但是那手只是抓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了过来,使他不得不再望着波培的脸。他们俩对视了很久,对视了几个小时,又几个小时。突然,他哭了起来——因为忍不住。波培哈哈大笑。“去吧,”他用另一种印第安语说,“去吧,勇敢的阿海优塔。”约翰逃了出去,到另外那间屋子去隐藏他的眼泪去了。
“你十五岁了,”老米季马用印第安话说,“现在我可以教你抟泥土了。”
两人蹲在江边,一起工作。
“首先,”米季马两手抓起一团湿泥说,”我们做一个小月亮。”老头把泥捏成了一个圆饼,然后让饼边竖起了一点;月亮变成了浅杯。
他慢慢地笨拙地学着老人那巧妙的动作。
“月亮,杯子,现在是蛇,”米季马把另一块泥土搓成了一根可以盘曲的长条,盘成了一个圆圈,再把它压紧在杯子口上。“然后又是一条蛇,又是一条蛇,再是一条蛇。”米季马一圈又一圈塑造出了罐子的边。那罐子原来窄小,现在鼓了出来,到了罐口又窄小了。米季马挤压着,拍打着,抹着,刮着;最后那罐子站在了那里,就是马尔佩斯常见的那种水罐,只是颜色是奶油白,而不是黑的,而且摸起来还软。约翰的罐子站在米季马的罐子旁边,那是对米季马的罐子的歪扭的摹本。他望着两个罐子,忍不住笑了。
“下一个就会好一些了。”他说,开始润湿另一块泥。
抟弄,成型,感觉到自己的手越来越巧,越来越有力——这给了他不寻常的快乐。“A呀B呀C,维呀他命D,”他一边工作一边唱歌,“脂肪在肝中,鳖鱼在海里。”米季马也唱了起来——那是关于杀熊的歌。他们俩工作了一整天,让他一整天都充满了强烈的令人陶醉的欢乐。
“明年冬天,”老米季马说,“我教你做弓。”
他在屋外站了很久。里面的仪式终于结束了,门打开了,人们走了出来。科特路首先出现。他握紧了右手伸在前面,好像捏着什么值钱的珍宝。季雅纪美跟在后面,她也捏紧一只手,同样伸了出去。他们俩默默地走着,后面跟着他们的嫡。堂、表兄弟姐妹和所有的老人。
他们走出了印第安村落,穿过了石源,来到悬崖边上,面对着清晨的太阳站住了。科特路张开了手,一把玉米面白森森躺在他手掌里,他对着玉米面呼出一口气,喃喃地说了几句,把那白色的粉末对着太阳撒去。季雅纪美也这样做。然后季雅纪美的父亲也走上前来,举起一根带羽翎的祈祷杖,做了一个很长的祈祷,然后把那祈祷杖也随着玉米面扔了出去。
“礼成,”米季马大声说,“他们俩结婚了。”
“礼成了,”人们转过身来,琳妲说,“我能够说的只有一句话:这的确好像是小题大做。在文明社会,一个男孩子想要一个女孩子只需要……可是,你要到哪儿去,约翰?”
约翰不管她的招呼,只顾跑,要跑掉,跑掉,跑到能让他孤独的地方去。
礼成。老米季马的话在他的心里不断重复。礼成,礼成……他曾经爱过季雅纪美,默默地、远远地,然而热烈,不顾一切,没有希望。可现在已经“巩成”。那时他十六岁。
在月亮团圆的日子,羚羊圣窟里常有人倾诉秘密。完成秘密和产生秘密。人们到那儿去,到羚羊圣窟去,去时是孩子,回来变做了成人。男孩都害怕,却又渴望,那一天终于来了。太阳落了山,月亮升了起来。他跟别人去了。几个男人的黑影站在圣窟门口,梯子往下伸到了红灯照着的深处。带头的几个男孩已经开始往下爬。一个男人突然走了出来,抓住了胳臂把他拖出了行列。他挣脱之后又回到行列里去。这一回那人摸了他,扯了他的头发。
“你没有资格,白毛!”
“那母狗下的崽没有资格!”有个人说,男孩子们笑了。
“滚!”
因为他仍在人群边逗留,不肯离开,人们又叫了起来。有人弯下腰拣起石头扔他。“滚,滚,滚!”
石头像雨点一样飞来。他流着血逃到了阴暗处。红灯照耀的圣窟里歌唱开始了。最后的男孩已经爬下梯子。他完全孤独了。
在印第安人村庄外面光秃秃的石源平顶上,他完全孤独了。月光下的岩石像漂白了的骷髅。高崖下的山谷里郊狼在对着月亮嚎叫。他受伤的地方很疼,伤口还在流血。他抽泣,并非因为痛,而是因为孤独。他一个人被赶了出来,进入了像骷髅一样的岩石和月光的世界。他在悬崖边上背着月光坐下了。他向下看看石塬漆黑的影子,看看死亡漆黑的影子。他只要向前一步,轻轻一跳……他把右手伸进月光里。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几秒钟滴一滴。一滴,一滴,又一滴。明天,明天,还有明天……。
他已经找到了时间、死亡和上帝。
“孤独,永远孤独。”小伙子说。
那话在伯纳心里引起了一种凄凉的反响。孤独,孤独……“我也孤独,”他说,情不自禁说了句体已话,“孤独得可怕。”
“你也孤独吗?”约翰露出一脸惊讶,“我还以为在那边……我是说琳妲总说那边的人从来不会孤独。”
伯纳扭泥地涨红了脸。“你看,”他嘟哝说,眼睛望着别处,“我估计,我跟我那儿的人很不相同。如果一个人换瓶时就有了不同……”。
“对,说得正好,”小伙子点点头,“如果有了不同,就必定会孤独。他们对人太凶恶。他们把我完全排斥在一切之外,你知道吗?别的小伙子被打发上山去过夜——那是你必须去梦想出你的神圣动物的时候,你知道——他们却不让我跟他们去,什么秘密都不告诉我。可我自己告诉了我自己,”他说下去,“我五天没有吃东西,然后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出去了,进入了那边的山。”他指点着说。
伯纳居高临下地笑了,“你梦想出了什么吗?”他问。
对方点点头。“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他停了一会儿低声说,“有一回,”他说下去,“我做了一件别人从没有做过的事。夏天的正午,我双手分开靠在一块岩石上,好像十字架上的耶稣。”
“为什么?”
“我想知道钉在十字架上是什么滋味。吊在那儿,太阳光里……”。
“可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哦……”他犹豫了一下,“因为我觉得,既然耶稣受得了,我也就应该受得了。而且,一个人如果做了什么错事……何况我很不幸;那也是一个理由。”
“用这种办法治疗你的不幸似乎有些好笑。”帕纳说。可是再想了一下他觉得这样做也有一定的道理,总比吃唆麻好……。
“过了一会儿我晕了过去,”小伙子说,“扑倒在地上。你看见我受伤的地方了吗?”他从他的额头上捞起了那厚密的黄头发,露出了右太阳穴上的伤疤。一道灰痕。
伯纳看了一眼,但。心里立即一怔,望到了一边。他的条件设置使他不那么容易产生怜悯,却十分敏感娇气。提起疾病和痛苦他不但恐怖,而且抵触,甚至厌恶,像遇见了肮脏、畸形或是衰老。他赶紧换了个话题。
“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到伦敦去?”他问道,走出了他这场战役的第一步。他在那小房间里已看出了那野蛮人的“父亲”是谁,从那时起他就在秘密地酝酿着他的战略,“你愿去吗?”
那小伙子的脸上放出了光彩。“你真有那意思?”
“当然,就是说我如果能够得到批准的话。”
“琳妲也去?”
“晤……”他犹豫了,没有把握。那个讨厌的东西!不,那办不到。除非,除非……伯纳突然想起她那份叫人恶心的样子可能是一笔巨大的资本。“但是当然。”他叫道,用过分的热中代替了他开初的迟疑。
小伙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想看,我平生的梦想竟然得以实现。你还记得米兰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