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现代中国(三卷合集)-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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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隨著晏臣那種憤怒與譏諷文字的出現,這股中國趣味的風尚,不管是在知識上或在審美方面,很快就消失無綜。啟蒙邉訒r代的許多重要人物,開始認為伏爾泰筆下的中國不足採信,伏爾泰對中國的狂熱之情已淪為這些哲學家嘲弄的笑柄。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與孟德斯鳩(Baron de Montesquieu)懷疑,中國人並未享有真正的自由,中國人的法律是奠基於威嚇而不是理性,中國的考試制度可能會令中國道德墮落,而非促進道德的進化。其他作家亦表示,中國似乎並未進步,甚至洠в羞M步的觀念;此種觀點與認為中國日漸退化僅是一步之遙而已。套用法國歷史學家布蘭傑(Nicolas Boulanger)寫於一七六三年、後來翌年被英國激進派的威爾克斯(John Wilkes)翻譯成英文的文章:
中國現今所保留的所有古代制度的錢餘,必然會被未來的革命洪流所吞噬;一如部分古代制度在現今中國消失無蹤;最後,直到中國不再有創新的制度,她將永達落入失敗的一方。(裕Ь牛
有幾位歐洲卓越的思想家細思這些有關中國與中國人說法,努力求索中國未來的前景。蘇格蘭的思想家亞當·斯密(Adam Smith)於一七七六年出版的《國民財富的性伲c原因的分析》(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簡稱《國富論》( The Wealth of Nations)一書曾討論中國的經濟。在分析各國的生產力時,亞當·斯密發現可用中國來與其他國家,特別是歐洲各國與北美發展中社會進行比較。若以人口作為國家發展指標,亞當?斯密的結論是,歐洲國家每隔五百年增加一倍,這個成長即使稱不上劇烈,也算穩定。北美的人口每隔二十或二十五年就增加一倍,因此北美的勞動力不虞匱乏;此故,「新大陸」是「比較繁榮,而以更快的速度向富裕之道邁進。」(裕
中國「長久以來便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亦即土地最膏腴,農業最發達,人口最多且最勤奮的國家,」然而無論如何,中國的發展已經到了極限的階段,「中國的財富已經臻至其法律與制度性伲苋菰S的限度。」處於如此狀態下,持續的人口成長將會帶來嚴重的經濟反作用:「在這樣的國家,工人的工資在過去足以維持生計,養家活口,但因為工人相互競爭與雇主的利益,工資很快就會下滑至一般人道要求的最低限度。」其結果,「中國最下層人民的貧困,遠遠超過歐洲最匱乏國民的貧窮程度,」殺嬰的行為是社會存在的普遍現象。所以亞當·斯密尖銳地論道:「結婚在中國是受到鼓勵的,然而這並不是因為生兒育女會帶來福分,而是因為他們有殺害子女的自由。」根據亞當·斯密的說法,中國拒絕改變,結果使這些問睿螑夯R驗樽酝忪妒澜缃洕某砷L,中國正逐步邁向自我封椋У拿:「忽視或輕蔑對外貿易,只有二、三個港口容許外國船隻停泊的國家,斷難達到與其不同法律和制度國家所能擁有的商業數量。」(裕唬
德國哲學家黑格爾(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於一八二○年代初所作的系列著名講義中,把布蘭傑、盧梭、盂德斯鳩、亞當·斯密等人的批判分析,融入到他對歷史初期階段、現已被揚棄之「枺轿拿鳌梗∣riental Civilization)的論述裡,而中國文明無疑是枺轿拿髦械馁摺:诟駹査嫷摹竵喖殎喩鐣梗ˋsiatic Society)概念,對青年馬克思(Karl Marx)與十九世紀未思想家有著深遠的影響。對黑格爾而言,歷史是他稱之為「觀念」(idca)與「自由」的世界展現的過程。自由是「世界精神」(World Spirit)自我實現的彰示,而世界精神在歐洲與北美的基督教國度裡已全然開顯。黑格爾對自己所處的時代深感樂觀,發展出一套貶抑中國過去文明價值的歷史哲學。黑格爾把中國描述為由皇帝或專制君主所宰制的國家,正是「只知道一個人自由」之「枺絿摇沟牡湫汀T谖鞣降南ED、羅馬,「只知道一部分人(指貴族)是自由的」;幾世紀後,到了黑格爾所處的時代,卻知道全體人們皆是自由的。因為不瞭解「精神」在世界的進程,所以中國皇帝的「自由」也是「恣意」的,這表現為「殘暴——激情的冷酷獸性——或是慾念的,而這種馴服只不過是自然(Nature)的意外。」(裕
黑格爾寫道,中國的命卟糠值脷w因於地理因素:「亞細亞枺康膹V大土地偏離了歷史的普遍進程。」在一段措辭有力的章節裡,黑格爾提及中國人缺乏歐洲人海上冒險的勇氣,而寧願守護著大平原農業的季節性律動。土地所呈現的僅是「永無止盡的依賴性」,而大海卻負載著人類「超越這些思想與行動的有限範疇……海洋的無限伸展超脫了大地的制約,然而這正是亞細亞國家的宏偉政治組織所欠缺的,縱使他們本身同樣以海為鄰,中國即是一例。對亞細亞國家而言,海只不過是大地的盡頭、中斷,他們與海並洠в蟹e極的關係。」(裕┯蚂逗I厦半U而積累了龐大財富的福建商人,若是看到此類陳述可能會感到十分錯愕,不過大清帝國對海上冒險興趣缺缺,這點黑格爾基本上是說對了。
在這一連串晦暗的結論裡,黑格爾將中國置在世界精神進程以外。雖然中國曾經擁有過無數的歷史學家,不過他們在自己的框架中來研究自己的國家,殊不知中國本身「猶在世界歷史之外,卻預先假定若干因素的結合必然造就活潑且生動的進步。」雖然中國皇帝向其百姓所說的話可能是「莊嚴、宛如慈父一般的和藹」,不過中國的百姓卻「自視卑微,確信人天生就只配給皇帝拉車。」在一段遠遠超越馬嘎爾尼對清代歷史命哳A言的話語裡,黑格爾為中國的百姓感到悲哀:「身上的重擔讓他們無法喘息,然而這卻像是無法逃脫的宿命:他們出賣自己為奴,吞進難以下嚥的奴搿埵常瑓s不以此為忤。」
或許中國在形上學與地理方面尚未陷入完全孤立的狀態。在一段看似弔詭的獨白裡,黑格爾補充道:「與世界其他面向的關係,就只能仰賴另外的民族將它們找出,並研究它們的特伲伎傻弥!梗ㄔ'十四)由誰或如何去尋找,黑格爾並未明言,不過西方強權挾其船艦、外交使節團與鴉片很快就要找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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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б唬嚎巳R莫爾―平,《抵華的使節:馬嘎爾尼勛爵的旅程,一七九三年至一七九四年》,頁三四他。裕Ф呵昂謺m撘痪乓弧⒍欢炼蝗
裕翰嫉希―erk Bodde)與莫里斯(ClarenCe Morris)編著,《中華帝國的法律》( Law in Imperial China;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8),頁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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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頁一七三、二○九;以及張馨保(Chang Hsin…pao),《林欽差與鴉片戰爭》(missioner Lin and the Opium War。;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4),頁二二三。
裕撸菏肪斑w,〈清代中國的鴉片吸食〉(Opium Smoking in Ch'ing China),見魏斐德里(Carolyn Gr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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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Ь牛翰继m傑(Nicolas Antoine Boula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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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簛啴敗に姑埽ˋdam Smith)著,康南(Edwin Cannan)編,《國民財富的性伲c原因的分析》(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 Chicago: Chicago University Press; 1976),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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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汉诟駹枺℅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著,何登(E。 S。 Haldane)、西蒙(Frances Simon) 譯,《歷史哲學》(The Philosophy of History。; New York; 1956),頁十八至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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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分裂與改革
十九世紀初,中國儒士已察覺到社會所承受的道德與經濟壓力。他們秉承儒家智識傳統,主張行政與教育改革,呼籲重視人口急速成長的警訊,同時提倡財富的合理分配。有人也指出了男女之間的不平等,籲請重視女性在日常生活中的角色地位。
鴉片成癮日漸普遍,造成尤其棘手的社會問睿W者、閣臣,甚至皇帝本人對於到底要合法化或禁革鴉片各持己見、舉棋不定。同時,英國大舉投資鴉片製造與流通,而販賣鴉片的所得在整個英國國際收支中的比重甚大,在在都使鴉片交易成為英國外交政策的重要一環。清朝視鴉片為內政問睿瑳Q定採取嚴禁一途,於是英國以武力相向。英國擊敗滿清,在一八四二年締結了一紙條約,自此改變了清朝與外國強權的關係架構,結束了長久以來,中國統治者對其領土上外國人的實伲刂啤
這種乍現的外來壓力,與一波波的內在動盪並行而至,也有推波助瀾的作用。反清的動亂在十八世紀末愈加頻繁。十九世紀的社會失序擴散,帶來更大的動盪,在十九世紀中葉迸發出四次大規模的叛亂,其中的太平天國與捻亂,埋下王朝覆亡的種籽。太平天國奉基督教基本教義與均等原則為圭臬,斲斷了儒家思想與中華帝國的價值命茫韥y採行新形態的動員游擊作戰模式,更危及正規軍事機制的威信。另外兩次叛亂分別由西南與西北邊疆的回民所掀起,挑戰了朝廷對鞭長莫及地區之非漢民族的控制能力。然而,有一群忠於傳統中國價值觀的懦士,銳意維繫既有的社會、教育、家庭體系,他們取得幾次重大的軍事勝利,使清朝的國祚得以延續。
這群儒士政治家在屢建戰功之後,開始銳意仿效或採用外國軍事科技與國際法,諷刺的是,他們的努力最終卻瓦解了原來他們力圖維護的價值體系。不過,這樣的結果最先並無法預見,清廷以「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