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现代中国(三卷合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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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文官、武將、太監各自樹立朋黨,相互攻訐,而無法眾志成城,對抗滿人。
到了一六五○年代初,清軍或以聯盟,或以武力鎮壓,掃蕩了一些聲稱擁立桂王的中原地區,並派兵以犄角之勢夾擊桂王位於南方的根據地。這次南征是委由一六三三年歸順皇太極的幾名明朝降將(譯按,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領軍。一六五○年五月,桂王偅食鲎邚V枺匚鹘M入廣西。此後十年,中原已經洠в谐⒔ㄖ瓶膳c滿清分庭抗禮,僅有一撮不願受異族統治的流亡人士漸次朝西退卻,由廣西進入貴州,再退入崇山峻嶺的雲南,最後越邊界入緬甸。緬甸王最初提供桂王庇護,但後來改變初衷,屠殺了桂王的隨從,並拘禁了這位「皇帝」與家人。曾駐守山海關的吳三桂在一六六一年率清軍攻入緬甸。緬甸國王盡俊厦鞒⒈姽俳桓秴侨穑瑓菍⒅夯刂型痢R涣瓿酰鞒┐富实邸古c獨子在雲南被處以絞刑。至此,清廷母需再掛懀魇艺返耐{。
順應華夏
滿人出乎意料之外地在一六四四年輕取北京,在一六六二年誅除南明諸王,不過軍事勝利並不意味滿人已經解決了如何統治中國的問睿6酄栃柹頌橛椎垌樦蔚臄z政王,承襲了滿人在撸鼥|時所發展出的混合體制,將漢制六部與滿人軍政一體化的八旗組織結合起來。此時,多爾袞必須讓這套架構挑起控制莽莽神州的重責大任。
不過至少在服裝與髮型方面,多爾袞堅持漢隨滿俗,而不是滿隨漢俗。多爾袞在進入北京城的隔日即下令,漢人皆須依滿人的髮式剃去前額頭髮,餘髮則編成長辮。結果遭到漢人的強烈反抗,於是多爾袞撒回成命,不過隨即在六月又下令漢軍必須薙髮;這使滿人在戰場上易於辨識敵我,確保歸降者會繼續效忠。但是多爾袞手下大臣認為此舉猶不足;一六四五年七月,多爾袞再次頒佈薙髮令,規定在十日內每個漢人都要削前額髮,留長辮,不服從者處斬。漢人面臨了痛苦抉擇:杖缫话闼渍Z的講法,「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裕Я
明代男子留長髮,並細心梳理,將之視為男子氣概與優雅形象的表徵,對多爾袞的薙髮令自然是深惡痛絕。許多地方在頒佈薙髮令之後群起反抗,甚至降清的地區亦然。多爾袞還下令漢人穿著滿服——高領的緊身短上衣,右肩上有衣釦,一改明朝的寬鬆抱子。另一項不同於漢俗的是,嚴禁滿洲婦女纏足。漢族婦女纏足的習俗已歷數世紀,即使纏足令人痛楚難耐,不過上至士紳,下至販夫走卒,無不奉行此俗,小腳成為漢人衡量女性美的標準,婦女只有強忍皮肉之痛。滿人排斥漢人這種風俗,力求文化獨立,而漢人則因滿族女子的天足引不起他們的性趣,形成滿漢通婚的障礙。
在紫禁城內,滿人辭退上千名太監,過去宦官充斥在明朝宮廷之內,而閹人的結黨營私、密炙酵ǎ泴γ鞒䴔嘣斐蓸O大的傷害。雖然到了清代,仍由宦官來服侍宮內女眷,不過滿人已把其餘朝政,特別是財政,移交由一六二0年代和一六三0年代在撸鼥|俘虜的包衣掌理。明朝太監還負責護衛宮殿,到了清代,這種類似軍職的角色也被剝奪,而由御林軍負責衛戍,其中有許多人的先祖是戰士,曾經輔佐努爾哈赤建立女真王國。
滿洲八旗悉數駐守在北京城外,皇帝與皇室家族由忠貞軍士保護。北京城內的漢族居民被強制遷徙至城南;雖然剛開始頗有不便,不過城南很快就眾商雲集,人口稠密。除此之外,滿人還強制徵收華北的數萬畝良田,以供養駐軍或酬庸將士。這些土地大部分屬於明室所有,不過前明高官的封地也在徵收之列。據估計,四萬的旗人,平均每人約莫分得六英畝田,較大面積的封地則授與滿人的封疆大吏。
為了進一步隔離滿、漢,多爾袞下令遷移華北的漢族農民。機巧的漢人地主趁著改朝換代,強佔無主的土地。結果,百姓怨聲載道、土地任由荒蕪,成千上萬的農民或淪為流民,或落草為寇,甚至集體遷離。然而許多滿人本身無力耕作,便與漢人訂定各式各樣的契約,讓漢人承租土地。有些契約使漢人與奴搿疅o異,需仰主子鼻息,倘若洠в旭W獸,這些佃農只好自行背負農具犁田。滿清入關不到二十五年,北京城方圓兩百多里約五萬英畝土地悉數為滿人所佔。不過在土地重分配的過程中,並未演變成封建制度,亦無類似奴工制度出現,傳統的農耕、租佃制度,乃至於獨立所有權制都在慢慢復甦。
滿人的政府體制與教育制度大抵承襲漢人舊制。六部的行政架構原封不動,分管封勳考課、戶口田賦、禮儀祭祀、軍機要務、刑名律令,以及百工業務:所不同的是每部均設尚書二人,由一名滿人與一名漢族武將或文官擔任。每一部之內各設侍郎四名,同樣採取「多族共治」(multiethnic dyarchy),滿、漢各佔二人。在六部與皇帝內廷之間還設有「大學士」職銜。順治統治之初,共有七位大學士:其中兩名是滿人,兩名是漢人,三名則是由歸順清廷的前明官員充任。
德高望重的漢族文士若是願意效忠清廷,就被拔擢至六部供職或出任大學士。為了進一步充實官僚體系,一六四六年清廷重開科舉,殿試有三百三十七人及第,其中多數出身於京畿以及冀魯兩省。不過為了平衡官僚體系的省籍,一六四七年又錄取二百九十八人,大部分來自甫攻克的江蘇與安徽兩省。從挑選主考官也可看出多爾袞對漢人敏感心理的覺察:雖然有二名早年歸化的漢人、一名滿人文士,但另一名則是由一六四四年方才歸附清廷的漢儒擔任。
滿人唯有摧毀明朝殘餘勢力,各省的行政才能咦鳎瑺栣釢M人漸漸把自己的官員分派至仿效明朝所建立起來的行政體系中。清廷先將明朝的十五個行省建制劃分為二十二個行政單位,後來又恢復十五行省,但將最大的三個行省又各自一分為二,而成為十八行省,以利管理。清代每省設巡撫一名,清初各省巡撫多由「漢軍」(Chinese bannerman )膺任。多爾袞相信這批人已證明了他們的效忠,況且,他們是漢人,使用漢文,比較能夠被同胞接受。在巡撫之外另設道員與按察使,分管省內經濟與司法,此外還有一批監察御史。省下有府,監管縣級官吏。這一行政層級相當於西方社會的「地方行政官」,管理鎮、農村的日常行政業務和稅賦工作。
滿人的勢力在廣袤的中國顯得勢單力薄,儘管在重要省城均駐有官軍,不過新王朝基本上得力於維繫國家三個組成要素間微妙的權力平衡。首先是滿洲人本身,他們有自己的語言,以累世的血緣關係,或是努爾哈赤的苗裔而定品秩。滿人以狩獵騎射之術,維持軍事武力上的優勢;以滿語滿文凸顯文化的獨特性。雖然基於現實的考量得讓漢族官員使用漢字起草公文文書,不過重要文件都譯成滿文。滿人有屬於自己的宗教儀式,由薩滿教的男、女祭司來執事,並且嚴禁漢人接近。
其次是蒙古八旗與漢軍八旗,他們大多出身於一六四四年清軍降明之前就已歸降滿人的家庭。蒙古八旗主要分佈在北方與西北邊境,而漢軍則是在清廷統治中國的過程扮演重要的角色。他們自成層級,其爵位部分得自努爾哈赤與皇太極的冊封,部分則是取決於他們降清的時機——較早歸順者通常地位較尊崇。許多漢軍能通滿、漢兩種語言,既保有自己的社會規範,也沾染了滿人崇尚武勇的特伲M人而言,他們的支持,其價值無可度量;倘若洠в兴麄儯瑵M人可能無法逐鹿中原,更無法鞏固江山。
第三部分是漢人。基本上漢人有四種選擇:可以積極或消極合作,或是當個反抗者,而抵抗也有積極消極之分。像吳三桂之輩便積極與滿人合作(縱使吳三桂從未入籍為旗人);也有人選擇積極抵抗而犧牲;我們在後面也會看到,有人選擇消極抵抗。不過大部分的漢人都是見風轉舵,被動地與新秩序合作。
出身豪門者欲繼續保有先人遺留的土地家產,若是成功,便黽勉子弟參加科考,在新政權中值靡还侔肼殹H欢鴿M人從一六四八年廣州數千名降清漢人的倒戈事件習得教訓,他們理當對這類人士的忠斩扔兴A簟B劽谶兊拿鲗⑧嵆晒兑涣濉鹉甏┏霰ゴ蚰戏街劓偰暇⿻r,江南人士紛紛反正。雖然反抗旋即被鎮壓,但情勢也是岌岌可危。滿人初始無法在華南建立穩固勢力,南明諸王盡除之後,清廷將廣大的華南委由吳三桂等降清漢將治理,其地位與獨立王國無異。
滿人洞察明朝覆亡部分肇端於朋黨相爭,群臣傾軋,不過自己也無法免於其害。例如,兩名系出貴族的將領在翦除張獻忠、李自成時戰功彪炳,卻被羅織領導無方與叛國的莫須有罪名,後來死在北京城內的滿人監獄裡。攝政王多爾袞的行徑更是飛揚跋扈。多爾袞的性格桀傲不馴,平日素以帝王自居,他手中控制有數個旗營,放逐其將領,還強迹䲠车倪z孀為妃,並要求朝鮮公主為妾,計劃在京城北方的熱河建造宮殿和城池。一六五○年,多爾袞於狩獵途中謝世,滿洲貴族競相角逐多爾袞的權柄,清政權遂有分裂之虞。
順治此時十三歲,工於致裕炷莒柟痰畚弧m樦坞m長於廟堂,不過比起身邊的滿族要員,更能適應漢人的方式。順治生性機敏,不受繼承多爾袞的滿洲貴族的操縱;而用兵標悍,以成功的戰略進逼南明的擁護者。順治習漢文,雅好漢人的小說與戲劇,並深受一些漢人高僧的影響,到了晚年,迷戀一名年輕嬪妃,冷落了皇后。順治還把相當大的權力委諸宦官,並恢復征服初期所廢的「十三衙門」。順治這麼做的緣由並不清楚,或許是因為他希望維持內廷的私密性,不願御林軍和奴僕將他的一舉一動密告宮中的王公貴族。
順治與「耶穌會」的傳教士湯若望(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成為知交,這也頗不尋常。晚明以降,來自歐洲的耶穌會傳教士便在中國積極傳教。有些耶穌會傳教士遭張獻忠所擒,而隨張獻忠的部隊抵達四川,有些則隨南明諸王流竄。湯若望是少數於一六四四年甘冒危險仍留在北京城內的傳教士。鑑於湯若望卓越的科學知識,多爾袞任命湯擔任欽天監監正。因為朝廷必須為黎民百姓制定曆法,而曆法計算的精準,有助於強化順治身為「天子」的威望。另一方面,湯若望的受寵或許是順治表現自主性的另一種方式,甚至是順治因早年失估而對父愛的一種孺慕之情。所以順治以滿語稱六十歲的渴若望為「瑪法」(mafa,即「爺爺」),定期傳召湯若望參加宗教與政治會議,甚至允許湯若望在京城裡建教堂。
順治在寵幸的愛妃去世不久之後,突然於一六六一年瘢溃赡苁歉腥咎旎ǖ木壒省4笮形淳茫樦斡鬃拥乃奈活櫭蟪夹丛g毀順治。這四位輔臣聲稱手中握有順治皇帝的臨終遺詔,並將公佈之。根據這四位攝政大臣的說辭,順治罪己於背棄滿人的尚勇文化,重用閹黨,信任漢官勝於滿臣。這份遺詔寫道,「明之亡國……亦因委用宦寺,朕明知其弊,不以為戒。……朕每自恃聰明,不能聽迹!灾鲁脊ぞ}默,莫敢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