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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英培] 太空"神风"-第1部分

小说: [袁英培] 太空"神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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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 第3期   … 每期一星
袁英培
    目前已有四千五百多颗卫星在太空运行,清除宇宙垃圾迫在眉睫。科学家呼吁制定国际法保护太空:“宇宙清洁工”第一次会议于92早举行,美国、俄罗斯、欧洲、日本四大航天局不久前举行了国际讨论宇宙垃圾问题会议。
    摘自1994年1月20日《参考消息》
    当我跨进航天基地的大门时,没有任何语言或文字能确切描述出我心中的喜悦,为了这一天,我已经付出得太多太多,等待得太久太久。
    哪个小男孩没作过这样的梦:有一天,能在蓝天中飞翔……哪个少年未曾千百次想象:驾着火箭遨游太空,去未知的世界探险……然而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把儿时的幻想一直延续到美梦成真。我是何等的幸运,那些比常人多出百倍的汗水与艰辛,换宋了宇航员的合格证书。从今后,这里将是我飞向无垠太空的起点。
    但是离开人事处的时候,所有的兴奋和喜悦都变了一种滋味。原来这个基地的主要任务,就是设法回收滞留在地球轨道的各种物体——早期太空活动中有意无意积累起来的东西,好象这些长久运行的东西已多到这种程度:已经使一切试图飞出地球的举动变成死亡游戏!最后我终于明白,再多的辞藻和技巧也掩盖不了这个现实:原来现在宇航员的使命就是清除宇航事业本身留下的太空垃圾,原来我梦寐以求的航天人就是太空清道夫。
    我看着调令上印着的字迹“联合国地球空间开发总署”何等辉煌而又响亮!我久久看着,啼笑皆非。
    分队为我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一个鬈毛小伙子高喊:“欢迎你到第四‘神风’队来!”他郑重其事地拿出一个自制的三角形臂章,别在我的左臂上,那上面绘着一只浑身着火的鹰。
    “什么‘神风队’?”我愣住了。
    “不明白?每次上去,”他举起一个手指向上摇晃,突然弯下手指,接着摊开手掌,“你拿的都可能是单程机票,再出回不宋啦!”
    “没这么严重吧?”
    “不信?嘿,那可就砸了!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吧?‘把你看到的所有东西收集起来,带回地面。’可你知道那上面有多少东西?大到几百公斤的卫星,小到直径一毫米的螺钉,密密麻麻,扑头盖脸,跟炸了窝的大黄蜂似的横冲直撞。不错,你是升起了所有的防护盾,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偏偏有那么一只黄蜂,从你意想不到的地方钻了进来,于是‘嗖’的一下,你就完了。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魂归天国。”
    他半眯着眼,悲天悯人地摇着头:“不过你放心,到了最后,你终归还是回得来的,上面有二万多个收集器呢。”
    “所以呀,”他又一本正经地从胸前拉出身份识别牌,“这玩艺可千万得随身带着,要不等你被收集回来的时候,就连你娘也认不出你是谁。”
    好家伙,这番话直叫人从心底一阵一阵冒凉气。好在我多少有点儿思想准备,人事处长是怎么说宋着?“回收过程具有相当程度的危险性,甚至……有时有生命危险。所以如果你想放弃这个职业,现在还来得及。”这些人都怎么了?别的还没见识,吓唬人的功夫可都称得上炉火纯青。
    “咳咳,我说哥们,别吹了!蒙我是新人,至于这么邪乎吗?”我有点不高兴,好象我杨冰是吓唬大的,稍息吧您呐。
    他两眼眨巴了半天,忽然笑了。“有你哥们!”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大声说,“这叫下马威,说文雅些,称为心理测试也未尝不可,新来的都得过这一关。你还行,当初我吧,愣是让他们给唬得连厕所都找不着男女了。”
    一阵大笑轰然响起,这豪迈的几近放肆的笑声,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吹走了我心中那丝失落感,我喜欢他们。
    鬈发小伙子名叫鲁飞扬,立刻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
    我终于来到了太空。
    航天飞机撕开浓密的大气,转眼间把蓝色的天空留在身后。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忙于克服初登太空者所惯有的那种奇异感觉:你仿佛正悬挂在一口垂直的深井中央,头顶和脚下还挂着你的同伴……直到成功地把心理座标旋转了90°,我才能坦然地注视窗外,顿时为另一幅无比壮观的景像所陶醉;航天飞机的周身都环绕着熊熊烈火!这空气经高速摩擦所产生的电离之火,是如此瑰丽辉煌,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佩戴自制的臂章。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对黑色的天幕感到陌生;星群越来越密,星光越来越亮,就象是……象是从射电望远镜里观察银河系的核心。
    “这么多星星!”我脱口而出。
    “星星?这些星星都是我们需要弄回去的垃圾。”长着一双女孩般漂亮眼睛的曲魏云离我最近,立刻自动承担起教官职责,“都是早年人们留在轨道上的东西在反射阳光,工具、零件、废弃的卫星啦什么的,还有许多人们别出心裁发射上来的稀奇古怪的玩艺儿,最多的还是太空扔出来的生活垃圾,那可就什么都齐了。”
    他想起什么,忽然笑起来:“有一回我收来一样东西,你想也想不到的:一瓶避孕药!”
    “什么什么?我的天!”简直匪夷所思。
    鲁飞扬扭过脸来,撇着嘴插上一句:“这有什么奇怪,太空城更需要计划生育!据研究,生活在低重力区的人常处于亢奋状态,于是……”
    指令长周潜笑骂道:“又来了不是?鬼话连篇。一扯到这上面,你小子就特来神!”
    鲁飞扬摊开双手,一脸的委屈相:“咱们这一拨除了你老兄,不都是画饼充饥嘛。齐人哪知和尚苦哟!”
    “这混小子,没治了!”周潜摇着头,无可奈何。
    发动机的吼声逐渐减弱,又经过几次断续的颤动,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万籁俱寂中我感到自己变成了一片羽毛。航天飞机进入预定轨道。
    透过小小的舷窗,我对所看到的景观惊讶万分:仿佛夏日路灯光晕里的蠓虫,又象冬天旷野中飞舞的雪花,不,简直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闪光之海!这儿几乎囊括了人类的一切产物,因物体的大小和形状不同,反射出千奇百异的炫目光点。满打满算,人类涉足太空也就一百来年,却已将这里糟踏得连自己也难以立足。是文明的必然,还是人类与身俱来的先天劣性?
    才过了一分钟,两眼就被刺得酸疼难忍。我轻轻一推舱壁,向上飘去,我早就发现,那儿有两副护目镜,但是还没等拿到手,耳旁传来一声严厉的断喝:
    “别动它们!”
    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周潜正阴沉沉地瞪着我。
    鲁飞扬拉了我一下,轻声说:“那是死去的弟兄们用过的。”
    死去的……我的心一下子停止了跳动,“神风”队,单程机票,死亡游戏……这些词汇突然变得鲜明而又实际。我木然凝视着那些护目镜,才发现镜架上还系着一条小小的黑带。
    “火鹰就位!”周潜发出命令。
    “一号弹射台”、“二号弹射台”……
    “火鹰三号就绪!”“火鹰四号就绪!”……
    “货舱……”“防护盾……”“……开启。“……加压。”
    命令声、报告声此起彼落,一片紧张和忙碌,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数十个按钮,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给摁错了,最为恼火的是:怎么也控制不住十个手指的颤抖。
    几分钟后,五只“鹰”都飞入太空,各以不同的弧度落向那片金光闪烁的垃圾之海。它们身后,收集器开始慢慢伸展。收集器是些超强金属编成的网,平时收拢象一把雨伞。现在它们一边展开一边延伸,直至成为直径20米的巨大莲蓬。在那些狂舞的雪花中,同样的莲蓬星罗棋布,错落有致地停留在各自的轨道上,背向地球的自转方向,静等着那些赘物自投罗网。这无异于守株待兔,但在目前,人类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纳税人为此付出了超额的亿万金钱,但即便是初见成效也要至少几十年之后。
    “鹰”相继接近了目标。这些灵巧的机器人配置了最先进的电脑,加上环型多路驱动装置,即使受到撞击,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将新的收集器送入轨道,然后利用它的三条机械臂,将原来的收集器带回货舱。接下来就轮到我们出马了,我们必须在货舱等待这些“鹰”,处理垃圾,适当调整,再将它们送往下一个目标。
    一旦进入开放的货舱,危险随之降临。一切缓缓飘动的东西,不管它显得多么沉重或尖锐,实际上都不构成严重威胁,危险的是那些来自远方的“怏腿”。引力、碰撞等诸多的复杂因素,不可避免地使一些物体偏离运行轨道,而离开轨道的同时,也就是加速、再加速的开始。最后少数幸运者逸入外太空成为自由神,绝大多数将在浓密大气中化为灰烬。但无论哪种结局到来前的最后阶段,哪怕它们仅有一粒米的质量,也要比一颗子弹可怕十倍。走上货舱,才是真正的“死亡游戏”。
    第三次收鹰,我和鲁飞扬上了货舱。也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真空吸管老跟我过不去,那些毫无重量的玩艺儿都冲我围了上来,弄得我狼狈不堪。于是我听到了鲁飞扬的笑声,他向我作了个手势,示意我注意他的动作。
    是不含糊!如同跳舞似的那么潇洒,收集器里的东西就乖乖地流进了密封内舱。我用心揣摩看他的动作要领,暗暗赞叹不已,耳机中却传来这么一句:
    “看仔细了,哥们让你开开眼界。学着点!”
    我正琢磨着回敬他两句,忽然发现脚下现出一大片阴影。怎么回事?我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啊!”
    一个人!一个穿着宇航服的人体摆着僵硬怪异的姿势,正悬在我的头顶上缓缓转动!当我看见他的时候,恰巧他的面孔转向阳光,阳光射穿了头盔面罩,天哪!那双死鱼般瞳仁下面,正歪扭着一张特大的嘴对我狂笑。我脚下一虚,差点没晕过去。
    也就是这种时候,方显出老宇航员的份量。只听耳边一声诧异的“啊”,鲁飞扬已跳向空中,在大约七、八米高处抓住了那个人的一只脚。惯性使两人的身体转开了圈,越转越高,几个圈下来,我几乎分不清哪个是鲁飞扬。似乎那个人正挟带着鲁飞扬一齐飞向黑暗的天穹!我惊慌失措地趔趄着,好容易抓住了连结绳。却连自己也被带离货舱。脑子里一片昏乱,绝望的呼救声已经冲到了唇边,忽然一下震动,我不再上升,然后就是缓慢地下降。我心中一松,顿时神智清明:看来我的心理素质还远远没有及格。
    证件告诉我们:这个人名叫让—保罗·居西安,联合空间总署第三区的宇航员,法国籍。最后升空日期是一个月以前,也就是说,他已在太空飘流了至少三十天!
    一个星期之后,居西安夫人来到我们基地。法国大使亲自陪同,同行的人中还有几个三区的宇航员,他们来把遗体接回法国。
    为使让—保罗·居西安的遗容至少不太吓人,有关方面可动了不少脑筋。在他的嘴角右侧,有个一元硬币大小的窟窿,正是这个洞使他显出一张怪异的大嘴。不过他确实脸带笑意,他肯定是在一瞬间失去了生命,那瞬间的微笑就凝固成为永恒。仿佛在昭示:生命是多么的脆弱。
    一个叫勒内的科西嘉人讲述了出事经过:
    “当时我们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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