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1995-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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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公墓越来越近,张达的心也提在嗓子眼。果然没出他所料,十多名警察早就在那边勘察现场了。张达的心里又紧张了起来。
下了出租车,张达一边向管理处的门口走一边向松树林那边张望。山坡上拉了长长的隔离带,还有警察在带相机在地上拍来拍去。
“来了啊,早啊。”张达只注意看那边的情况,连别人和他打招呼都没注意到,吓了一大跳。
张达转过身来,看到眼前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吓得差点跳起来。眼前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已经死掉的关老师。
“你,你……”
“我怎么啦?”关老师虽然脸色很白,但还保持着谦谦的君子风度。
“没事。”张达的汗已经滴落了下来。
被送到刑警队以后,他也被问了不少的常规问题。还好终于没被看出什么来,顺利地给送回了公墓。
所有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在回忆徐会计的音容笑貌,在感叹人世的桑海浮沉,在猜疑到底谁是凶手。时间就这样停留在这个难熬的下午不肯离去。
我实在有些受不了孙所长那犀利的目光。拿起毛笔和油漆,向门外走去。“我还有两座碑需要描,我去干活了。”
其实,在这些人里,最紧张的一个就是我,我猜他们想不到这一点。他们只是为这件事感到惊讶,感到恐怖,不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而我,我想我能猜到事情的真相。是我动的手。
虽然我知道自己是鬼,但这只有两天的时间,我还没来得及找到做鬼的感觉和做鬼的规则。既然是鬼生活在人世中总有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吧。除了能被高人看出来、照相片洗不出人影、周围不断发生奇怪的事件,应该还有更加可怕的事情会一一发生。我怕自己伤害到别人,想尽量和他们保持距离,可事情还是发生了。我有个弱点,每次喝完酒以后就理智尽失,根本不知道自己去做了什么。想到昨晚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司机带我上山,我说我要下车呕吐,从陈队长拿来的现场勘察照片来看,我的脚印就是出现离小树林不远的位置。时间也是晚上六七点钟左右,正是案发时间。徐会计又是被不明的东西吓死的,那答案应该不会错。
吓死她的不是人,而是鬼。而那只鬼就是我。
六十六
六十六
魂不守舍地爬上墓地,按照单子找到我要描的那座石碑。岱哥和主任就在前面不远处聊天,看见我在上面,两个人冲我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我也冲他们笑笑,然后开始我的工作。
写完一块碑我眼睛有点花。四处望望,清明刚过,还有不少的鲜花和食物留在墓地中。上午还有零星上坟的人过来,想来都是昨天没有时间赶来的上班族,今天要把对逝去先人的慰藉补回来。到了现在这个时间人就少多了,看见若大的一片墓地当中只有两个上坟的人。一个是老者,就在我旁边的一块墓前伫立,另一位是个女人,在我后面三四排碑的位置。虽然离我距离不近,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是那个张淑清――被车撞死的那个郑占田的妻子。
旁边的老者转过头看我,冲我友好地笑笑。那是一张很慈祥的眼,和关老师清瘦的身形不同,这位老人有些偏胖,但脸上的皱纹告诉我他已经很老了,应该差不多有七十岁了吧。“小伙子,在描碑呀,这里的碑都是你一个人写的吗?”
我也冲老人笑了笑,“是呀,以前是别人写,现在只有我一个。”
“嗯,写的不错。隶书很有汉碑的意境,看来练的年头不少了。”看来老人也喜爱书法,我立刻来了兴致。
“是呀,有些年了,以前我常练《张迁》和《乙瑛》。”我回答。
老者指了指面前的碑,“要是人名或生卒年月写错了怎么办呀?”
呵,我笑了。“您还真问着了,我们确实也碰到过这种情况。要是光我写错了发现得早还没事,用抹布沾水擦掉就行了。如果刻也刻错了那可就麻烦些了。”
“噢,那怎么办呢?”老者很感兴趣。
我向远处指了指岱哥:“那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了。我把错了的字尽量用笔画修正,然后他再修凿成正确的字,等我再用黑油描出来基本错的地方就看不出来了。再麻烦点的话,我们就找工作用白水泥涂上再重新刻。”岱哥也发现了我在指他,冲我做了个鬼脸。
老者若有所思,嘴里小声嘀咕着:“这要是刻错了,死人也不得安宁吧。”说完低下头把摆在墓前的花束扶正。
我和老者对话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向后观察张淑清。远远看她,还是一身布衣,脸上无几分血色,瘦弱的身躯在墓地中笔直站立。三分像人,竟有七分像鬼。昨天清明她怎么不来,为什么选今天?我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有了新的想法。从月黑风高的朝阳村路口到满目空旷的公墓,这个张淑清每次出现都是独自一人,别人能不能看见她?不会只有我这个新鬼能看到她吧。想到此我立刻叫我身旁的老者:“老爷爷,您的视力怎么样?”
老人笑容可掬:“嗯,别看年龄大。俺的眼神还可以。”
“那您能看见后面的那个人吗?”我撇了撇嘴,用眼神向老人示意张淑清的方向。
他顺着我的动作向后看去。“哪里有人?”
六十七
六十七
我心里一凉,张淑清果然也是鬼。只有我能看见她。
老人接着又说:“噢,你是说后面几排的那个女人吗?”原来刚才他没看到远处的女人是因为中间有几排碑作为阻挡。
我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还好还好,终于可以肯定张淑清只是个普通的妇女。
“她怎么了?”老者有点奇怪我的举动。
“噢,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女人有点奇怪,常常一个人在那里。”我笑了笑,有些不自然。
我接着描我的碑,老人感兴趣地站在我的后边观看。
“您说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呢?”我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虽然第一次相见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呵,这个你们年轻人应该最清楚了。信则有,不信就没有呗。”老人很温和地笑,但好像话里藏着太多的玄机。
我一直觉得像他这个年龄的人已历尽沧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而且这位老人看着很有学问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是位老教授呢。我顺着他的话接着问了下去:“我在工墓工作以后呢,经常碰见一些奇怪的事情,您说会不会和鬼有关系呢?”
“呵呵,这个不好说,要看具体是些什么事了,不过大多时候是没鬼什么事的,自己吓自己罢了。”
“那鬼是什么样子呢?”我试探性地问。
“嗯,我想鬼也是一种能量,其实说白了就是另一种状态下的人罢了。‘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这世上的千千万万事物都是相对的,都有两面性。有生就有死,有天就有地,有男就有女,同样有人也有鬼。”
他说的好有道理,而且听起来深入浅出。“遇高人不能交臂失之”,我又继续发问:“那您知道鬼能生活在阳光之下吗?换句话说,鬼能像人一样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一般的情况下不行的。因为鬼和人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之上。就算都在同一个地方相互之间也没法看得到的。除非这个鬼因为一些尘缘未了,很想参与人世间的事,那他也许就会发出很强的能量来让别人感受得到。不过他也很难让所有的人一起看到,顶多也就是一个或几个罢了。”
“啊!”如果老者说的属实。那我又怎么会是鬼呢?所有人还是能看到我呀。难道,难道我不是鬼?
“有没有那种鬼,就是所有的人都能看到的那种?”我抛出了一个重磅问题。
“嗯,真正的鬼里是没有的。那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我十分好奇。
“呵,小兄弟,有空我们再交流吧。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老人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疾步向墓区外走去。
“老先生,说完再走呀。除非是什么?”
“下次吧,咱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老人边说边走,转眼间下了墓区。
我目送着他远走,怅然若失。脑中还回味着他说的那些话。
做完了工作,我向后面望去。那个张淑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整个墓群空无一人。凉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收了工具快步走出墓区。
岱哥和主任还在门口聊天,我有些纳闷他俩聊什么聊了这么长的时间。随便打了个招呼我就想把工具放回屋里。“今天下午来上坟的人真少呀,就两个人。呵呵。”
“两个人?我和主任一直在大门这里,明明就只看一个人呀?”岱哥对我的这句话有些不解。
“一个人?”我心里一惊,难道张淑清到底还是个鬼,只有我和那个老者能够看到?
我急切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只看到一个老人?”
“老人?哪有老人,明明只有一个妇女。”他们两人一起说。
六十八
六十八
大白天活见鬼了。我感受到一阵透骨的冰凉。不过再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不也一样是鬼吗?可惜老人没告诉我,我这种能让所有人都看到的鬼是什么鬼。
“哪里来的两个人。”主任和岱哥现在对这种怪事都十分敏感,一起在旁边问我。
我顽皮地眨了眨眼:“呵呵,我也是人啊?加上我,今天下午墓地里不就两个人吗?”
岱哥被我气乐了“这个桃子,看不出老实巴交还会玩这种把戏。”
我开门准备进屋,迎面险些撞上了正疾步向外走的关老师。我们这一对脸,相互没有防备都吓了一跳。关老师脸色惨白,表情十分异样。
“您这么急要干嘛去呀。”我让开关老师,看着他匆匆的脚步,好似有什么特别可怕的事刚刚发生。
他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路小跑直奔孙所长的“尼桑”。孙所长也跟了出来。两人急急上车飞驰而去。
这是怎么了。还真从没见过关老师这副表情过。
张达从房间里出来了。只有他知道刚才屋里发生过什么,我、主任、岱哥一起围了上来。张达表情也一样的紧张。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刚才关老师接了一个电话,他儿子在家中猝死了。”
关老师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从小受父亲的熏陶学习成绩一直不错。高考时以优秀的成绩考入了哈尔滨工业大学。后来又连读了硕士和博士,才三十岁就在哈工大成立的高科技公司担任总工程师职务。年轻有为的儿子一直是关老师最大的骄傲。刚才儿媳来电话说,儿子猝死在家中,“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怎能让关老师不痛彻心扉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晚刚刚亲眼见证了徐会计的死,今天又是自己的儿子。在孙所长的车里,关老师感觉到天眩地转。
关老师缓过一口气和所长说:“孙所长,感谢你对老师这么长时间来的关心。你就把我送到长途客运站,我赶快坐车去哈尔滨。”
所长摇摇头:“老师,您这种状态我很担心,我决定开车送您一趟。陪您去看您儿子。单位那边我一会儿请个假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
鸡西到哈尔滨开车最快也得五六个小时,坐火车要十个小时,按道理孙所长没必要送他那么远的。关老师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是我的老师嘛。”孙所长车子加速,直接开在了鸡西到哈尔滨的国道上。
六十九
六十九
公墓传来了长长的警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