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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君心应犹在-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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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莞收回目光,站直身子,将背后稍稍滑落的包袱提了提,转身穿好棉履,慢慢向外走去。
  转眼,天色大亮,在渭南码头附近闲逛一圈的崔莞,踩着点儿出现在那艘朱漆大舸前,恰好看见圆滚滚的船主满面谄笑的迎着秦四郎登船,她忙一路小跑跟上前。
  秦四郎瞟了她一眼,足下没有半点停顿,踩着踏板一步步登上了船。
  倒是楼管事一脸埋怨的道:“阿莞,你跑哪里去了,害得大家伙好等。”
  崔莞忙笑应道:“早膳用得不多,我在附近寻了一圈,购回几块炊饼,若午膳前饿了,也可充饥。”说着她脸上微微一红,拍了拍斜跨在肩膀上,裹得鼓鼓的包裹,“楼管事可要尝一尝?”
  楼管事自是不会惦记她那几块饼子,摇了摇头,叮嘱道:“往后,切不可如此了。”他对崔莞虽有善意,可在心中,无人能及秦四郎的份量。见崔莞一个小姑子,竟让自家郎君久候,楼管事多少有几分不快。
  崔莞颔首应了。
  虽然有秦四郎领头,但经过昨夜一事,还是有不少胆小的船客另择船只出行,当然,大部分世家子都留下来了,稷下学宫开讲前,能与秦四郎套套近乎,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毕竟秦四郎得邀帖一事,早已传遍天下。
  登了船,众人居住的舱房仍是照旧,不过张琅和周薇的屋子是彻底空了,船主还连夜命人将门窗封死,又挪了两扇帷屏遮掩,但众人行走间,都会刻意避开这两间舱房。
  未到午时,在渭南停泊**的三桅朱漆大舸终于重新上路,一路东行,驶向齐郡。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初雪纷飞临齐郡(上)

    船舟疾行,白浪翻滚,经潼关转入黄河水道后,船只航行的速度比起渭水河上时,增快了许多。
  此时的甲板上,不似早先那般笙歌袅袅,欢声阵阵了,只有一些真心赏景的船客,三三两两倚着船舷,时而高天阔论,时而轻声闲谈。
  人虽少,崔莞也不愿搅和其中,她依然与先前一样,独自一人在船尾,静静欣赏两岸飞掠而过的,与渭水截然不同的一马平川。
  这条九曲长河,自远古起便蜿蜒盘旋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汹涌咆哮,奔流不息。放眼两岸,是一片遥望无边,延绵天际的壮阔平原。
  目之所及,任凭是谁,心神都难以不觉震撼,那东郡名士成公绥,也曾挥毫泼墨,写出“览百川之洪壮兮,莫尚美于黄河。潜昆仑之峻极兮,出积石之嵯峨。”的磅礴诗词。
  足以见得,这两岸的风光,是多么壮丽,多么的动人心魄。
  不知不觉中,崔莞看痴了。
  直至一阵刻意重重踏下的脚步声走近身后,她方慢慢回神。
  “小,小郎。”
  随着一道熟悉的清脆嗓音响起,崔莞转过身,对上了一张浮满忐忑的清秀小脸,正是吴汐。
  她秀眉蹙了一下,轻轻颔首,道:“吴氏小姑子。”
  这声音疏离清冷,可这声称呼却让吴汐心中稍稍一松,她抬头瞟了一眼崔莞,又慌忙垂下,用力捏了捏手中的木匣,犹豫片刻,还是将木匣捧在手中,直直上前,咬牙说道:“吴氏阿汐,多谢小郎相助,匣中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小郎莫要推辞。”
  崔莞不由一怔,目光扫过几乎探到眼下的手,只见一双藕臂虽将伸得笔直,可捧在手心上的木匣却在微微颤动,自双臂垂落的碧色长袖也如风中嫩柳,轻轻摆动。
  这个吴汐……
  崔莞眸色微深,一动不动的盯着下颌几欲顶到胸口的吴汐。
  此时以相助之名送上谢礼,乍看下并无任何不妥,反而还显得吴汐这个士族女郎知恩图报,颇有礼节。可唯有她与吴汐心知肚明,这是一桩交易。
  吴汐以钱财,收买她对送信一事守口如瓶,即便将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也不得供出吴汐的存在。
  到底吴氏一族仍要在雍城世代生活下去,此事虽小,可若真宣扬开来,碍于颜面,周氏也不会让吴氏好过了。
  崔莞唇角微不可查一翘,看来,这个吴汐,倒不似前些时日那么愚笨了。
  良久,待那抖动得愈来愈厉害的手臂即将垂落之际,崔莞才慢慢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略沉的木匣。
  感受手中一空,吴汐早已酸软的手立即无力地垂下,可她心中却是一喜,抬头对崔莞盈盈一福,哽声道:“多谢小郎。”这声谢,含满真心实意。
  昨夜,若说秦四郎与崔莞辗转无眠,吴汐却是备受煎熬,自周薇出事起,她就没有过片刻安宁,一颗心时而悬在嗓下,时而沉入谷底,生怕传信一事被崔莞公之于众。
  即便歇在客店中,她也是战战兢兢,但凡一点声响,立即如惊弓之鸟,胆颤心惊。
  直至天色大亮,前去打探消息的侍婢来禀,说是秦四郎君仍是登了那艘朱漆大舸,吴汐也就顾不得害怕,匆匆跟上了船,又备妥礼,悄悄来寻崔莞。
  “不扰小郎观景,阿汐先行告退。”许是解去了心结,吴汐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她勾起一丝浅笑,行礼离去。
  这番举止,对于崔莞来说,已经是十分的尊重了。毕竟在外人眼中,她不过是依附秦四郎的庶民,而吴氏虽不显赫,却也是名副其实的世家。
  直到吴汐的身影消失在过道拐角,崔莞才收回目光,淡淡看着份量颇为压手的木匣,抬手一勾,解去扣在木匣上的铜片,打开后,一片华光四射而出。
  木匣中装有大半匣金银珠宝,从银裸子到金叶子,从珠花上拆下的莹润珠子到多彩的宝石,一眼扫去,林林总总,莫约有十数件。
  换做寻常人,只怕早已抱着木匣垂涎不已,可对于上一世在膏粱锦绣中焚身而逝的崔莞而言,这些事物,只能勉强入眼。不过,她还是合起木匣,慎重的收入袖中。
  毕竟齐郡离临淄不远了,若无意外,她将会留在临淄很长一段时间,到了那时,衣食住行均是一笔很大的花销,她不愿再依靠秦四郎照拂。
  尤其是今日隐隐察觉到他的心思后,就更加不能了。
  身怀重金,崔莞也没有了方才的心平气和,她干脆转身返回舱房。
  合紧门窗,又细细查看了一遍,崔莞才放下心,取出袖中木匣,又把搁置在矮柜中的包袱拎出,连着木匣一同小心的放在榻上。
  她打开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里面除了衣袍琐碎外,便是一本本线装简书,从大到小,从新到旧,从薄到厚,各式各样,便是连封面的颜色均不同。
  这就是她在渭南码头附近逛了一圈的收获,并非是和楼管事所说的果腹炊饼,而是六、七本书册。
  大晋朝儒风盛行,即便钱财不足供不起读书郎的庶民百姓,也为家中能有一卷藏书而倍感自豪,当然,若是哪一日生计维持不住,将书取来出售,亦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崔莞便是恰好遇上了一户家境尚可却急需银钱的人家,在门前摆着二三十本藏书售卖,她从中挑选出的这七本,就足足花去了二十片金叶子。
  如此一来,当初秦四郎给予钱物霎时便去了一小半。
  不过,她并未心疼。
  崔莞慢慢拾起一本略微残破的书册,也不知传世多久,土黄色的封页已有些泛白,但仍能清晰看出上面工整的写着“六韬”二字。
  《六韬》《尚书》《左传》……这些,都是目前她最需要习读的啊,而且这七本书中,甚至还有半本残页的《素书》!
  要是可以将这七本书册通读熟意,铭记于心,即便在稷下学宫内无法一鸣惊人,却也足够引起那人的注意了罢?到时候,若能借此顺利拜入那人门下,那么,她就有了初步安身立命的资本。
  想着,崔莞心中抑制不住激荡,看向那几本书册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初雪纷飞临齐郡(下)

    此后将近两个月的行途中,崔莞几乎闭门不出,沉心静气,细细习读,唯有碰上再三思索仍不解之处,方踏出门,寻秦四郎虚心求教。
  秦四郎虽诧异崔莞怎会突然如此笃学不倦,却也仔细为她解惑,甚至差楼管事送去他随身携带的藏书。
  不过,却被崔莞婉拒了。
  她的时间不多,广涉其中倒不如专精其一。
  这些时日,崔莞翻看最多的,是那半本《素书》。
  上一世,她虽不曾,也无资格靠近稷下学宫,然而正是这一次开讲,早已弃红尘,隐山野的那人却兀自出现在学宫中,出现在世人眼前,并对一世家子发出了问难。
  一时间,天下哗然,并使得原本那位出身薄微,不见经传的世家子一跃,跨入了声名远扬的名士之流。
  当时,云瑶故去,崔莞刚自百花赛中脱颖而出,成为春风楼名噪一时的花魁,从那一个个自命不凡的世家公子的长嗟短叹中,便是她不入心,也将此事记了个十之**。
  据说,那名一步登天的世家子,靠的便是那册黄石公所著的《素书》。
  想到此处,崔莞不由垂眸看了一眼手中陈旧残破,仿佛稍稍一碰便要四下散开的书页,目光微沉。
  《素书》不似儒家经典那般广为流传,知者甚少,识者更是少之又少,她便是无意中发现这半本又破又旧,毫不起眼的书册,才动了购书的心思,至于另外几本,不过是顺势挑选所需,用来掩下她真正的意图,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可惜,这本奇书许是主人保管不当的缘故,缺少了一半,崔莞心中略憾,不过对她来说,虽只有半册,但也足够造势了。
  收敛心思,崔莞松了松酸麻的腰肢,继续小心翼翼地翻看手中书册。
  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行程中,秋去冬来,薄衫换暖裘,当呼啸的北风裹着初雪纷纷扬扬洒落大地时,齐郡,终于到了。
  大晋朝疆域辽阔,定都建康,这座当世最为富庶繁华的都城,是每一个晋人心中向往的桃园地,除此外,便是传承千年士族所居的齐郡与稷下学宫所处的临淄。
  故而船行入齐鲁之地后,每靠近齐郡一分,船上的世家公子的面容上的欢愉便深一分,饶是秦四郎这般温雅淡然的君子,神情间亦止不住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艘三桅朱漆大舸显然是常常往返于齐郡雍城,船主心中亦是清楚在这士族与庶民划分愈加森严的齐郡,何可为何不可为,他命掌舵的船员将朱漆大舸慢慢靠往一处齐郡城外,颇为幽静的码头。
  这个码头,属士族世家出行所用,一般庶民百姓根本难以靠近,此时码头上正候着一行人,正是比秦四郎早一步先行到齐郡打点安置的秦氏家仆。
  待崔莞离船登岸,脚踏实地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夹杂这冰晶雪粒的寒风好似利刃一般划在脸上,令人阵阵生疼。她不由将身上的对襟长袄又裹紧了一些,后背微伛,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才好。
  即便曾在建康久居三年,她仍是畏惧这种严寒的天气。
  蓦的,一股暖意萦绕着淡淡的馨香,覆上了崔莞不住发颤的身子,她一惊,抬头对上了一张清俊的脸孔,“你……”
  秦四郎好似看不见崔莞面上的惊愕,他甚至未与崔莞相视,而是垂着眸,修长的手指在她几乎全缩入长袄的颈子前来回穿梭,不消片刻,便将解下的裘披系在了那纤弱得仿佛被风一吹便要飞天的身子上。
  他的神情虽平淡,举止虽沉稳,可原本两片白皙双颊不知是被寒风吹拂还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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