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妖也有春天-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是我头一回这般一本正经地拜见王母,前两回几乎都是笑话。
“你是说那棵仙草吧。”我还没开口,王母倒事先知道了,“我正要同你们说这事。仙草去凡间本就乱了命道,如今被那千年女魔头炖了汤给她徒儿喝,让那徒儿也破了命道,魂魄与仙草的仙元融为了一体。此人修习魔道,又得了仙元,实在留不得。既然这事是因你而起,翘楚,就由你去办吧,能拉他回正道是最好,若是拉不回……你师祖知道该如何做。去吧。”
我惴惴不安地看向同跪在一边的洛禹,他并无任何表情,也许也没多大事情?
我们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被王母赶了出来,到底是王母啊!
这回是真要去人间了,我倒又怕了起来,不知前方在等我的是什么。
我甚至都还没跟楠木道别,洛禹就要我当夜去南山。
我心有怯意地问他:“能不能晚点?”
洛禹把我按坐在妆镜台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你必是当着凡人的面跌跌爬爬驭云了,这般惊扰他们不好。”
他不知从哪抽出根发带,竟拿起梳子为我束发:“去了要事事小心,多些心眼,在你身边的不再是我,而是恶魔,性命要紧,知道吗?”
洛禹的手很温柔,为我细细梳理着头发,却一点都不痛:“王母要你办的事,办不了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你的平安,我在上头看着呢,你要是把自己弄出些伤来,回来了别怨我罚你。”
洛禹的声音很轻,我竟有些飘飘欲眠的感觉:“恩,知道了。”
“尽早回来,别在下面贪玩知道吗?记得我还在上头等你。”
我从镜中看向洛禹,他似是在十分认真地为我束发,可眼睛却一直看着一处,未曾看着自己的手。这洛禹,梳头都能走神吗?
10、南山
一路下去,我的心情很是忐忑。
如果说泡泡的仙元已和那人的魂魄融为一体,那么那人是不是也就是泡泡?
王母说,若是没法把他拉回正道,洛禹知道该怎么做,可是洛禹到底该怎么做?神仙在天地之始就立过毒誓,绝不伤害凡人,那么洛禹若不杀他,又还能怎么做?
洛禹在一面神奇的镜子里指给我看过,我眼前背对着我的那人就是泡泡。
祥云还没落地,我就跳了下去,急急匆匆向前抢了几步:“泡泡!”
那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过了头,面若三月梨花,眼神温文和煦。
我愣住了:这不是泡泡,泡泡是棵骄傲的小草,就该拿鼻孔对着我问候,泡泡绝不会有这般神情。
许是我愣在一边太久了,他开口询问我:“请问这位姑娘是叫在下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我要叫的也许是他,也许又不是。
“姑娘?”
“我叫的是你。”不是他又如何?我仍得与他纠缠。
那少年一笑,如同春风拂面:“姑娘可是要掏出个葫芦,把我收入其中?”
我一愣,不明所以。
“姑娘不懂?”
我老实摇头。
“难得见到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姑娘要随我来吗?在下为你寻个住处。”
我是只笨狐狸,但我好歹懂得人之常情,作为一个陌生人,他怎该对我如此亲切不设防?
看着他静静在前头带路的身影,我产生了错觉,他依旧是泡泡,依旧是那棵即使骄傲,也会默默陪着我的小仙草。
“泡泡……”我不知不觉唤出了声,过后才发觉不妥,也许眼前这人,并不再是泡泡。
没想到前头的身影依旧停下了脚步,朝我回眸一笑。
我顿时泪流满面,或许他不是泡泡了,但他依旧是他,那棵孤单时同我相依为命的家伙。
泡泡把我安置在了山腰一间废弃的屋子里,因为屋内满是灰尘,他撩起衣袖,开始为我打扫:“你放心,我师傅下山去了,一两个月内不会回来,你可以安心住着。这原是我爹娘的屋子,自打他们走了,我跟师傅建了新屋,这里就再没人住过,你放心,很干净。”
他絮絮叨叨说着,我却呆呼呼愣在一旁。当他说“下山”时,我恍若隔世,似乎一切都回到了狐狸山上,简单一间小屋,简单的一群狐狸,只是多了一棵泡泡。
泡泡突然停下动作看向我,眉头微皱,随即便又恢复微笑:“你怎么了?不用觉得愧疚。”说罢又继续低下头干活。
愧疚?为何说愧疚?
“姑娘能回来,在下还是感激的,这山中夏夜里也寒冷如冬,罕无人烟,原本统共就我跟师傅两人,如今师傅走了,我一人也怪孤单的,所幸有你来陪我。”
我相信,他一定是泡泡,他的所作所为,他如何待我,都和泡泡出奇地相像,即使是温柔,我也可以说服自己:其实泡泡内心也是温柔的,只是很骄傲,不肯表现出来。对!一定是这样!
作为一只笨妖,要说服自己是件不容易也不困难的事,但若是说服了,我便不再把它当心结:“泡泡,你也有师傅啊?你师傅是谁?待你好不好?”我也撩起衣袖,开始跟他一同打扫。
他忙得头也不抬:“我师傅啊,就是那个你们拼命想弄死的魔啊。她待我……是好的,我不后悔。”
我顿时愣住了,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我是谁,一直都知道我要来做什么……
“泡泡,不是那样的……”脸颊冰凉,我伸手一摸,一手的泪水,“我来并不是为你师傅,我是为你,泡泡,我想你平安。”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活,站直了与我对视。我从未见过如此纯净地一双眼。'。电子书:。电子书'
“我信你。”说罢又弯下腰去开始打扫,只是地面多了几滴黑点,或许……是泪……
此时此刻,我觉得,作为一只笨,却有自知之明的妖,我应该赶紧闭紧嘴巴,默默待在他身边,就像当初的泡泡一般。
傍晚,夕阳西下,天地泣血,残阳挂在山腰,放眼望去,不见炊烟。渺远之处,似有箫声荡起,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我忍不住推开窗,迎来一室夕阳,一缕笛音。山尖似乎有个人立着,影若清溪。
他吹的曲,我没听过,但我却觉得熟悉,它仿佛来自我记忆深处,想要带出我前世的愁苦。
我知道,那是泡泡,但我从不知道,泡泡如此孤单,孤单到悲凉。
泡泡一早就告诉了我,我最多只有两个月,如果我不能在两个月内将他带走,那么我,就得独自离开。
可面对现在的泡泡,一切根本无从下手,我似乎毫不了解他,也想不透他的心思。
泡泡的箫音直到夜幕笼罩才终于停下,我产生了他用箫声送日落的错觉。
箫声绕梁,我一夜无眠。
“泡泡你看,我画得像不像你?像不像?”我举着自己的大作,非要伸到泡泡面前让他评价。
泡泡很认真地看着画中的小歪草,点了点头:“蛮像,不过最好再改进一下。”
这句话我已听了快一个月,我诚心觉得,泡泡是在用这种方式让我打发时间。
“那泡泡,若是我画到一模一样,你就跟我走,我们别呆在南山了好不好?”
泡泡很认真地看着我:“好。”
于是我开开心心一蹦一跳继续去画草。
我知道我的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但我劝不走泡泡,泡泡要守着山,至少等他师傅回来,可是他师傅回来之后,他就走不了了。
我托着腮帮子胡斯乱想:“泡泡,若是我把你敲晕了带走,你会不会怪我呢?”
王母所说,把他拉回正道,我并不懂什么是“正”道,起码在我看来,泡泡一点都不歪,我觉得带他离开,一切就圆满了吧。
“可是泡泡,你真的愿意离开师傅吗?”
我手边已再没有泡泡的身影,所以当我自言自语时,不会再有谁来回答我。
其实,这一个月来,我只画了一幅画。我每天拿着同样的画去问泡泡,得到的是同样的回答,我想,当哪天泡泡答应离开了,也绝不会是因为我的一幅画,我只是给他个离开的借口。
我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泡泡的屋前,回过神时,手已叩上了门。
我要来做什么?当真告诉他我要敲晕他吗?
泡泡远远地坐在窗边,门却打开了:“翘楚找我有事?”
他从未在我面前显露过法术,这回,是第一次。
“没……没什么事……就是来找你聊聊天。”我磕磕巴巴,有些说不出口。
泡泡微微一笑:“好。”
我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他变出把椅子让我坐下,我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开口,泡泡很体贴地先开口了:“这一个月来,还住得惯吧?”
“啊?”这个从未出现过的话题让我觉得惊慌。
泡泡不再看我:“我师傅在提早往回赶了。”
11、沦陷
【番外之桑陵】
在我十四岁生辰那日,家中为我设下盛宴,胜友如云,高朋满座。
那日,我却无比孤独。所有人向我敬酒,却都逢迎地看向我爹。
我借口小解,逃出了宴厅,独自跑到后院的大树边望月。幽幽缺月,是否同我一般孤单?
“倒是个极具慧根的孩子!”一道甜美的嗓音将我唤回了头,一瞥难忘。
树梢上倚着位玄衣女子,衣袂飘扬,眉目如画,细长的丹凤眼不经意般看着天地万物,似在诉说:我自夜幕中走来。
“怎样?要不要跟我走?我把你教成强大到可以随心所欲之人,不求天下第一,但求得我毕生所学,如何?”她探了探长长的指甲,妖冶无比。
我轻轻点头:“好。”
她把我带到了南山,看着我瘦弱的身形啧啧道:“养大点吧,这般模样,真怕你活不了。”她不知从哪掳来了一双年迈的夫妇,要他们照顾我到成年,于是,我叫他们爹娘,真心真意。
然后她离开了,离开了整整四年,在我十八岁生辰那日,不早不晚地回来了。
爹娘笑着告诉我,她在山腰等我,我去山腰上,寻了几圈不见她人影,回来时,爹娘已不在了。
她在山的另一处盖了间房,我冲进她屋子时,她背对着我说:“你恨我吗?”
我知道,一切猜测都已成真,陪我四年的爹娘死在了她美丽的指甲下:“不恨。”
她转过身,一脸奇诡的笑意:“你倒也不像个会说慌的孩子。”
我看着她越发美艳的脸:“真的,不恨。”
她不知从哪端出杯茶:“那就给我跪下,喊师傅吧。”
那时的我已不再是那十四岁的少年,我屈膝跪下,却仍不比她矮多少:“师傅请喝茶。”
自此,我成了一个魔的徒弟。
师傅从不打我,甚至从不喝斥我,我一向让她放心满意,她时不时会出山办事,留在山中纯粹是为了教导我。
山中只得我跟师傅两人,日升月落,我几乎不辨朝夕,除了我越发精进的法术,没有什么能证明我又活了许多年。
与师傅相处久了,我会明白,在她永远的笑脸中,什么时候,她会烦躁,什么时候,她当真开怀。师傅出山的时间越来越长,回来时也越来越焦急。记得那一回,她带回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丢到我面前冷漠地说:“吸干他们的血。”
我不是个慈悲的人,但我也从未杀过人,我立在原地不动,迎来的竟是师傅的一声叹息:“徒儿,为师的时间不多了。”
她,如此一个恃才傲物的恶魔,曾几何时,也会叹息……
我看着她抬头望月的身影,按她的吩咐照做了。
她抓来的孩童都不是一般人,而我的功力也在突飞猛进。
师傅越发马不停蹄,脚步再也没停歇过,倒是我,越发悠闲,甚至无聊到揽镜自照,一脑空白地看中镜中那依旧十八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