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子嫡妻-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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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罗薇蓉哪是那些耐操磨的兵油子,以她所见爹爹最起码出了七八分力道。莫说七八分,以她娇生惯养可能连一分力都受不了。
“二姐姐疼不疼,你莫要怪爹爹,平素兄长与我惹祸,他也是这般管教。”
罗四海瞪眼,娇娇怎么能这么说?他所管教之人从来只有行舟,至于女儿,从小就那么乖巧可人,宠着尚还来不及,他又怎么舍得去动一根手指头?摸摸鼻子他想着,即便娇娇犯了错,那也是行舟监督不利,为人兄长怎会不知好生照顾妹妹?故而每次出事,他总是只罚行舟,毕竟这才公平合理。而多年这般下来,宠着妹妹早已成了行舟的本能。
就如现在,罗薇蓉欲哭无泪:“三妹妹说什么混话。”
一直沉默充当玉面公子,刷新众人对庶长房认知的罗行舟想都没想,迈步挡在妹妹跟前:“娇娇不过是关心你,二妹妹一而再再而三这般针对她,又是为何?”
“我何时针对过她?”
“二妹妹又何时没针对过娇娇,锦绣坊之事无需多提,即便在凉国公府赏花宴上,金陵众多贵妇看着,你对她也无丝毫长姐该有的关照。”
他竟然真说出来了……贵公子该有的含蓄风度呢?
罗薇蓉深觉,似乎庶长房每个人都不爱按常理出牌,屡屡对上她都有种无力之感。
“兄友弟恭,三妹妹又何曾尊经过我这姐姐。”
半天扯过这么一句,直引得罗炜彤发笑。看来二姐姐当真是理屈词穷,她才对其关切一番,虽然那伤本就是爹爹打出来的。
肩膀抽动,她心下却若有所思。或许这便是罗薇蓉的为人,她只会站在自身角度看问题,认为全大齐都对不起她。再往深处想,从老文襄伯、常太夫人,到伯夫人秦氏,再到曾孙一代的罗薇蓉,似乎伯府每个人都是这般。
这一刻她反倒对常太夫人的百般排挤升出一股由衷的感激,若非她如此,爹爹也不会外放这么多年。若是自一出生便长在伯府,怕是她与兄长也会或多或少染上这般恶习。
罗炜彤看得明白,常太夫人却觉得罗薇蓉说得对极了。不愧是她最贴心的孙女,在最关键的时刻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为她说话。
“薇蓉所言没错,三丫头何曾对她这个姐姐有一丝半毫尊敬之意。”
耸耸肩,无奈之余罗炜彤颇有些无言以对。方才是她想错了,曾祖母跟娘亲都未曾开口,她插什么嘴。显而易见,意图跟不讲道理之人说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沉默是金。
她的沉默更是让伯府一边得意洋洋,直到人群中传出更得意的声音:“本世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张嘴愣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说罢他将背对着伯府正门的下人扭过头:“你是文襄伯府管家的儿子吧?你来说说,这两边哪个黑那个白。”
方才安昌侯世子站得远,且手里抓着的人隐匿于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常太夫人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压根没在意这一只小虾米。
如今他将此人扭过头来,那张完好无损却面带萎靡之色的脸陡然出现在伯府所有人跟前。不仅是常太夫人,就连老文襄伯罗晋都吃了一惊。
而接下来管家之子所言,更是让所有人心跌倒谷底:“是太夫人吩咐小的,找几个采买之人,趁着去菜市场之际,散布庶长房流言。世子,小的知道您与三小姐绝对没什么,小的不是有意污蔑您名声,世子饶命。”
老管家忙站出来:“你个孽障,拿了别人一点好处便在这信口开河。”
边骂儿子,他边拼命朝其使眼色。可为父这点威严,相比于镇北抚司花样百出的酷刑,根本无足轻重。跪在地上的人早已被吓破胆,这会他宁愿去死,可临来之前那位俊美地袁恪公子说过,若是他不说实话,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折磨一百零八天都不带重样。
“爹,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撒谎。太夫人是从没短了庶长房吃穿,可吃得是下人剩下的,穿的更是直接从月钱里扣。他们月钱还不如咱们下人月例多,买不起就只能在衣服上摞补丁。”
管家之子所言总不会有假,站在两侧围观的人震惊了。大齐国运昌隆,市井人家就算穿不起绫罗绸缎,也不至于穿打补丁的衣裳。
再回想老文襄伯前后陡变的态度,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他是在扯谎,目的便是那毒妇口口声声所言的伯府名誉。
伯府门前,罗四海跪地:“祖父在上,孙儿恳请分家,从今往后朱雀、玄武分局两处,各不相干,也省得碍着太夫人眼。”
第55章 尘埃落
大齐十分看重孝道,承元帝都曾因为流言而再三考虑启用罗四海。原因无它,婴孩打出生便与父母在一处,受生养之恩。若连如此恩情都能弃之不顾,又何谈忠义?
故而这会罗四海提分家,伯府门前一派抽凉气之声。
满腹打算靠他来重新光耀伯府门楣的老文襄伯,更是气得几乎跳起来:“父母长辈俱在不分家,连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难不成你不知晓?”
常氏更是难掩哀戚之色:“定是妾身这些年太苛刻了些。此事妾身难辞其咎,若荣姐姐宽宏大量不记前尘,继续留在伯府保阖家团圆,妾身愿退居家庙青灯古佛。”
掌控伯府大半辈子,这会让常氏去家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但凡有可能她也不愿许下这般承诺,但身旁罗晋却是几年前首次牵起她的手,指甲剜进手心的痛楚提醒着她:
伯府当家做主的始终是罗晋,面上她再强横,也斗不过他。
“阿荣、四海你们看,常氏已然知错,咱们都一把年纪的人……”
老文襄伯脸上满是诚恳,夫妻二人一唱一和,更是把庶长房推到极为不利的境地。毕竟嫡庶有别,嫡支若蛮横还好说,如今弱势下来,极易引人同情。
“冤家宜解不宜结,一家人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周围有年纪大的妇人开始劝解,事不关己更有人大道理一堆:“都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还有什么事不能放下?”
荣氏冷然,她低估了常氏。大半生的时光可以将姑苏城那个天真温婉的采药少女变为如今喜怒不形于色,自然也能让常氏学会何为能屈能伸。
从来不止她一个人有长进,不过她的长进向来比常氏大就是。
“我自然不在意这些。”
“阿荣。”
老文襄伯感动道,拾阶而下双手颤动地握住她。这一刻他几乎忘了先前的怀疑,或者他确信,若是阿荣知晓当年百草堂大火细节,这些年定不会坐得住。
荣氏嫌恶地避开他的手,清冷地声音朗声说道:“毕竟我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锦衣玉食或是粗茶淡饭又有何区别。可人上了年纪,就得为小辈考虑。每两年我一瞪眼去了,自此与这繁花锦绣的金陵城再无一丝一毫关系,可我的儿孙怎么办?”
“管家之子毕竟年幼,许多事记不清。庶长房在府内所受屈辱,又何止是连奴仆都不如。这些年皆是如此,又有谁能保证伯府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变。这次太夫人有了防范,今日过后大门一关,伯府西侧院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保不齐又是一个满是折辱的大半生。我本是商户出身,对此倒无所谓,可我不能眼睁睁看儿孙也重复一遭。即便他们如今是庶出,也不是嫡支脚底下的泥。嫡庶是有别,但绝不是云泥之别!”
荣氏掷地有声,而后移向罗晋跟前,轻声嗤笑道:“庶支,罗晋,你这大半辈子当真是个笑话,且看你那些嫡出子嗣,全加起来都比不得四海一个。别指望着四海尸山人海、流血流汗拼杀出来的战功为他们换荣华富贵。他性子虽鲁直但不蠢笨,没有那以德报怨的好涵养。”
“谁稀罕!”
男人的自尊让罗晋将不屑脱口而出,听罢荣氏嘲讽之意更浓:“不稀罕那便莫要如吸血水蛭般巴着四海不放。”
“你……”
罗晋高扬起巴掌,在四周的抽气声,以及荣氏的鄙夷之色中无力地放下。
“你当真要如此?”
“伯府这些年未曾给过我们什么,这会也不要想着索求无度。罗晋,若你还记得当年姑苏供你读书的荣家,哪怕记得一丁点恩情,那便许我们走。”
初夏金陵逐渐变暖的天,老文襄伯盛怒的心突然被垂直浇上一盆冷水。
毫无疑问荣家于他有恩,年幼父亲病逝,身处乱世寡母带着他,身世浮沉雨打萍。是当年姑苏城中开百草堂的大善人荣老爷免去了娘亲诊脉抓药的钱,且在娘亲入殓他为舅母所不容时,出资供他继续在书院求学。
可他又做了什么?
也罢……
肩膀耷拉下去,他无力地扭头望着背后台阶上伯府一众子孙。站在最前面的曾孙女薇蓉算是小辈里出落最好的,可此刻她肿着脸,用刻骨仇恨地目光看向庶长房。如此糊涂,丝毫不动审时度势,便是进了王府也难成大器。
两边早已水火不相容,近年来他精力不济已无力辖制伯府。分出去也好,他也能过几天清净日子。或许此刻答应,四海还能念着他的好,日后照拂一二。
“便依你。”
“罗晋!”
常太夫人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着急之下低声吼出老文襄伯名讳。身旁丫鬟忙扶住她,荣主子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这会太夫人可不能出什么事。
主仆二人身后,秦氏看着丫鬟关切的侧脸,暗自松一口气。庶长房离开伯府也好,太夫人气性大少些精神关注长房是其一,再来当年之事骇人听闻,此刻他们求去,夫君的伯爷地位也能彻底稳固。
这般想着大秦氏放松精神,她甚至已经想着,等分家时多给庶长房一些家产。罗四海如今可是正三品平西将军,交好他总是有百利而无甚害处。
“你这般顾念庶长房,可曾想过伯府这一大家子?”
老文襄伯犹豫了,他是断不会跟荣氏搬到玄武大街住。即便他再想,先不说阿荣肯不肯收留,即便她肯,他也丢不起那个脸面。
剩余的年月里他定要住在伯府,若是此时背负上千般骂名,那日后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斟酌再三他终于朗声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本就是一笔糊涂账,说不清谁对谁错。不过儿大不由爹娘,既然你们一心求去,那便择日开宗祠,将你们逐出伯府。”
“逐出”二字一出,罗炜彤皱眉。她总算弄清楚伯府损人不利己秉性的根源,老文襄伯与常太夫人还真是天生一对。还好自己曾祖母是荣氏,没传给祖父和爹爹这样的秉性。
人群沸沸扬扬,多数人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对两边都没好感。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而言之两边就没一个善茬。
看似一直在看好戏的安昌侯世子,实则余光一刻未离开过小丫头。他知晓站在庶长房立场,被逐出伯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毕竟老文襄伯还在世,一个妾所生子孙想搬出去,本就于礼法世俗所不容。
但看到小丫头皱眉,他还是忍不住。低头在管家之子肩上点几下,保证他疼痛难忍又发不出声来。这种铭心刻骨的教训,足够他这辈子翻不了供,虽然他这辈子也没剩下几天。
而后他上前一步,用力地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