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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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
有史以来,自私的国王、酋长和政客无论有作为还是无作为,通常都是引起社会崩溃的罪魁祸首,其中包括本书讨论过的马雅国王、格陵兰的维京首领以及现代卢旺达的执政者。美国历史学家巴巴拉·塔奇曼在她的《愚蠢进行曲》一书中分析了历史上许多著名的灾难性决策,从古希腊的木马屠城记,到文艺复兴时期罗马教廷的独裁激起了新教的兴起,再到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决定采取无限制潜水艇战(引发美国宣战),以及1941年日本袭击珍珠港也同样引发美国宣战。正如塔奇曼所说的:“引起政治愚行的首要力量就是权力欲,也就是塔西佗所说的‘所有热情中最罪业深重的一种’。”在这种权力欲的支配下,复活节岛的酋长和马雅国王要求人民为他们竖立比对手更大的石像和石碑,因此他们才会一而再地加快砍伐森林的速度,而不是去保护它们。他们被困在竞争的恶性循环中,如果哪位酋长或国王为了保护森林,而只竖立一个小石像或石碑,就会被人嘲笑,甚至地位不保。这就是攀比短期内的名声经常会出现的一个问题。
反之,统治阶级不大可能因为与大众的利益发生冲突而拒绝解决已经觉察的问题,因为他们很难从自己行为的后果中脱身出来。我们将在最后一章看到大多数具有强烈环境意识的荷兰人(既有政客也有大众)醒悟到他们生活在低于海平面的地方,与海水只隔着一条拦海大堤。因此,如果政客们不好好进行土地规划,那么他们的个人安危也会受到影响。同样,在新几内亚高地,大人和其他人一样也住在茅屋里,也要一起捡拾柴薪和木头,因此具有高度的动机为社会解决问题,确保森林可持续经营(参见第九章)。
灾难性的价值观
前面几页提到的例子说明的是社会之所以不去解决已经察觉的问题,是因为某些人能从这些问题中获利。与理性行为相反的是,不愿意去解决已经察觉的问题也有可能归咎于“非理性行为”,即对每一个人都有害的行为。当个体心中的价值观出现冲突时,常常会产生这种非理性行为: 如果一件坏事有利于我们紧紧依附的价值观,那么我们可能会采取熟视无睹的态度。巴巴拉·塔奇曼以“一错到底”、“木头脑瓜”、“拒绝从负面信号下结论”、“智力停顿或迟钝”来形容这种普遍的人类特征。心理学家们则用“沉没成本效应”来描述相关特征: 如果我们已经为一个政策(或股票)投入了很多,因此不愿意轻易放弃。
宗教价值观往往深入人心,因而可能成为灾难性行为的诱因。例如复活节岛上大规模砍伐树木多半是出于宗教的缘故: 巨大的石像是岛民膜拜的对象,因此他们不惜砍伐树木用来运输和竖立起那些石像。与此同时,9000英里外,在另一个半球上,维京人正在格陵兰岛上追求基督教的宗教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加上对欧洲人身份的认同,以及保守的生活方式使他们在严酷的自然条件下紧密相连、互帮互助,共同生存了几百年。这些良好的特性(在很长一段时间获得成功)同时也阻碍他们对生活方式进行变革,向因纽特人学习生存技能。要不是这样,维京人可能在格陵兰岛生存得更久。
现代世界还有很多世俗的例子,表明我们深深信仰的价值观也有可能不合时宜。在澳大利亚的英国人继承了养羊、生产羊毛、高估土地价值、对英国的身份认同等传统,最后在偏远(除新西兰外)的地方建立起一个第一世界的民主国家。直到现在,澳大利亚人才渐渐承认他们尊崇的价值观也有不好的一面。现代的蒙大拿之所以不愿解决矿业、林业和畜牧业造成的问题,是因为这三大产业曾是蒙大拿的经济支柱,代表蒙大拿的拓荒精神和特性。蒙大拿的拓荒者们崇尚个人自由和自给自足,因此不愿意接受政府的计划和对个人权利的限制。信仰共产主义的中国决心不重蹈资本主义的覆辙,将环境问题视为只有资本主义才会犯的错误,结果导致中国陷入严重的环境问题中。卢旺达人视大家庭为理想的生活型态,这在儿童死亡率高的年代当然是不二的选择,但也导致了今日人口泛滥的局面。我认为正是早期的价值观使得当今第一世界的国家们对环境问题采取对抗的态度,而对于这些价值观,他们没有再重新检视。“统治者或政策制定者死守他们最初的理念”。塔奇曼如是说。
当一个人在决定是否摒弃一些与有悖于生存的核心价值时,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而到什么时刻,一个人又会视个人生命于不顾呢?现代世界,有数百万人面临这样一个抉择,为了活命,是出卖亲朋好友,屈服于独裁者的淫威之下?还是背井离乡,流亡海外?国家和社会有时也会面临类似的抉择。
所有这些决定都含有赌博的成分,因为一个人经常无法确定自己的核心价值观是否会带来毁灭,而摒弃这些价值观又能否带来生存的希望。格陵兰的维京人以基督徒农民自居,实际上他们也决定情愿为基督教献身,也不愿像因纽特人那样活着。最后,维京人输了这场赌博。当五个东欧小国面对气势汹汹的俄国军队时,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于1939年不战而降,而芬兰在1939年到1940年间,浴血奋战,最终保全了国家的独立。匈牙利人在1956年打了败仗,失去了国家的独立。谁能说哪个国家的选择最明智呢?谁又能预言只有芬兰才会在这场赌博中获胜?
对任何一个社会而言,成败的关键在于知道哪些核心价值观应该继续尊崇,而哪些随着时代的变化应该摒弃,并寻找新的价值观。在过去的60年里,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放弃了他们长期信奉的、对国家形象至关重要的一些价值,转而信奉其他的价值观。英国和法国放弃了他们几个世纪以来独霸世界的地位,日本放弃了军事传统,俄罗斯放弃了长期以来的共产主义实验,而美国也在坚定地远离一些过去的价值观(虽然并不完全),如合法的种族歧视、合法的对同性恋的憎恶、轻视女性和性压抑等。现在,澳大利亚正在重新评估是否将自己的国家定位为英国人的农业社会。成功属于那些有勇气作出困难抉择的社会和个体,同时也需要运气才会赢得赌博。今日,对于环境问题,整个世界面临类似的抉择,我会在最后一章详细讨论这个问题。
其他非理性的失败
在价值观冲突之下,有些社会可能会做出非理性的行为,会设法去解决或不去解决问题。在问题尚未引起重视前,普遍的非理性动机包括大众通常会厌恶第一个察觉问题、抱怨问题的人,例如塔斯马尼亚的绿党最先抗议将狐狸引进本地。如果抗议者上一次发出的是个错误警报,那么大众就会轻视后来的警报。就像《伊索寓言》里牧童屡次空喊“狼来了”,等狼真正来的时候,没有人再相信他。这时大众会推卸责任,说这是别人的问题。
有些非理性地拒绝解决已经察觉的问题通常是由个人短期和长期目的的冲突造成的。卢旺达和海地的农民,以及当今世界还有几十亿人生活在贫困之中,为明天的食物忧愁。生活在热带暗礁地区的穷苦渔民为了养活自己的孩子,不惜用炸药和氰化物来捕捉珊瑚礁鱼(殊不知偶然也会炸掉暗礁),显而易见,他们正在摧毁将来的生计。政府也是如此,经常短视近利,只看得到眼前的问题,只有当大灾难即将爆发时,他们才会去关注。例如我有一个朋友和本届政府关系密切,2000年全国大选后他去华盛顿拜访,发现新任的政府官员大谈所谓的“90天焦点”,也就是只讨论未来90天内可能发生的大麻烦。对于这种非理性地着眼于短期利益的行为,经济学家们理性地把它称之为把未来利益“打折”。可能会有人争辩道,今天用掉资源要好过留到明天再用,理由是今天利用资源得到的收益可用来投资,利息累积起来将十分可观,所以今日利用资源创造的价值要高于明天利用资源创造的价值。如果是这样的话,恶果将由我们的后代来承担,而他们在今天既没有投票权,也不能抱怨。
对于非理性地拒绝解决问题这一行为,还有一些推测出来的解释。在短期决策过程中,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现象叫做“从众心理”。当个体身处大规模的团体或人群中,特别当他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他会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支持群体的决定。尽管当他单独一人思考时,可能会反对这一决定。正如德国剧作家席勒所言:“任何人单独时都是明智理性的,当他成为群体的一员时,马上就变得盲目。”历史上有不少运用从众心理的例子: 中世纪晚期,欧洲对十字军的狂热;1634年至1636年,荷兰的“郁金香热”达到顶峰;周期性爆发的吊死巫婆事件,如1692年的塞伦镇巫婆审判;以及1930年代,受纳粹宣传影响,迷失心智的疯狂人群。
还有一种出现于群体决策过程中、类似于从众心理的行为是埃尔文·詹尼斯提出的“群体盲思”,它的人数规模比从众心理小,相对较为冷静。特别是指一个高度凝聚的小型团体(如猪湾危机中肯尼迪总统的顾问团,或越战期间约翰逊总统的顾问团),在种种压力条件下必须做出决定。而压力和对同伴的支持与认可的需求,可能会有意压抑怀疑和批评,共同沉浸在错误的观念中,仓促达成共识,最后做出灾难性的决策。从众心理和群体盲思都可能只运作数小时,也有可能长达数年,那么在长达几十年或几个世纪对付环境问题的过程中,一些灾难性的决策是否也和从众心理或群体盲思有关?
就非理性地拒绝解决已经察觉的问题,最后一个推测的原因是“心理否认”,这一专业名词原本用于个人心理学,现在也扩展到流行文化。如果有件事情让你深感痛苦,那么你可能会潜意识地压制或否认这种感觉,以免引起痛苦,尽管忽视这种感觉实际上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类经常遭到否认的感觉有恐惧、焦虑和悲伤。典型的例子是刻意忘记恐怖的经历,或不愿意去想配偶、子女或好友正濒临死亡,因为那样的念头令人感到痛苦。
例如,在一个狭窄的河谷上建造一座高高的水坝,如果水坝倒塌,那么洪水就会淹没下游的居民。有人对下游居民进行问卷调查,问他们是否担心水坝倒塌。毫不惊奇的是,离水坝越远的人担忧就越少,越近的人担忧也就越多。让人意外的是,住在水坝下方几英里内的居民竟然是最担心水坝倒塌的人群,而住在水坝正下方的居民却一点都不担心。这就是一种所谓的心理否认,这些居民每天一抬头就看到水坝,保持镇定的惟一方法就是否认水坝可能会倒塌这一事实。虽然这种心理否认经常发生在个体身上,但似乎也可以运用在群体心理的分析中。
失败的方案
最后,即使社会已预见危机、察觉问题,并努力去解决,结果还是失败。这可能是由如下几个显而易见的原因导致的: 问题的困难程度超过我们现有的解决能力;有解决办法,但代价过高;我们所做的努力太少或为时已晚。有些努力成效甚微,甚至会导致问题进一步恶化。例如澳大利亚引进蟾蜍用以消灭害虫,或美国西部的林火扑救。许多过去社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