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克回忆录-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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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左派,但部队却能带出来。1 营营长孙一中是共产党员,他事先通知党内
有关人员及左派,又以营长职务调动部队,带出了三个营,显示了党的政治
影响和组织的重要作用。
我们在南昌又住了几天,主要是作政治动员。起义时成立的革命委员会,
发了不少文件,像《革命委员会联席会议宣言》、《农民解放条例》、《劳
动保护暂行条例》等等,我们都看到了,便组织部队学习。南下广东这一战
略目标,起义前就说过,这时提的更明确,政治动员也主要是解释南昌起义
和南下广东的意义。
那时对张发奎还是采取争取的政策。起义的第二天,贺龙、叶挺分别电
告张发奎,表示欢迎他到南昌来。公布的革命委员会名单中,张发奎是主席
团7 个成员之一。《叶挺致张发奎书》发到了部队,其内容就是劝张发奎过
来的,我还记得这样的话:现在到湖南扩兵也不行了,张总指挥还是指挥我
们一起南下云云。
当时对张发奎采取争取政策是必要的,因为张在二方面军中有信仰,争
取他可以争取一部分军官,并保持二方面军完整的战斗力。另外,张发奎与
蒋介石特别是广东的李济深、黄绍竑等有矛盾。利用矛盾,分化敌人是对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政策起了一定作用。1932 年在江西时,我听张云逸(当
时任张发奎部第四军参谋处长)说,张发奎到广州后,还派人到潮汕同起义
军联系,走到惠州,得悉起义军已失败便作罢了。如果我们打胜了,他还有
可能与我们联合,至少要迟一点分化。
从南昌出发, 20 军走前面, 11 军跟进。盛夏季节,赤日炎炎,热得
让人透不过气来。好在开始路还比较好走,路两边有很多老百姓摆摊,卖西
瓜和其它水果,也有卖茶水的。北伐军在这一带多次来往,老百姓对北伐军
的纪律非常赞赏。我们走过时,不断有老表们打招呼,作关切的问候,有的
还主动递上瓜果和茶水。尽管行军十分辛苦,部队的士气还好。
但两三天后,由于天气太热,人已非常疲乏。部队中大部分是湖南、湖
北人,且多为农民,让他们远离家乡,艰难跋涉到广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出发前虽然做了宣传和动员工作,但时间有限,工作做得粗,特别是部队中
的各级党组织还来不及建立或健全,两湖籍士兵不少开了小差,我团甚至有
3 个连指导员也走了。他们都是我当连指导员时的同行,多次在一起开会。
平常这些人讲得头头是道,显得很“左”,但遇到困难就擅自离队,我们才
知道他们革命并不坚决,深为鄙视。
到抚州后,部队停下来休息。领导上把政治上不可靠的军官调整一下,
以巩固革命的指挥权。
当时,起义军刚从国民革命军转变为新军队,成分和情况都很复杂。虽
然从总体上说,这支部队是由我们党领导的,但士兵中的党员很少,干部党
员也不多。比如我们71 团,只有参谋长刘明夏是党员,3 个营长,除2 营长
廖快虎是共产党员外,那两个营长也仅是左派军官。但有一点很重要,部队
中对叶挺的信仰高,军官都服从叶指挥。非党军官多数有战场经验,指挥打
仗有一套,因此,不能也不应把他们全部掉换。即便换了一部分,也是在起
义以后逐步调整的。这样就团结争取了不少人,也保持了部队的稳定。
但也有不足,比如对10 师师长蔡廷锴,当时已发现他态度暧昧,但前委
却继续让他带兵,并单独让他做前卫,又不采取防范措施,结果该师3 日从
南昌出发,4 日走到进贤李家渡,蔡就率队脱离起义军,转向赣东入闽,投
奔早已脱离革命的陈铭枢去了。
在抚州,我从8 连调回4 连当连长。没几天,就赶上全军开大会。记得
会址在抚州一座石桥旁边的沙滩上。吃过晚饭,太阳快落了,天还不太黑,
地面虽然散发着热气,但不那么灼人。我们的队伍排列在夕阳映红了的沙滩
上,叶挺军长(南昌起义升任11 军军长)站在队前,他依然军容严整,讲了
几句后,就把一位头戴博士帽,年约50 岁的老人,请到队前,说:“请彭泽
民先生为我们讲话。”
队列中响起热烈的掌声。彭老是我心中久仰的人物。早在1926 年我刚到
广东投身革命时,就听说他是一位华侨革命家。北伐军打到武汉后,他任武
汉国民政府的海外部长,到武汉农民运动讲习所讲过华侨革命运动。南昌起
义后,我在一张布告上看到有彭泽民和徐特立(徐是湖南教育家,我在师范
读书,校长李崇本就介绍过他从事教育的业绩。)的名字,就生出一种奇特
而又崇敬的心情。因为那时我们都是下级军官,又年轻,而彭老和徐老已年
过半百,就觉得他们很“老”了。老年从军,令我们这些年轻人既惊奇又敬
佩。
彭老在讲演时,情绪很激动。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痛斥蒋介石、汪精卫之
徒叛变革命,气愤地说:“清党,清党,清他们的狐群狗党!”彭老还痛骂
徐谦,说:“在武昌时徐还讲要东征北伐,不打胜仗不回来,余下一颗子弹
也不回来。现在他干什么去了?去做蒋介石、汪精卫的狐群狗党
了!”
以后在瑞金,我又听过彭泽民的讲演。当时我们刚在会昌打了胜仗,他
神采飞扬地说:“听说你们打败了钱大钧和黄绍竑,我也不觉得老了!”
南昌起义失败后,听人说,彭老在香港当中医,一直坚持抗日反蒋,同
我党也保持联系。新中国成立前夕,他到北京参加政治协商会议,以后参加
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工作,并兼任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副主席。在50 年代,
我又见到他,并到他家去拜访。这时,他确实老了,但精神并不见老,依然
乐观爽朗,谈笑风生。
我们在抚州住了几天,就向宜黄前进。
8 月的江西,多晴少阴。从南昌出发十多天了,就没遇到一个阴雨天,
火辣辣的太阳总是高悬中天,连一丝云彩的遮挡都没有。顶着骄阳行军,人
昏沉沉的,由于出汗过量,腿脚也有些发软。站在路边的宣传队,用话筒喊
口号、唱歌或说些顺口溜,给部队鼓劲。革命委员会的一些女同志,也在宣
传队行列里,顶烈日、冒酷暑作宣传鼓动工作。这使我们深受鼓舞。
靠着强大的精神力量,我们在南下的路上奋力前进。
快到宁都的时候,一天,在路边十分显眼的地方,贴着一张革命委员会
保卫处的布告,上面写着:离×里路的××地方,有一个叫××的大土豪,
让部队自动去挑谷。布告落款处签着革命委员会保卫处处长李立三的名字。
这张布告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这是我入党后,第一次看到党公开
号召打土豪的布告。在这之前,我们都是花钱买粮吃。那时,粮食并不难买。
我们向一般农民买,也向豪绅地主买,一手交钱,一手交粮。虽说买卖公平,
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共产党是要打倒封建地主阶级,解放农民的,可我们对贫苦农民和土豪
劣绅,并没有什么区别。那些敲骨吸髓剥削农民的土豪没有受到多少触动。
当我想起过去土豪劣绅趾高气扬,想起杀害我大哥、堂哥,镇压农民协会的
刽子手萧仁秋那些土豪劣绅时,心里就充满愤感和疑惑。我不理解革命为什
么不赶快打倒土豪劣绅,摧毁封建势力的根基。
后来,我在井冈山上看到党的八七会议文件,才知道大革命后期由于陈
独秀右倾机会主义的统治,党中央在土地革命问题上一直态度不坚决,但在
南昌起义时就举起了土地革命的旗帜。而真正把土地革命政策从口号变为实
际行动,是进军赣南在这张布告上看到的。
那天看到布告,我们精神极为振奋,大家兴高采烈地议论:“这下好了,
可以不交钱就去土豪家挑谷子了。这些谷子本来就是搜刮穷人的,早就该
挑。”我觉得革命一下子变得离我那样近。
过了宁都,我们经广昌向瑞金前进。
南昌起义后,蒋介石在搞清起义军的战略方向后,命令当时盘踞在两广
的“国民革命军第8 路军总指挥”李济深组织堵截,而汪精卫也命令张发奎
火速追击。但张发奎没有追击叶贺军,却往广东去了。1976 年我主编《南昌
起义》一书,曾专访过叶剑英,他说,当时他任第4 军参谋长,张发奎召集
第4 军军长黄滇翔和他以及其他高级军官开会,研究对策。张发奎很生气,
说南昌起事、叶贺出走,于“公谊私情,均无可谅解”,就想下令追击。这
时,叶剑英向张发奎建议:还是放叶贺的部队去广东。叶贺部队到广东,李
济深必然招架不住,就会请我们援助,我们便可以“援师”为名,趁机回广
州了。
这话正中张发奎下怀,他立即决定放弃追赶叶贺部队,率部改经吉安入
粤。
我们从南昌出发20 多天,一直是平安行军,到瑞金北之壬田以前没有遇
到战斗。说起来,真该感谢叶剑英的妙计,他使我们免遭敌人的尾追,可以
放手打前面的敌人。
在壬田,打了南下以来的第一仗。
壬田是通往瑞金的必经之路。钱大钧部新编第20 师有两个团在壬田布
防,企图阻止我军进入瑞金。当时,我们分两路向瑞金前进, 20 军在左,
11 军在后。20 军第1 师先到壬田,遇到敌人,一个冲锋上去。敌人挡不住我
军的英勇攻击,战至近午,开始退却,一直退到会昌。
我们听到枪声,加快步伐前进,赶到时,战斗已结束,部队便开进瑞金。
在瑞金得知钱大钧和黄绍竑部重兵正向会昌集中,准备侧击南昌起义
军。前委认为,不破会昌之敌,我军有后顾之忧,便决定打会昌。
那是个早晨,太阳升起一杆子多,会昌城在晨雾中显得沉静而莫测。我
们于前一天晚上进入战斗出发位置。叶挺率11 军的5 个团在右边担任主攻;
朱德率20 军第6 团
(团长就是我在补充团时的副团长傅维钰)和教导团在左边担任助攻;
贺龙率20 军的主力为总预备队,位于瑞金附近,策应各方。
一声枪响,划破了晨空的宁静,我们向敌人发起进攻。当时,在会昌城
及其周围,驻有钱大钧的3 个多师。敌人占据着城东北、西北和西南的高地,
又在环会昌城的贡水沿岸构筑工事。
我军左右两翼按计划进攻, 24 师由洛口向会昌前进,接近会城西北,
敌人顽强抵抗。由于25 师(周士第、李硕勋率领)夜间急行军走岔了路,没
有赶上总攻时间,右翼兵力不足,与敌人形成僵持局面。左翼朱德指挥的部
队也打得很苦,伤亡严重。
中午时分, 25 师赶到了,他们不顾饥饿和疲劳,立即投入战斗。25
师是叶挺独立团扩编起来的部队,战斗力强,他们一加入,整个战场形势就
发生了变化。夕阳西下,我军全线都处在胜利的进攻中。24 师在两门山炮掩
护下,夺取了主要阵地。朱德在左边,也不失时机地反守为攻。敌人很快动
摇了,纷纷跳下贡水河,争相逃命,我军则在山鸣谷应的冲锋号激励下,穷
追不舍。
接近黄昏,战斗胜利结束,我军占领了会昌城。第二天一清早,师部命
令71 团向南追击敌人。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