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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部分

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第128部分

小说: 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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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干涸河床九十码开外的小山包上,只觉心跳缓和下来。思忖着枪侠白色老爹估计是筋疲力尽了,无论是他所受的训练、还是血脉渊源,都能追溯到祖先艾尔德那一代,足以让他一听到哑巴画家发出无语却咝咝作响的恶魔之吼就手持古枪醒来,一秒都不会耽误。腹部的痉挛再次袭来,莫俊德强忍着扭成一团,奋力维持着人形,奋力忍住不要喊出声来,奋力支撑着活下去。他听到下身又长响一声,并感到黏稠的棕色稀液涌出,顺着大腿根流下来。他超人类的敏锐嗅觉告诉他:这一次除了排泄物的味道,还有血液。他开始相信,这种痛楚将无休无止,直到将他从里到外撕成两半为止,可到最后,腹泻终于减缓下来。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并没惊诧地发现五指变黑,已融成一团。这只手再也返不回人形了,手指将不再出现;他无端地坚信:自己顶多还能变形一次。莫俊德抬起右手,抹去额头的汗珠,又举起了望远镜,并向红色父亲祈愿,愿愚蠢的哑巴小孩能快点睡着。但他睡意全无。他靠在三叶杨的树干上,抬头望着枝杈间的天空,画着古母星。莫俊德·德鄯就是在这个时刻濒临绝望的边缘。和罗兰一样,他也认为只有画画才能让这个傻孩子保持清醒。因此,为什么不趁着变形的体能几乎被毒辣高烧耗尽之前,索性变成蜘蛛冲过去呢?为什么不试试运气?他想要的是罗兰,无论如何都不是这个男孩;现在他是可以做到的,变成蜘蛛后就能迅雷不及掩耳地冲杀过去,眨眼间逮住枪侠,再把他放进蜘蛛贪婪的大嘴里去。白色老爹可能会开一枪,甚至两枪,但莫俊德觉得自己还能挺住一两颗子弹的冲击,只要小飞弹没有精确地射中背上的小白头就行:那是他这具双重躯体的大脑所在。一旦我逮住他,就决不会放他走,一口气吸到底,吸到只剩下一具干尸外壳为止,就像另一个人的下场,米阿。他的神经放松下来,打算让全身上下彻底变形,就在这当口,脑海深处又传来另一种声音。那是他的红色父亲在说话,这位父亲被困在黑暗塔的外面,亟需莫俊德活下去,至少要再多活一天,为了能解救他于囹圄。

再等一会儿。那个声音在忠告他。再等一会儿。我可以再抖落一点儿小把戏。等着……再等一会儿……

莫俊德等下去了。片刻之后,他感到自黑暗塔发出的脉动改变了。

8

派屈克也感受到了变化。脉动渐而柔缓。还有言词夹杂其间,温柔耳语般地钝化他绘画的热切。他又画了一笔,停下来,接着把铅笔移到旁边,只是抬头望着古母星,星星也仿佛配合他脑海中所倾听着的柔声细语一闪一闪,那些言语,罗兰应该一听便知。那出自一个老男人的声音,颤抖而甜蜜:

蜡烛包包,亲亲宝宝,

又一天过去了。

愿你美梦连连,乐乐眠眠,

愿你梦见草莓田园。

蜡烛包包,亲亲宝宝,

宝宝,带着你的草莓来这里。

哦,阒茨,栖茨,葜茨!

多带点来装满你的小篮子!

派屈克的头开始一跌一跌。眼睛闭上……又睁开……再慢慢合上。

多带点来装满你的小篮子,他想着,在营火摇曳中沉沉睡去。

9

现在,我的好儿子,冷酷的耳语声在莫俊德滚烫得快要融化的脑海里响起。就是现在。走向他吧,要小心别让他醒来。在玫瑰之中杀死他,我们就能一起统领世界。

莫俊德从藏身处探出头来,望远镜从手中滚落下去,而那只手已不再是手。当他变形时,庞然的自信心贯彻全身。顷刻间,一切就将结束。他们都睡着了,他不会失手的。

他朝宿营地和沉睡中的男人冲下去,踞于七条腿上的一个黑色噩梦,嘴巴一张一合。

10

从什么地方、千万里之外,罗兰听到了犬吠,嘹亮而急迫,暴怒又凶残。他已然竭尽气力的思绪只想将之挥去,消抹掉这噪音,继续深眠。紧接着,一声恐怖的痛吼声让他一下子惊醒了。他认得那声音,就算被痛楚扭曲得不成样子,他也认得出来。

“奥伊!”他大喊一声,跳将起来。“奥伊,你在哪里?回答我!回答——”

它就在眼前,在蜘蛛的攫取中剧烈扭动。他们两个都被营火的光亮照得清清楚楚。在他们身后的三叶杨树前,派屈克瞪着懵懂的双眼透过发帘看着,现在苏珊娜已经不在了,那头长发很快就会脏成原样。貉獭暴怒着来回扭扯,狠狠咬住蜘蛛,唾沫被甩得横飞四溅,即便莫俊德将它反拗过来,它也毫不松口,脊背反扭,那该多么痛苦。

要不是它奔出高草丛,现在在莫俊德爪子里的就该是我。罗兰心想。

奥伊将所有牙齿深深咬进蜘蛛的几条腿里。在火光中,罗兰可以看见貉獭铁钳般扣紧的下巴上有铜钱大的凹痕。怪物嗷嗷嚎叫着,爪子松了几分。那一瞬间,奥伊原本可以从松动的爪缝中逃脱,可它决心已定。它没有逃脱:它没有跳下地,相反,趁莫俊德尚未再次抓紧它,奥伊纵身一跃而上,看准了时机,抻长脖子,咬住了怪物七条腿和浮肿躯体的连接处。他这一口咬得很深,一股黑红色的浆液迎面喷出。就着营火的光亮,滋溅出的血浆闪着橙色的反光。莫俊德的嚎叫更凄厉了。他完全忽略了奥伊,现在,要为此付出代价。火光中,两道翻腾撕扯的身影如同噩梦一般纠缠在一起。

毗邻的派屈克惊恐万状地嘶嘶大叫。

没用的下贱东西到底还是睡着了,罗兰叫苦不迭,只能暗自发火。可是,说到底,又是谁让他放哨的呢?

“莫俊德,放它下来!”他高声喝令,“放了它,我就让你多活一天!以我父亲的名字发誓!”

那双红眼睛,瞪得出疯狂和狠毒,越过奥伊扭曲变形的身体怒视着他。但在其上方,高出弧形的蜘蛛背,还有一双小小的蓝色眼睛,比针眼大不了多少。这双眼睛也满含恨意地瞪着罗兰,那是彻彻底底的人类的眼神。

我自己的双眼,罗兰沮丧地想着,接着便传来噼啪断裂的声响。那是奥伊的脊椎,可即便遭受这等致命的折伤,它也不曾松过口,依然死死地咬住蜘蛛腿的根部,根本不管钢针般的硬鬃毛戳进了自己的口鼻,始终狠狠咬着牙关,而那些利齿曾是多么轻柔地叼着杰克的手腕玩耍,或是拽着他走向奥伊想让男孩看到的物事跟前去。阿克!甚至在这样的情形下,它依然喊叫着男孩的名字。阿克—阿克!

罗兰的右手落在枪套上,却惊觉里面空空如也。直到这时,在她离开了数小时后,他这才意识到:苏珊娜带着他的一把枪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好极了,他想,如果她找到的只是无尽的黑暗,至少可以有五颗子弹给那些东西,剩下一颗给她自己。很好。

可是这种思虑显得晦涩而遥远。他拔出另一把枪,这时候莫俊德已稳稳蹲踞于后腿,用它仅剩的一条中腿环绕住奥伊的中腹拖来扯去,想把依然咆哮不已的貉獭从自己血流如注的断腿上拽下去。蜘蛛将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拼命往上折,扭成可怕的螺旋形。半空中扭曲的身影甚至一度遮掩了古母星的光辉。随后,他愤然抛出奥伊,而就在这一刹那,罗兰顿感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幡然悟道:很久以前他已见过这一幕,在巫师的玻璃球中。营火照耀的暗夜中,奥伊飞成一道弧线,直插在三叶杨的枯枝上,恰是罗兰为生火而折断的尖利切口。貉獭疼得大喊一声——死亡前的最后痛嚎——悬空挂在枝杈间,身子软绵绵的,刚好在派屈克的头顶。

莫俊德一秒不停地向罗兰走来,但这番进攻步履缓慢而蹒跚;他的一条腿早已在出生后几分钟内被毁,现在又有一条腿被咬瘸了,拖在草地上移动时还不时抽动一下前端的螯钳。罗兰的眼神从未如此锐利,也从未感到这等逼人的寒意笼罩在身边。他看到蜘蛛背上白色的小脑袋,以及其上一双冷冰冰的蓝眼睛,那是他的眼睛啊。他还看到,自己惟一的儿子越过令人憎恶的拱背死死盯着自己,也看到第一颗子弹撕裂了那眼睛,狠毒的眼神随即溃散、迸成一股鲜血。蜘蛛暴跳而起,腿肢冲着星光密布的暗夜天空挥舞着,空空冲撞不已。罗兰的另外两颗子弹也随之而去,刺入蜘蛛暴露无遮的腹部、并射穿了身体、再从背部射出,带出一股黑色的浆液。蜘蛛扭动着倒向一边,或许是想夺路而逃,但剩下的腿肢却无力再支撑了。莫俊德·德鄯一头栽进火里,撞出四溅的火星,红红黄黄一片。他在火焰和灰烬中继续翻腾,腹上的短硬刚毛已经烧了起来,而罗兰,苦涩地咧嘴一笑,又开了一枪。垂死的蜘蛛又翻滚出来,背上已沾上了火焰,几条完好的蜘蛛腿紧缩到一起,扭成一团,接着,渐渐绵软失力,四散开来。一条腿落在了营火里燃烧起来。气味恶臭难闻。

罗兰这才迈步向前,似乎是为了踩灭草地上被四溅的灰火点燃的火星,但这时候,突然有一声悲愤的怒吼腾然猛冲进他的脑海。

我的儿子!我惟一的儿子!你把他杀了!

“他也是我的儿子,也是。”罗兰说着,看向默默焚烧中的怪物。他能够承认这一现实。是的,他还能做到这一点。

那就来吧!来呀,亲手杀死儿子的凶手,来瞧瞧你的塔呀,不过你给我记着——你会在玫瑰地边上徘徊直到老死,连碰一碰塔门的机会都不会有!我决不会让你穿过玫瑰地的!在我允许你穿过之前,连隔界空间都将消逝!杀人犯!你杀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杀死了你的朋友们——啊是啊,每一个朋友,包括苏珊娜,你亲自打开门送她走,如今她已经被割断了喉咙,在门那边死翘翘了——现在可好,你还杀死了亲生儿子!

“又是谁派他来找我的?”罗兰反问头脑中的另一个声音。“是谁把那个孩子派来送死的?那只不过是个孩子,黑皮肤之下藏着的是个孩子!嗯?你这个红色混蛋?”

那个声音没有作答,罗兰便将枪入套,接着扑灭零星散火,不让火势在草地上绵延。他心想那个声音提到了苏珊娜,终于说服自己不去相信。她可能是死了,啊是啊,仅仅是可能,但他相信莫俊德的红色父亲不会比他了解更多详情。

枪侠下决心不再去想苏珊娜,接着走向了大树,那里,他最后一名卡-泰特垂挂在枝杈间,被刺穿了……但还活着。金边镶绕的眼睛以仿佛嬉耍得累过头的眼神看着罗兰。

“奥伊,”罗兰说着伸出手去,明知道有可能被貉獭轻咬一口,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猜想,自己倒是有心——当然,不是小部分——很想被咬一下。“奥伊,我们都要感谢你。我要说,谢谢你,奥伊。”

貉獭没有咬,而是吐出了两个字。“奥兰,”他说,随之一声叹息,他舔了舔枪侠的手,仅此一舔,便垂下脑袋,死去了。

11

天光渐起,清晨的光线越发明爽,派屈克犹犹豫豫地来到枪侠身边,他正坐在干涸的小溪河床上,坐在玫瑰之中,奥伊的尸体摊放在他的膝上,看起来就像是毛皮围巾。年轻人轻轻地呵出一声,似在询问。

“现在不行,派屈克,”罗兰心不在焉地答道,手指抚摸在奥伊的毛皮间。那很厚实,触摸起来却极其光滑。他觉得自己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美丽的毛皮下已经没有了生命,那肌肉还很结实、绷紧着,浸在毛发间的血迹早已凝固。他用手指梳理着被咬烂、被血污凝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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