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博物馆-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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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广场,一样的行星表面,许言们之间的行为已经是一场灾难。
无数的许言在镜头中争吵,几乎在所有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许言们”互相叫骂甚至攻击。
“他们只是为了确认自己被复制的顺序更靠前,”长白说,“在这里……最早被复制的人又有更高的参战资格。”
“参战资格?”吴小清呆住了,“他们还抢着去上战场不成?”
“是的,”长白说,“他们似乎相信要是自己在这里没有用处,就会被处死,所以每个人都拼命争取……”
这听起来的确符合许言的行为逻辑。
“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在你们三个人组成的社会化评估中,许言的分数是最低的,100的满分只有29分。”
吴清苦笑“这还要打分的吗?不及格是不是把我们能送回去?”
“像你们这种封闭式的虚拟空间对资源的消耗很小……不管评测的结果如何,活下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那沈教授跟我呢?”
“沈教授分数只有47,他的年龄太大了,”长白说,“军人是一种需要理智和情感完全平衡的职业,缺乏其中任何一种,都会让作战实力大打折扣。”
“那……就只有我的复制体更让人满意?”
“可以这么说。”
吴清苦笑“那他们以后不是要单调死么……全都是自己……”
真要是回到地球上,这种日子简直可以把人吓到发疯。这恐怕只有恐怖悬疑电影里,才会出现这样的镜头。
但实际上,回到吴清复制体的虚拟世界来看,其实这些吴清们相处还是挺好玩的。吴清注意到,此时吴国内部已经出现了基本的法律——严禁一些心情不好的个别“吴小清”用骂人发泄情绪,一旦被发现,他们就会把违反这一条规定的“吴小清”驱逐出城市范围。
吴清甚至相信,如果任由这些“吴小清”们一直这样培养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些“吴小清”们自己就能在整个虚拟世界中形成一个的团体,甚至进而成为一个独特的单体文明。
“具体的军事训练会持续一个月左右……”长白最后离开的时候,对吴清交代了此次过来的主要目的——通知他关于外界的情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后你们就会被要去跟智体打上一次……到时候这些人的命运……恐怕不会很乐观。”
。
325 2319()
我是2319号。
严格来说,我的全名叫做吴小清2319,但是在这个地方,吴小清这个前缀是毫无必要的,他就好像是所有人默认的,一种全新的国籍。
相比较而言,2319这个数字虽然无趣,却也是在这里,真正属于我的,唯一的东西。
这数字本是一串代号,就像人的qq号码一样……虽然我也没真正的用过这种软件,我只是大约记得有这样东西……
作为一种号码,2319只有四个数字,这珍稀程度可以堪比5位qq号码。
只是在训练区里,这种珍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超过3000个小时了。
和记忆中的“人生”相比,3000小时的生活就像是刚刚过去的一瞬,但2319知道,只有这一瞬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之前……只是记忆而已,和24088067人共同拥有的记忆。
记忆这种东西如果放在地球上,那可能是每个人最珍贵的所在,但是在这里,它其实一钱不值。这里没人会说关于记忆中,属于吴小清的那些生活片段,没人会谈到地球……对于大家来说,这些东西就只是一个个人的背景存在而已,他们既不能选择,也没法反抗,就像一个人没法选择自己出生的国家。
所以在这里,大家都把吴小清这三个字当做某种国籍,我们默认都是在这个国家出生的人,仅此而已。
3000个小时可以让“我们”中的大部分人掌握飞船的基础操作……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把开飞机当做一种简单的模拟游戏来玩的,因为操控系统在设计上就是朝着游戏的角度发展的——更容易被理解,被多的概念化,更简单的操作……
不像记忆中,地球上开飞机一样,一进驾驶舱,全是仪表盘。
联邦人的飞机指令是高度概念化的,许多操作都有了现成的指令集,就像一些游戏中的操作宏一样。作为操作员只需要熟悉这些指令集,而作为舰长和指挥官就更简单,他只需要了解现在的战斗发展状况,清楚明白他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就好了。
在吴小清的记忆中,曾经他也有过一段时间沉迷游戏的经历,不过那很短,因为经济的限制,他没有办法跟其他同龄人一样无所顾忌的沉迷,偶尔有钱的时候,不过是去网吧开几个通宵而已。但因为平时玩的不多,所以游戏水平很是一般,通常都是被虐了然后在网吧里骂,不是骂对手就是骂队友……
具体骂的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但那种骂人的感觉,还始终留在脑子里,以至于在训练时,每次遇到失败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要找个人来骂一骂。
但在“吴小清”国里,有着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大家都管这种现象叫做行为反射。
因为所有人都是复制体,几乎存在着一样的记忆和经历,脑回路也是惊人的一致,当这些一模一样的行为体尝试着配合和对抗时,大家都会不自觉的联想到对方身上去。
就拿骂人这个细节来说,每次我只要一有骂人这个念头,就会下意识想起,其实我要骂的对方跟我是一模一样的,我骂他蠢,那就是在骂我自己蠢,而且这种行为是存在反射现象的——也就是说,当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骂出来的时候,也同样意味着对方没办法控制……这就像一个人对着镜子里的人骂你是sb,他只要把这句话说出口了,毫无疑问就会收到来自镜中人同样的口型攻击,在这个过程中这个骂人者又得到了什么?
所以这样的行为几乎很快都成了自省,一场对抗之后,失败方只会摇头感慨——我真是个sb。
胜利者非但不会乘胜嘲讽,反而会过来安慰——其实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只是……
训练营里,大家本来是按照游戏对抗的思路来尽心的,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会互相玩的很开心……但是很快,当大家注意到行为反射现象之后,没有人再把这些训练当做游戏来看待了。
这就好像一个人跟自己下棋一样,不管是输是赢,都不会有一丁点的惊喜。相反,随着训练的持续进行,对联邦这场战争形态越来越了解,所有人都开始感觉到恐慌和压抑……
看样子不过是在虚拟世界里,在虚拟的界面上打打虚拟的战争……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以同样的方式进入战场,到那个时候,那场游戏的输赢,可能将决定我们每个人未来的命运。
而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赢的概率很小……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几乎可以等同于战争中的消耗品,最廉价的消耗品。
建造飞船需要消耗宝贵的质量,一艘攻击舰最基础的质量都在数万吨以上……而操作这些飞船的人,原先本是联邦最宝贵的东西,他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联邦人。
但现在他们找到了吴小清1号——然后就有了2号,3号,4号……
同样是生命形态,他们比真正的碳基生物要廉价的多,不需要从一个受精卵开始发育,不需要从一无所知开始受教育,不需要逐渐形成属于自己的思想和人格……制造他们仅仅需要最简单的数据操作,复制。
他们唯一消耗的,不过是一点计算资源而已,对于联邦文明这种早就实现了能源自由的文明来说,这样的消耗是最微不足道的。
昨天的训练中,又有二十多个人崩溃了。
情绪崩溃在训练中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在遭遇失败的时候,而且是连续的失败。
和同样的人对抗,就好像自己跟自己玩石头剪子布,按照统计学,其实只要数量足够多,各种现象总会出现,总会有人一直赢,他们对战争的信心就会相对比较充足,也总会有人一直输,这种失败会让他们对日后命运的恐惧日益加深。
对于大部分人,包括我自己来说,其实训练过程中都是有输有赢,有的时候能够找到输赢的原因,也许是战术技巧上还有欠缺,也许是和其他战友的配合没有到位,也许单纯只是运气不行……
无论成功和失败,大部分人其实早就有了相应的心理预期。
但总有那一小部分不幸者,从训练开始以后,他们大多数的战绩都是失败。
虽然他们都是吴小清,虽然他们都是一样的思维,但在这场概率游戏中,他们没办法真正体会遭遇不幸的人的绝望。
这些人很快就出现了罢训的症状,而罢训的结果,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
他们不过是一段数据,一段程序而已,如果程序出现了bug,那么最简单的方法不是调试,而是删除。
229号,11980号,777040号……许多被删除的,“人”的号码,我都还记得,其中229号甚至还跟我说过几句话。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我还尝试过去安慰他。
但没有用,我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是相通的,我们还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用眼睛看一眼,就能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我能理解他的绝望,他自己大概也能理解自己的绝望,但理解和解决是两回……最终他宁愿被这绝望吞噬。
其实我们又好到哪里去呢?我们绝大多数人的命运,不过是在这个世界中活的更长一些罢了……战争对所有人也许都意味着是人生的终点……
对于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来说,我们只是接受了自己人生的这种命运罢了。
一个自然人在无知的环境中生存,最终因为衰老走入死亡境遇,这是上帝给他们设定的宿命;而我们则是在一个有前提的条件下生存,最终因为战争走入死亡,这是联邦为我们设定的宿命……不,严格来说,这是吴小清,这是我们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宿命。
一个自然人在命运不公的时候,还可以骂骂老天爷,我们能骂谁?
如果一定要骂的话,我们只能骂我们自己,骂第0号吴小清,那个真正的吴小清。
从情感上来说,我们有一亿个理由去骂他,但最终……起码我没有。
因为我能够理解吴小清,理解他做出这种决定的所有依据,换位思考,如果我不是吴小清2319,而是吴小清本人,会有比现在这个选择更明智的吗?
至于我们这些人的痛苦……
和两个文明的存亡比起来,真的算不上什么。
即使现在,我天天都会担心明天就回被派上战场,我依然这么觉得。
相比死亡与恐惧,其实我更害怕的是虚无。
如果没有吴小清,没有搜救队,没有这一切,也许我压根就不会出现,这世界上不会存在吴小清2319,也不会存在此刻我的这些思绪……
我很赞同联邦人在为自己虚拟社区辩护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生活意义的深刻与否不在于真实和虚假,事实上,越是虚假的,被我们幻想出来的东西,就往往越深刻,我们文明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