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主-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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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清明现在是记不得那个花魁长什么模样了,连那一百两银子也没再他手上留过两天。季寥曾问他为什么那样痛快的将银子花掉,那时候季寥喝的酒,正是用那笔银子买来的。
清明回答季寥,说是人都是从尘土里来,往尘土里去,百年之后,都会一了百了,因此他不需要想那么多。
当时季寥喝了一大口酒,良久才回了清明两个字——“痛快。”
大约从那时起,两个男人便开始肝胆相照。
正因如此,季寥才会决定将接下来逼迫金算盘就范,让出药材生意的巨利的事交给清明。他道:“我保证这次让你做的事绝无风险。”
清明道:“那你倒是说说。”
季寥便将他打算谋取金算盘的药材生意的计划说出来,对此季寥并无任何心理负担。因为江湖上能将做生意做大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些黑心的,一种是非常黑心的,恰好金算盘就属于非常黑心的那种。
清明听了季寥的计划后,说道:“这件事有两个关键点,一是从哪里能获得那么多珍贵的药材,第二如何保证金算盘不会使极端手段跟我们同归于尽。你要知道咱们二十四节气虽然高手不少,但你一直不欲使咱们暴露出来。可想而知此事必然会弄出大动静,到时候怕是想藏都藏不住,至少在这里,绝对瞒不过四季山庄。”
季寥道:“等半个月后,我就会给让你见到那些珍贵药材,绝对超乎你的想象,至于金算盘他绝对不会跟我们同归于尽。”
清明道:“为什么?”
季寥淡淡道:“因为还有一个人跟你合伙做这件事。”
清明正色道:“谁?”
季寥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双目眺望北面被云雾遮住的四季山,悠悠说了一句道:“四季山庄的少主人——季寥。”
清明震惊道:“你怎么有本事说动他。”
“因为他也是人。”季寥轻轻道,更加心里加了一句,毕竟他就是我。
清明消化掉这个消息,油然道:“难怪你说这件事没有任何风险,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就算是一头猪来做,都一定能把事情做成,但我不会跟你客气。”
季寥笑了笑,说道:“接下来一个月你就别离开沧州府,到时候四季山庄的少主人自会跟你联系。”
清明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道:“听说四季山庄的少主人文武全才,却是一个瞎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季寥道:“是真的。”
清明叹息道:“纵然我早已明白天道有缺,月无常圆的道理,还是有点可怜这个人,既然上天给了他最好的,又何必要让他遭这份苦。”
季寥道:“或许他不以为苦。”
清明道:“他肯定苦的很。”
季寥好奇道:“何以见得?”
清明笑道:“我如果是他一定做个臭名远扬的败家子,而他居然还有个文武双全的名声,岂不是很在意自己瞎了的事,非要做给旁人看,这岂不是自讨苦吃。”
季寥默然无语,清明倒是说中了原本季寥的心思。世间聪明的人不少,通透的人也不少,而清明算是既聪明又通透的了。过了半响,季寥道:“我现在也明白了一件事,你这个人肝胆都是冰雪做的。”
第17章 变故(九千推加更)()
有一个词叫做“冰雪聪明”,可见冰雪可以是用来形容人聪明的,另一方面冰雪又是晶莹剔透的。
季寥语带双关,清明听了出来。
他哈哈大笑道:“你今天说话比往常有意思,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晚上见。”
季寥点点头,随后江心传来扑通声,那是清明钻进了水里。他明明出身西北苦寒之地,但一身水性居然比那些生在海边的弄潮儿还要好,便是季寥都得不出解释,只能归结于天赋。
他又在江心里呆了好久,直到黄昏来临,季寥才悠然地划桨,孤舟破开水面,逆流而上,最后东拐西拐,竟流到了护城河的一个暗渠所在。
季寥熟悉地将小舟系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仿佛幽灵般进入暗渠中。
渠水洗去了季寥身上的气味,而暗渠四通八达,不辨方向,季寥却仿佛将复杂的地形全数了然于胸,终于从一口井里钻出来。在此之前,他已经于出井口时用内功将衣服蒸干。
这口井位于一个独立的小院,不远处正有个富丽堂皇的厅堂亮着灯火。
季寥走进厅堂。
厅堂很大,灯火辉煌,里面铺着地毯,上面绣着冬梅、秋菊、春兰、夏荷还有许多其他品种的花,争奇斗艳,可谓囊括了一年四季绝大部分花种。四面的壁柱都燃着香,香气飘荡在厅堂里面。
置身其中,如同在花海一般。
厅堂最引人注目却是一张圆桌,上面摆上了二十五张椅子,除却一张紫檀木椅外,其余椅子分为绿红黄白四色,恰好代表四季。每种颜色共有六张椅子,恰好连在一起。每把椅子的背面都写有字,分别是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至于那张紫色檀木椅,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元。
季寥脸色却沉了下来,厅堂里纵然点了许多支香,但依旧掩藏不住那令人烦闷欲吐的浓浓血腥味。以及在静寂的厅堂里,一滴滴血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极为刺耳。
一、二、三,
七、八、九,
十九、二十、二十一。
足足有二十一具尸体安详的坐在二十一把椅子上。只有四把椅子是空的,一把是那张属于季寥的紫色檀木椅,还有三把绿色的椅子也是空的,分别属于立春、惊蛰、清明。
安静,诡异,恐怖的气氛彻底笼罩住这个富丽堂皇且灯火通明的大厅。如果是个普通人遇到这种事,纵使没有疯,也离疯掉不远。
季寥忍住内心的震撼,强迫自己陷入身为草木时那种淡然无为的状态。他走到春分的椅子,细腻白皙的手指触摸到了春分椅子上尸体的脸。
尸体是春分,本是个好看的女人,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死的不能再死。
她脸部的扭曲,证明了她死之前遭遇着极为恐怖的事,并且她面颊还布着很多鲜血正在流动,鲜血的源头是她的眉心。那是一个豌豆大的血洞,犹自在流出鲜血,最后顺着她的衣襟,滴落在地毯上。
滴答,滴答,滴答。
如同地狱里恶魔的狞笑声。
血洞里没有任何异物,可能是一种外放的劲气造成的致命伤,或者是别的暗器。季寥脑子飞速转动,分析种种可能。但最不可思议的一点是,这二十一具尸体生前无一不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甚至大部分人的武功可以跟大帮派的首领相提并论。
这二十一人合在一起,便是一股四季山庄都能撼动的力量。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不露出大动静的情况下,将他们解决掉。
用毒?
或许根本不是人做的!
这件事的离奇已经超出季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甚至如果不是活生生的事实,他都会觉得荒诞。右手的食指肚沾上尸体的鲜血,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好几遍。甚至季寥还不放心,轻轻舔了一下。
片刻过去,季寥更确定一件事,并非中毒,血液是正常的。
如此似乎更证明大厅内发生的事真的可能不是“人”能做出来的,那到底是什么可怕存在。季寥猜到可能是鬼魂。他绝非不信鬼神的人,因为他本身亦可以归结到鬼神一类。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鬼神,故而在此之前,也会心下以为自己是独特的。
厅堂的墙角静静摆着一个盆栽,它还开着花,只是花香已经很淡。
季寥发现了它,原本淡然的心境涌起波澜。
怎么会是它,怎么会是它,怎么会是它
心头不可抑止的冒出疑问,简直不可置信。因为盆栽他认识,正是那盆叫做“金风玉露”的紫荆花。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快步走到“金风玉露”面前,手指触碰到有些枯萎的鲜红花瓣上。
他之前救治金风玉露时,就察觉到这株盆景有些微的灵性。
或许他能从“金风玉露”这里,得到线索。
草木并非没有感觉,相反它们的感觉很灵敏。些微的风以及温度、湿度的变化都会反馈给它们,便于它们调节自身的生长系统。
离事情发生的过去未久,所以之前许多信息依旧残存在“金风玉露”中。
渐渐季寥脑海里形成了一幅画面,那是根据得到的信息,凭空想象出的画面。大厅里的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声谈笑,到后面某一刻,突然安静下来。
不对,季寥本来看不见的眼睛已经闭着,忽地摇了摇头。大厅里居然坐着二十二个人,也就是说还有一个人没死,或者他就是凶手。
很快季寥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厅堂里又走进来一人。
她应该穿着又轻又软的纱衣,纱衣应该是白色,人很俏丽,且跟在座的二十二人都很熟悉。座位上的人陆陆续续跟她打招呼,但她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一双眼,一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眼,死寂、萧索、虚无,那绝不是人应该拥有的眼眸。
季寥“看见”了,不知为何,他就是“看见”。不是源于“金风玉露”残留的信息,而是“金风玉露”那浅薄的灵性直接反馈出来的。这源于一种精神感应。
第18章 推论()
啵的一声,季寥脑海里构造的画面,如同水里的影像被投进一块石子,变得支离破碎。他心头一阵烦闷,片刻后才渐渐消退。
面前的金风玉露叶子都卷缩起来,生机黯淡许多。
它本来就有病,只是被季寥医治,才开始恢复生机,但也就一天多的时间,又能恢复多少。刚才季寥为了获取信息,不免让它流逝一些生机,好在并不致命。
而且最奇怪的是,金风玉露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这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季寥有些不敢往深处想,但他总觉得那个双眼睛的主人,隐隐约约和立春有关,那是源于一种直觉。
“是谁。”季寥心里一紧,往厅外瞧去。
他速度很快,几乎到了极限,但连对方一丝衣角都没摸到。
“顾葳蕤是你。”他一字一顿道。他闻到了少女独有的香气,很淡很淡。如果一阵风吹过,怕是连季寥的嗅觉都扑捉不到这香气。
顾葳蕤一定用了一种特别的办法掩藏自己的气息,只是她行动时,仍旧免不了泄露一点出来。可能别人是察觉不到的,但季寥的嗅觉实在太过于灵敏,才能发现。
周围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可季寥不相信她能走得那样快,她一定就在附近。事实上他猜想的没有错,就在厅堂的房顶上出现了一个人。她穿一身白纱衣裙,像云烟般轻柔,俏生生的立着,好似随时都能化入清风中。
她的眼神寂寞、虚无,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感情色彩。可她一双眼眸又分明盯着季寥,久久不愿离开。
季寥将他的听力发挥到了极点,就是没法察觉她在屋顶。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顾葳蕤就在附近,就在离他不远的距离。
没有得到回应,季寥心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