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主-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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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寥没有任何惊惧,只是笑道:“这么说来,你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紫衣女子道:“你进步了很多,如果是从前的你,不会从这样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季寥道:“人总归是要进步的。”
这是废话,更是实话。
紫衣女子道:“其实你这番境界,也无非是秃驴们说的打破知见障而已,仍是人世间的境界,而人世间的境界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或许天下间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说这番话了。
季寥从她身上真正感受到了一种独有的气质,那便是无敌。法主不曾有,天魔祖师不曾有,就连清雨都不曾有。
这是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然后得来的信心。
而他如果继续生生世世轮回下去,也会拥有这种信心。或者说谁要是将他打得灵魂出窍,他在那种状态下,或许比眼前女子更无敌。
想到这里,季寥又觉得这种无敌也没有那么让人动容。
他当日杀白海禅也不过一指头而已。
季寥平静下来,心如明月。
他道:“可你也仍在人世间。”
紫衣女子道:“但我可以将任何人从人世间除去。”她微微一顿,接着道:“当然不包括你。”
她听到了季寥和赵希夷说的话,自然也知道季寥可能具有元神的秘密。
以她的经验来判断,确实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季寥为什么能杀死白海禅。毕竟即便是她要杀白海禅那种人物,也要费不小的力气。
季寥道:“这是你请我喝酒的原因?”
紫衣女子道:“知道你有天魔气后,再对照你对那个季笙的关怀,许多事我也清楚了,本来我是要来杀你的,但发现了这件事,便改变了主意,毕竟杀了你,你应该还会活在人世间,到时候我要找你,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季寥道:“那你接下来又将怎么做。”
紫衣女子悠悠道:“接着喝酒吧。”
又是一杯酒饮尽。
季寥却也想喝酒,尽管赵希夷是有意为情,终归是情,无疾而终的情事,也会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
酒不能化解惆怅,但惆怅时,没有比喝酒更适合做的事了。
不一会,两人已经饮了数十杯酒,他们都是海量,数十杯酒自然是不会醉的。
紫衣女子似有些醉意,说道:“季寥,我知道你是有些文采的,此情此景,你作一首诗如何。”
“季寥”,这是许久没有人提起的称呼了。
季寥道:“没有诗情,便说两句话吧。”
紫衣女子道:“两句话也成,要是不好听,我就把你扔进江潮里喂鳖。”
她许是真有些醉了,江潮里的鳖再厉害,恐怕都吃不了如今的季寥。
季寥似乎也有些醉,道:“碧玉壶中梦黄粱,天边冷月。”
紫衣女子拍拍手道:“很不错,正是此情此景,更有人生恍然如昨之感,一字一杯酒,当喝十一杯。”
季寥笑道:“一字一杯,显得你我太量小了,不若一字千杯。”
紫衣女子淡淡道:“喝一字千杯,太费时间了,何况说了这两句话,喝完酒,也该尽兴了。”
季寥没有问尽兴当如何,更没有想,先喝酒再说。
十一杯酒觥筹交错,季寥更觉醺然。
这是好酒,但酒不能醉他,只是他心里有些醉意而已。
紫衣女子突然身上爆出惊人至极的强大气息,将鱼竿一抖,空丝浸入水面,再将鱼竿抬起,抽起空丝,竟然将江潮真的钓起来了。
这是何等惊人的手段,如非亲眼所见,在此之前,恐怕世人都难以想象到。
江潮钓起来,袭向季寥。
紫衣女子冷幽幽道:“杀你要冒风险,只好把你镇压了。”
她不想步白海禅后尘,更不想留着身具天魔气的季寥克制她。
她既然能种下因,也能了结果。
紫衣女子凭空而立,几乎与大佛头顶平齐。
江潮在钓竿驱使下,如同游龙,对着季寥张牙舞爪抓过去。
季寥平心静气,他早知道她不是轻易罢休的性子。之所以她请他来,他也是为了不连累女儿她们。毕竟这人的性子霸道至极,自己拒绝见面,她还是会找过来的。
不过这酒,倒也滋味不错,他不算白来。
面对江潮如龙杀来,季寥拔出千秋岁,心中默念道:“快二十年了,便看看我们之间到底还有多少差距吧。”
醉意瞬息间燃烧,化为无尽的战意。
一道横天的刀光出现,无所保留的斩向江潮。
虚空里,季寥一声暴喝道:“这一刀,叫断前尘。”
吼声四处震动。
却没有波及太远。
因为方圆十里,好似被一个场域笼罩。
“大叔。”一幅画面将少女从打坐练气中惊醒。
许是父女连心,即便是无形的场域,都没隔绝少女对季寥的感应。
陈小寒轻敲房门,问道:“怎么了。”
少女连忙开门,说道:“师姐,大叔有危险。我们去那烂陀寺。”
她虽惊不乱,知道大叔遇到危险,也只能请妙色大师他们帮忙才有作用。
第134章 浪淘尽,千古风流()
陈小寒忙道:“究竟怎么回事?”
少女道:“边走边说。”
她眨眼功夫已经使出灵飞派的清风徐来,没有过去的恣意潇洒的姿态,一出门便成了一道狂飙,只往那烂陀寺而去。
少女心头是万般焦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能看到那副画面,但是心里的不安,告诉她那是真的,大叔正确凿无疑的遭遇前所未有的危险。
她来不及解释更多,只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抵达那烂陀寺,她怕晚了,就再也见不到大叔了。
季寥心如永夜,不起任何波澜。
是的,接近二十年的恩怨是非,也该做个了断了。
刀光接触到被钓起来的江潮,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元气爆炸,但实质的刀光,将江潮视作无物般地劈成两半。
眼眸里,看到江潮被分开的尽头,紫衣女子的身影不住放大,且与静谧的月光化为一体,不可动摇。
水月人三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让季寥深刻意识到这个对手究竟是多么不可一世的强大。
江潮又将合拢,季寥的心跳仿佛静止。
刀光在接近那个身影的过程中不断变缓,照这个趋势,恐怕等不到他刀光碰到那个身影,他就得被合拢的江潮淹没。
他又怎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窍穴闪烁一阵剧烈光芒。这是一种无可想象的升华,迟缓的刀光再度爆起,如同流水到了尽头,忽地从底部冒出新的泉源,继续前进。
季寥已经不顾震动窍穴,榨干身体的潜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战胜她,让她尝到失败的滋味。
紫衣女子的身影终于完整的成仙在他眸光中,明月光下,那是没有任何瑕疵的容颜,人类出现以来,或许没有任何一张脸能比她更美。
惊心动魄的美丽,几乎可以让仙佛为之动摇。
刀光却极其残忍的逆势而上,要摧残这份难以言喻的美丽。
紫衣女子低眸看向季寥,既有惊讶,也有不屑。她缓缓将一只玉手往前面压过来,那是一双比新生牵牛花藤蔓还要柔嫩的手,正欲接触仿佛可以使江河断流的刀光。
任谁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为这双柔嫩的手而担心,并厌恶那决绝可怕的刀光。
季寥却感到刀光好似被一层无形的墙堵住,加快的速度,再度有迟缓的趋势。四周的水流汇集过来,如同不可脱逃的牢笼。
他心头顿时有一种被孤立在天地之外的感觉。
无依无靠,无从抵御。
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那只手什么时候才会爆发出真正的力量,届时又是何等璀璨夺目。
名为千秋岁的神刀开始震颤,来自它最初主人的刀意,仿佛跨越时空而来。
那也是一道无敌的法意。
千秋岁也曾经伴随它第一代主人,有过一段无敌的岁月。
都说无敌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但强者永远都不愿意失去这种寂寞。
千秋岁不想败!
季寥此时此刻无比洞悉神刀的心意。
他默念道:“我又何尝想败。”
季寥跟千秋岁同心同德,一时间人与刀无分彼此,进入水乳交融的境地。
莫名的法意出现,似是将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吸进了刀刃上。
不,还有一点萤火般的光芒,出现在刀尖上。
在寂静的夜里,唯一萤火的出现,诠释了何谓寂寞。
寂寞啊寂寞,不在寂寞中永恒,便在寂寞中消逝。
萤火轻微的颤动,却无任何事物可以在黑暗中阻挡它。它便是黑暗中的王者,哪怕只是一点萤火,但黑暗里,它是唯一的光明。
对于真正的绝顶强者,一点光明,便可使他们边观周遭万里。
光明往慕青美丽动人的胴体侵袭过去,哗哗的江潮声成了这一点光明的注脚。
咯吱。
异样的响动,代表着季寥真正跟慕青交上手,不再是气机交锋。
他内心清晰无比的感受到,刀尖已经触碰到了慕青的指尖。
那是一股无比震撼的力量,让她以柔嫩的手指肚,抵御住了刀锋破开一切的锐利。长空震颤,季寥以苍鹰翱翔天际的姿态,跃出江潮,无边如银如雪的月光也披上他身。
黑暗不在,月光普照一切,江潮回归地面,波心荡,静夜无痕。
高达百丈的坐佛无比安详,平静的佛眸似也在欣赏这一场战斗。
挡住了季寥无可匹敌的刀势,慕青没有任何得色,一切都仿佛在意料之中。漫长的生命里,她遇到过比季寥还要强大许多倍的对手,最终活下来的人,只有她。
最轻易的事莫过于死去,最艰难的事莫过于活着,到她这里,似乎反了过来。
慕青冷幽幽的眼眸,像极了天边的冷月,她目视季寥,如背后的大佛,俯瞰众生。
“不到二十年,你竟有资格跟我过上一招了,很不错。”但她眼里,并无多少夸赞的神色。
季寥望着如神似魔般的紫衣女子,感受到她身上的沧桑气息。沧桑是岁月的铭刻,而岁月最是无情,如同慕青。
千秋岁没有被这个强大的敌人吓住,刀尖颤动,那是遭逢对手的欣悦。
对于这把神刀而言,或许没有比遇到强大的对手,更让它觉得兴奋的事了。
刀的生命,亦在绝世的交锋中怒放。
季寥用手轻轻拂过刀身,如同对待情人一般。
他淡淡道:“接下来一刀,叫做浪淘尽,千古风流。”
慕青是风流千古的人物,这一刀要淘尽她。
她当然明白这个意思,微微笑道:“但愿你的刀法能和你的口气相匹配。”
季寥是个极有天赋的人,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尤其是在修行上。
他在短短岁月里,跨越过了无数修士一生都不能抵达的成就。
这一次,季寥只希望用这把刀,跨越过慕青这座高山。
如果断前尘代表他的决绝,那么浪淘尽,便是他无穷的信心。
断前尘只有一刀,而现在季寥这一刀,一发出,便有天风大雨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