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主-第3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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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形多巨大,但他也不在乎。
头顶的屏障是天,他也要把这天捅破。
火焰疯狂的围拢住季寥,他身上的皮毛,哗哗哗地爆响,在燃烧。
灼烧的疼痛感,只会让季寥越来越疯狂。
这一刻他好似跟无数年前进过这八卦炉的猴子生出共鸣。
天不怕,地不怕,不想什么未来,不想什么命运,就只想好好发泄一场。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越来越热。
火焰烧透他的皮毛,大量的烟尘涌进他现在比灯笼还大的眼眶。
季寥被熏得眼泪直冒,可他一点都不在意。
他使出浑身里的劲力,往头顶撞去。
空间都出现剧烈的晃动。
头顶是一层薄薄的清濛仙光,看似很薄弱,但季寥可以撼天动地的力量,根本没有将清濛仙光捅破。
“这是大老爷留下的太清仙光,你就老老实实呆在里面,等白骨如来来赎你,我们就把放了。”外面金角童子的声音传进来。
季寥对于金角童子的话充耳不闻。
他现在进入一个极其狂暴的境界,即使金角童子告诉他过不久,他就可以出去,他也不会听。
他只想现在就出去。
他!一点都不想受到约束。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他都修行到太乙真仙这地步了,他都道佛魔三家之法融于一身了,怎么他还没有当四季山庄少庄主时自由自在,他还不如当初为大凉国师时。
凭什么!
他不要这么被动,他要做自由自在的自己。
如果是别人强迫的永生,他绝对也不稀罕!
如果是他自己选择的死亡,他甘之如饴!
他的宿命是挑战那位不可能战胜的存在么,这一切都是对他的磨练么,好似是这个逻辑。
因为季寥实实在在感受到火焰正锻炼他的肉身,正在使他的金刚不坏身趋于圆满。他可以老老实实呆着,不过是受点苦而已。
但他不稀罕!
这就像是有人告诉他,他是一条鱼,可以一生不愁吃喝,但他不能离开水。鱼儿当然离不开水,但总有那么几只傻的鱼非要离开水。
这样的鱼,基本上都会被干死。
但总有那么一天,终于有一条鱼,它离开了水,他还能呼吸,慢慢地长出四肢,能在陆地爬行。
于是世间有了第一条能离开水的鱼,后来又有了能在陆地行走的鱼,如同鱼儿在水里一样自由。
如果没有那些傻傻的鱼,陆地上便不会有鱼,这鱼后来便进化成了别的,甚至都忘了它曾经是鱼。
可后来又有人告诉它,它可以在水里,在陆地,但它不能飞。
这条鱼不信,它既然能离开水,也自然能离开陆地,最后它飞了起来。不可能做到的事,它做到了。
季寥此刻就是那条鱼。
他可能会干死,也可能从此脱离水,谁知道呢。
而季寥并不知道,他身处这座八卦炉的主人,便是第一条离开水里的鱼。
即使倾尽世间所有的资源,修尽大道三千,也不可能让一个修行者超脱。
即使历尽无量劫,也只能让人做个天帝,却不可能让一个修行者超脱。
即使太上忘情,斩掉三尸,也至多是混元无极,而不可能让一个修行者超脱。
季寥不清楚,不明了,不知道这一切。
“去你妈的修行!”季寥狂暴一声大喝。
金色暴猿的妖身都要崩溃了!
但季寥真的捅破了头顶那一层太清仙光!
好似可以镇压万古的八卦炉的盖子被掀开,一只浑身爆射金光的暴猿从炉子里出来。
季寥心头闪现过从前读过的一段话。
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要这地再也埋不了我的心,要这诸天神佛都烟消云散。
但他此刻不要诸天神佛烟消云散,他只要眼前这一切都消散掉。
金角童子浑身颤栗道:“你不要乱来,这里是八景宫,是太上的道场!”
银角童子同样瑟瑟发抖,现在的季寥,让他想起无数岁月前那只猴子,也是这个样子冲出八卦炉。
那时候有大老爷在,他知道这都是注定的,都是一场戏。
可猴子从炉子里出来那一刻,仍是让他恐惧了。
那种自由自在,那种无法无天,那种感觉,好让人……向往!
可是猴子终归还是被镇压了,被佛陀镇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风吹雨打的折磨,五百年铜胆铁汁的浇灌,终于杀死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
后来,他和兄长亦下凡间去演了那一场戏,看着猴子被他们捉弄,他心头快意,他心头悲凉,他更体会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命运,因为无论他们做得多好,在那场戏里,他们注定要输。
没有人喜欢输。
可他们只能做个戏子。
同样悲哀的是,猴子也知道他们在演戏,却不得不配合他们演出。
如今,同样的故事发生了。
已经没有了大老爷,还会是一样的结局么?
第66章 仙草何在?()
忽然间,季寥身上的暴虐气息消失了。
但他眼眸燃着火焰,只是除此之外,整个人变得跟深渊一样平静。看不见波澜。
他对金角童子道:“这是八景宫?这是太上的道场?”
金角童子看着此刻的季寥,很是害怕,手里悄悄拿出一件宝贝,然后说道:“是的,这是道祖炼丹的丹房,你不要作乱,否则你就犯了滔天大罪。”
“哦。”季寥道。
当他说话时,金角童子手里多出一只芭蕉扇。
芭蕉扇挥动,一股无可抵御的风力生出。
到了季寥面前,风力直接消散掉。
金角童子惊骇道:“不可能,就算你是大罗,也不可能不受芭蕉扇的影响。这可是道祖炼制的灵宝。”
季寥淡淡道:“因为我用的是定风波,这大概也是跟太上一样的存在留下的法意。”
季寥现在并非没有暴虐的情绪,而是进入一个奇特的心境。
如心有猛虎,却细嗅蔷薇。
狂暴是他此刻的心情,却不能主宰他。
这是他同无数年前那只猴子不一样的地方。
猴子只知发泄,季寥却在宣泄中懂得了控制。
怒火亦是可以控制利用的。
如佛要扫灭魔障,便有明王忿怒。
这种忿怒可以毁天灭地,却又受到佛的控制。
接着便是静寂,静寂得金角童子和银角童子都像是在等待季寥对他们宣判死刑。
季寥终于开口了,不是宣判死刑,而是轻轻道:“八卦炉可以炼制金刚不坏之身,你们应该是清楚的,为什么你们自己不炼?”
金角童子和银角童子有些茫然,对啊,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季寥本也想不到这个问题,但是怒火在心里,好似使他打破某种桎梏,所以他想到了这件事。
甚至金角童子和银角童子在将季寥丢进八卦炉时,都没想过季寥会不会跟无数年前那只猴子一样,练成金身,从炉子里逃出来。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们是戏子,只是这次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戏中人。
季寥道:“为什么要抓我?”
金角童子和银角童子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是从一次卜卦中得到提示,如果要让八景宫上一位主人玄都,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小老爷回归,便得找到玄都昔年造化的那一株仙草。
而且卦象还提示他们仙草就在白骨如来这里。
两个童子先是跟随道祖,后又跟随玄都,背景极大,手上还有几件道祖留下的秘宝,更为了迎接玄都回归,便撞起泼天胆量去找白骨如来。
结果白骨如来不在,就抓了季寥回来。
那时他们以为季寥是白骨如来的徒子徒孙。
季寥听得很仔细,更明白了两个童子行为的背后完全是由一条无形的线在操纵。
他自己何尝又不是,由宫灯牵引到了苦海,然后领悟白骨如来佛法时,被两个童子抓走,先是炼化净瓶法禁,再在关键时刻被丢进八卦炉。
一切都是定好的剧本。
现在即便他已经出来,未必就已经脱离剧本。
因为事情牵扯到白骨如来,那么背后牵着那根线的存在,自然在白骨如来之上,也就是说这是万劫不磨之上的人物。
按照天书的说法,那么就是那四位混元无极的存在之一,或者是九位超脱者?但超脱者未必真要对他怎么样,毕竟天书的说法,人家已经是无所不能。
所以四位混元无极的存在可能性极大。
白骨如来提过,宫灯火焰来自清水天。而自己来的又是八景宫,这么说清水道君和玄都都可能是幕后的操纵者。
但猫儿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呢,毕竟宫灯是猫儿偷出来的。
季寥并不愿意怀疑猫儿。
可事情显然跟猫儿也有关。
玄都是自己的缔造者,清水道君在青玄道宗就和他扯上因果。
季寥似乎抓住了某条线。
整件事的核心都是他,但事情的进展,或许在于清水道君和玄都的博弈。
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破局?
一旦思维展开,季寥顿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即使他此刻的明白,或许也是局的一部分,但至少他不是糊涂鬼。
如果只是玄都一位混元无极的存在在幕后,季寥自认为他不可能脱离定下的宿命,但现在有清水道君以及一直以来都神秘莫测的世尊地藏在影响他。除非那些伟大存在都一致定下他的宿命,否则季寥仍有可能抓住一丝机会,做自己的主。
天书说的话,未必全对,但确实让季寥离开井底,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季寥仔细回忆在太乙峰那一段离奇的经历,从白衣如雪的男子、少年道者、清水道君到猴子、玄都以及使他聆听佛音疑似地藏的僧人。
忽然间,季寥恍然大悟。
破局的关键一直在这。
“猴子。”
“俺老孙到此一游。”
“天地生我孙悟空!”
一幕幕过去有意无意忽略掉的细节,在季寥脑海里重组。
从石头蹦出,生根发芽,得悉道德经,太古魔龙棍,到如今的八卦炉,无一不是循着某种脉络,来打造他。
这是一种塑造。
为什么要照着猴子的经历来塑造自己?
天书提到过的四位混元无极中是没有猴子的。
而且凭借他从“天地生我孙悟空”七个字体会到的心意,猴子绝不是那种当棋手的性格。
“猴子在帮我破局?”季寥忽地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但是关键又在哪?
季寥道心里竟生出电花,他在以自己的智慧去触碰混元无极层次的领域。
金角童子和银角童子同时感受到来自季寥身上的一丝道意。
压得他们无法做出任何行动。
好恐怖的气势。
这让他们想到了小老爷。
当然,此刻的季寥和小老爷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但神韵却有些类似。
…
…
“你就是那一株仙草?”白骨如来看着眼前的青年,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