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横十三州-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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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江湖隐语行话黑话众多,别人在你面前叨叨半天,有来有回的交流,就是当面把你整了你都不知道,所以才显得水深。
士农工商谓之四民,四民之中有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五花八门之别,行行皆有行话、黑话,南方江湖谓之“春”,北方江湖谓之“典”,本来互不相通,经过几代各行江湖强人的努力,才将南春和北典统一起来,谓之春典,也叫作唇点,还有些地方叫调侃儿。
各行各业间行话互不相通,但同行的话,在整个天下十三州对同行讲都能听懂,外行人听了就如同听天书,这春典就相当于行内共有的秘密,是江湖中人的立身之本,所以江湖人有“宁授一锭金,不给半句春”的说法。
所以就算是匪徒也有自己规矩与话术,此之谓盗亦有道。
像刚才那几位,没有山头收留的游匪,其实也算是可怜人,按规矩像他们这样的人,秋天开始就要收手,冬天要蛰伏起来不能出活,要散伙“猫冬”,把冬天过了,等到来年开春,再“码人”把人聚集在一起在各个小道上打点零碎。
唐明贞从那一句“念杵”中听出来,看样子他们已经断炊有些时间了,这才铤而走险的在这个大冬天出来干一票。
魏枭与两个小孩儿自然是听不懂他们说的黑话,送走了这一干毛贼,唐明贞面向这三人。周平探出脑袋看向那陌生的大姐姐,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眼熟。
魏枭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他们是在对暗语,警惕的模样仍未放下。
唐明贞看了看魏枭,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两双好奇的眼睛,如同她直来直往的作风,开口问道:“你是准备把他俩带到哪儿去?”
魏枭微微侧头,用余光望向身后的两个小家伙,装作一副是他们父亲的样子,他回答道:“小的个生病了,我带他们去找大夫。”
唐明贞直直的走到他们身旁,吓了魏枭一跳,因为独自行走江湖的紧张感,他率先动手,想要先发制人,却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唐明贞的动作,就被甩飞出去砸向了旁边的竹林中,抖落一大片积雪。
他飞出去的时候还在惊呼:“你想干什么?!”
唐明贞蹲在小女孩旁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实如魏枭所说,有些发烫,这时魏枭从竹林里爬了起来,就要冲向唐明贞,唐明贞说道:“我在鸣城见过你,知道你不是他俩的爹。”
魏枭突然就停住了脚步,也陷入了如周平一般的困惑。
唐明贞望向周平,眼神中充满了询问,旁边的周平睁着圆圆的眼睛点点头,意思是魏枭确实是带小妹去看病。
唐明贞站起身,潇洒的向大路走去,继续道:“我的马送你们。”
见这让自己熟悉的女子并无恶意,周平松了一口气,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便开口向着唐明贞的背影问道:“大姐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没有,我第一次见到你们。”
司空府。
一整头野鹿,想着吃不完放着,虽然不至于坏,但也会不新鲜,司空鸣就让白山去把鸣城内有头有脸的家族全给请了来。
一群衣衫华贵的客人云集在司空家轩敞的大厅中,只要是司空鸣说了要请的,没有一家没到场的。餐桌上一个个盛放着菜的盘子,摆得整整齐齐,宾客也都是恭恭敬敬,保持着微笑交头接耳低声说着话。
今天司空鸣表现出了他本有的温润,而不是平日间坊间流传的那般不近人情,尤其对于敬酒,可谓是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菜走五味,转眼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这里仿佛变成了一片激战后的战场,用杯盘狼藉来形容再好不过了。到处都是食物的碎屑,地上不知是谁用过的擦嘴的布巾被踩得不像样子,打趣人的干杯,发出连续不断的讥讽笑声,恶俗人的玩笑话不绝于耳。屠门闯悠然自得的哼着小调,陈康与吕婉茹彼此斗嘴挑衅,白山在那里信口开河滔滔不绝,司空渐鸿则偏执的说着车轱辘话,一句话说了又说,方俊豪一个人独自在角落愁眉不展。而屠门青与钱素衣,两人都看着司空鸣与他人风度翩翩的交谈,她们一个眼神幽怨,另一个眼神充满了向往。
在这人声鼎沸喧闹的浪潮中,司空鸣突然站起身来,在自己面前满满的倒了三杯酒,大厅里的喧闹也渐渐的小了下去,他端着酒杯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这第一杯酒,敬我妹妹司空芷与我妹夫屠门易,我司空鸣对不起你们!”
说着一饮而尽,肃静的大厅都能听见司空鸣吞酒的声音,半晌,才陆陆续续的传来掌声。
司空鸣端起第二杯酒,他对着在场的众人道:“对于在坐的很多人来说,我只是个小辈,这一杯酒,我就敬各位长辈吧,司空鸣回来这些日子叨扰到大家了!做得不对,不敬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海涵!”
大厅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
司空鸣端起第三杯酒,也是最后一杯:“我过些日子就要离开鸣城了,我离开后,还希望大家能多多照应着我司空家!首先,三位县官老爷!”
听见司空鸣说出这句话,县令、县丞、县尉同时打了个激灵。
司空鸣继续道:“我知道很多事你们一直耿耿于怀,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从今天起翻篇了,我司空鸣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还有,方家!”
角落中的方俊豪闻言看向司空鸣。
司空鸣向他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说道:“世人都言玉不琢不成器,我毒打方泽林,一是为了立威不假,二是我在帮他褪去活阎罗那张皮!我知道,方伯至今还在恨我,可您想想,我真要与你方家过不去,以我的手段与功夫,这方泽林能只是皮肉伤?我司空鸣在此断言,有了这个这顿打,他必定脱胎换骨,能在南关闯出一片天地!小子在这里为当初的血腥手段道歉,对不起!”
方俊豪也端起酒杯,他直勾勾的看着司空鸣,虽然心中不快,但他今天既然来了,就是给了司空鸣赎罪的机会!
而且精通庙算的大儿子写专门写信回来,再三强调不能与这小子结仇,此子以后在益州定会展翅鹏飞。
方俊豪与司空鸣四目相对,忽然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露出不随心的笑容。
大厅的紧张感顿时烟消云散。
相逢一笑,泯恩仇。
第77章 隐门()
酒足饭饱后,已是寒夜。
司空鸣晕晕乎乎的坐在大厅,看着人们渐渐离去,不知不觉整个厅堂里就只剩下了他与钱素衣了。
司空鸣站起身觉得天旋地转,踉踉跄跄的向着门外走去,险些摔倒,钱素衣连忙去扶住他。他推开钱素衣的手,看着外面又开始飘雪,笑道:“没事儿!清醒着呢!”
“听说武林高手都可以用内力逼出体内的酒,你怎么……”
“逼出来不就白喝了吗?”司空鸣笑着一屁股坐在门口,他问道:“你还不回去?”
风来,寒气逼人。
钱素衣在司空鸣的身旁坐下:“先前问的,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女子身上的香味浸鼻,随风卷入司空鸣的鼻孔。
司空鸣听了这话,看着茫茫无边的黑夜,他说道:“赶明儿,我给你在这鸣城找个隐世高人作师父吧!”
钱素衣见司空鸣顾左右而言他,言语间并没有带她走的意思,但她并不想就此放弃,赶紧道:“我想要你教我,我不会给你添大麻烦的。”
司空鸣又道:“就像你白日赠刀所说,我这是去建功立业,或者换句话说,说难听点,是去还益州王的人情,得提着脑袋做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官场也好,江湖也罢,带个花瓶在身边总归是累赘。这次我与褚怀明角力,我再怎么能顾全大局,还是会有差池,一朝失算,司空芷就被人弄死,虽然是假死,但因此屠门易投江丧命,我是什么心情?”
听司空鸣说自己是花瓶,钱素衣心里一沉,话中责备之意表露无遗,责人,同时也在责己,她沉默了半晌,不死心的问道:“那我学成之后,可不可以去找你?”
寒风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卷着雪花路过屋檐的灯笼旁,竟有些百媚千娇的感觉。
司空鸣自知这女子对自己有恩人、朋友以外的情感,他缓缓道:“脚在你身上,想往哪里去你自己打算。”
第二天,司空鸣带着陈康与钱素衣去了西城那间冥店。
司空鸣率先探入店内,仍旧是之前的模样,小馒头此刻不在店里,约莫是跑哪儿玩儿去了。
司空鸣抱拳鞠躬道:“小辈司空鸣,拜谢前辈救命之恩。”
这话说出他身后的陈康与钱素衣皆是一愣,都不知道这恩从何而来。
老头坐在里间,照旧贴着纸人,他绕过救命的事,开口道:“何事?”
“老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你收一名弟子。”
老头侧身又拿出一根竹条,望也不望司空鸣,他淡淡道:“那天那个黄薄眉鸽子眼的家伙我不教!此人一脸破败客死的贪淫相,坏我门风!”
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给出了原因,司空鸣暗喜,证明这事有戏。
但是旁边的陈康不乐意了,这不就是在说他吗?他愤愤不平的说道:“哎,我说老头,不带你这么损人的哈!”
老头哼了一声,陈康一激灵连忙住嘴。
司空鸣笑道:“前辈,不是他,是我旁边这位女子。”
老头颇有相人之术,相人以头为主,以眼为先,以鼻为权,以面为衡。一看其行,二看其坐,三看其骨,四看其肉,五看其气,六看其色,七看其形,八看其神,九看其身,十看其性。而且男女各不同,阴阳相左,男要得男相,女要得女形。
他抬头望了望钱素衣,其身形自然不必说,为上品。脸相眉毛疏淡清秀似柳叶,双目灵炯有神似孔雀,樱桃小嘴蛟龙鼻,竟让这老头愣了一愣。
几息后才缓缓道来:“这个徒弟收与不收,还得看天意。”
说着站起身来取了一叠黄纸交给钱素衣,又道:“我这关算是过了,想要入我门,还得看祖师爷收不收你!把你的姓名籍贯并三代生年四月写上,在门口焚了,若一刻时间纸灰不散,便是祖师爷认你这个徒儿。”
说着老头又开始倒腾他的纸人,喃喃道:“火烧门前纸,各自寻生意。”
这钱素衣一个女子家哪里记得三代人的生年死月,三人便暂别这个怪老头,向着钱家而去,取家钱家的族谱。
走路上钱素衣表情尽显了她不太满意,向着司空鸣道:“不是说给我找个隐士高人做师父吗?可这算哪门子的隐士高人,就一卖纸钱的糟老头子!”
司空鸣笑道:“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高与不高你问问旁边这位便知。”
听了司空鸣的话,钱素衣疑惑的看向陈康,问道:“他真是高人?有多高?”
陈康被这一眼看得心慌,连忙点头竟有些心慌,目光移向司空鸣说道:“你看将军怂得那模样,约莫比他还高!”
被陈康说怂,司空鸣一点也不生气,对于上下级,他觉得陈康与他更像是朋友。
写好黄纸,三人又回到了冥店。
这冬日的大风天,钱素衣烧在门口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