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心-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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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平日里憨直的四师兄法尘，此时语气中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住持师父……”
正元大师的脸上，看不见半点悲伤或是消极的情绪，相反，他苍老的面容之上，居然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只听他道：
“阿弥陀佛，此乃天命所归，流云的命应该是保住了，而且整个华夏凡尘，可能都会因此而免去一场旷世浩劫呀！这可都要感谢七个神葫芦了。”
正元大师身上的禅光渐渐收敛，伤口处也终于显露出成片模糊的血肉，看上去十分骇人。
“住持师父，您的伤……”法相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正元大师，看着其身上那令人怵目惊心的伤口，紧张到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的正元大师，一条臂膀已经齐根断去，肋下一侧整个破开，甚至能够直接看见里面的森然白骨，以及爆裂的血管和蠕动的脏器……
四师兄法尘的身体，虽然也在与魔体对峙时受伤极重，但多半都是内伤，与正元大师相比，更是无足轻重。此刻他站在正元大师身边，同样一边抽泣，一边哆嗦，也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阿弥陀佛，我没事，相反，此劫得过，我的禅心应该还因此而更加稳固通透了。本想以己身渡魔一试……哈哈，没想到流云本就有属于他自己的大机缘，倒是我想多了。我佛慈悲，看来世事终归是早有定数啊。”正元大师望着躺在地上的流云，含笑对法相和法尘说道。
“住持师父，那……小师弟他没事了？”见正元大师虽然受伤很重，但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法尘也渐渐停止了抽泣，并且询问起流云的状况来。
“眼下应该是没事了，七个神葫芦乃是这世上仅存七位一体又开了灵识的天精地宝，刚好能够填满流云的七窍玲珑心，这才让魔魂此刻无法再对玲珑心进行侵蚀，更直接阻断了魔魂召唤魔魄重塑七窍玲珑心的可能。
但是，流云毕竟太小了，无论身体素质还是意志力，都无法同强大的魔君之魂进行抗争。而且，七窍玲珑心只是暂时被七个神葫芦填满而已，并未完成真正的融合重塑。所以，魔魂还是有很大机会可以通过召唤强大的魔魄，来挤掉甚至吞噬葫芦，重夺七窍玲珑心，进而完成魔心重塑、令魔君再生的目的的。”
正元大师大概是伤到了肺部，只听他顿了顿，轻咳出声，然后才继续说道：
“刚才说的都是后话了，至少目前，流云体内的魔魂是被压制住了。就看十年以后的封魔祭，七宗高人联手，能否再彻底将魔魂封印。倘若真能完成封印，那才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就还要看流云自己的造化了。
流云若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令七窍玲珑心彻底与七个神葫芦融合，进而再将玲珑心的七窍打开，完成重塑。那么到时候，即便是魔魂能够召齐七个魔魄，也休想再以魔性来重塑魔心了……咳……咳……”
“住持师父，您受伤太重，还是先让我为您运功疗伤，就不要说话了。”法相担心正元大师伤情恶化，赶忙说道。
“阿弥陀佛，肉体凡胎终归是要脱去的，对此我一点都不吝惜，通过今日与魔魂一战，我发现自己的禅心已经稳固，所以就算今日不得飞升，那几天之内，也应该就会去常伴佛祖身边了。此刻我最放心不下的，其实还是流云。”
“住持师父，您……”
法相终于听出了正元大师话中之意，当即悲从心起，但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正元大师摆了摆手，给制止了。
“听我说完……”正元大师长长叹出一口气后，依然立在原地，就那样语重心长的继续说：
“阿弥陀佛，眼下流云虽已得七个神葫芦护心，但他依然摆脱不了魔魂的纠缠，我担心日久天长，那魔魂终究还是会再占上风，到时候华夏凡尘免不了还要再次面对魔君复生这旷世之危。
原本是想等到封魔祭上，七宗联手封魔之时，我再将一世佛功传于流云之身，但现在看来，这具凡胎肉身恐怕是已经熬不到那时了。所以，我准备今日便将其舍去，同时将我这数百年参佛所积攒下的禅力，一并传给流云，助他在塑心之前，先塑好一个佛身。”
正元老和尚说到这里时，精气神相较之前，已经明显的萎靡了下来。他脸上的皱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而气色也由开始的红润渐渐转为苍白，进而已经变成了此时的一片灰气沉沉。
法相与法尘二人，一边一个，搀扶着正元大师，脸上均已是泪眼婆娑，同时哽咽无声。
正元大师逐渐收起了笑容，开始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们的师父正严，已经带着法能下了山，至于去往何处，我此时还不能告诉你们。我现在唯一要你们记住的就是：无论何时、于何种情形之下，你们都必须要无条件的相信并且支持他们二人！这一点很重要，记住了吗？这关系到佛宗传承，更关系到流云今后十年的塑心过程，所以你们务必要牢记于心。”
法相与法尘相继点头应允。
“阿弥陀佛。”
正元大师单手拈佛，团坐于地，然后便静静闭上了眼睛。
“住持师父……”法相与法尘早已泣不成声。
金色禅光顷刻间从正元大师身上腾空而起，透大殿屋顶而去，直冲九霄云际。再看此时的老和尚，宝相庄严，其眉心间突然盛放一点朱红，同时其座下竟凭空开出一朵彩莲，此时整个大殿仿佛都沉浸在了一种静逸安然的禅意之中。
过了好久，金光才逐渐收敛，而正元大师的肉身竟开始虚化，须臾后，便消失在了这红尘俗世之中。只留一颗闪耀着淡淡禅光的珠子，虚空漂浮，片刻后直接隐进了流云的肉身之中……
……
第013章 茶一杯，歌一曲（）
话说，葫芦山东面二里之处，有一瀑布，名为龙涧瀑，与葫芦山一样，同样是处难得的自然景观。
峡谷峭壁间，龙涧瀑凌空高挂，远远望去，如巨幅绢绡般飘飘洒洒，又似滚滚蛟龙于百丈悬崖中夺路而飞，贯雷震耳，烟雾漫空。瀑下潭溪与瀑布主体如两条银龙顶头交汇，水花喷溅，激湍追逐，好似高山知音、流水鸣琴。阳光照耀下，瀑布雾雨间，一道彩虹腾起，绚丽纷呈。溪流与瀑布的交汇处自然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潭，就仿佛碧池游龙托起的一颗绿透了的心。
有头脑聪慧者，见此处潭水清甜，又是去那葫芦寺求缘问佛的必经之路，于是灵机一闪，干脆在这峡谷山间、龙涧瀑旁，支起了一个小茶摊，就以煮开这潭中之水来冲泡香茗，再配些小食糕点，供过往行人驻足歇停，没多久，便就赚了个盆满钵盈。
这不，此时这茶摊中就是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
“想那上古魔君修罗七煞，岂是如此轻易便能被击杀掉的，咱们华夏正派七位宗主联手，拼尽全力，也才只灭了这魔头三魂中的两魂，最终还是让他残存下一魂七魄，逃入了尘间凡界……”
正说着话的，是茶摊中一个年轻的伙计。只见他左肩上搭着条白布巾，右手提着个大铜壶，正摇头晃脑瞪着眼，同时满口唾沫横飞，明显是十分享受这作为全场唯一焦点的感觉。
“啊？怎么能让他逃了，那后来呢？”
“对呀，对呀，小伙计，后来呢？”
“你这小子，快说，别卖关子！后来究竟如何了，那魔君到底怎么死的？”
……
见众人全部都凝神看向自己，年轻伙计展颜一笑，一边低头给众人添茶续水，一边又开口说道：
“话说，魔君侥幸残存下的七个魔魄呀，直接就逃散在了尘间凡界，附在了七个神秘之人的身上，再也无从查找。而那一个魔魂呢，却是逃到了凡尘间的一户普通人家之中。这户人家，正好有一个产妇正在临盆。也不知这魔魂是否刻意寻的这户人家，总之就直接遁入了那产妇的肚中……”
伙计还没说完，周围就又响起一阵呱噪：
“啊？这……这可怎么办呀？”
“是呀……”
“那魔头太狡猾了！”
“有意思，后来呢？”
“是呀，后来呢？”
……
见茶客们的好奇心都被自己吊了起来，年轻伙计显得十分满足，陪着笑脸儿，道：“嘿嘿，诸位客官别着急呀，听小的我慢慢说嘛。”
同时，他晶亮的眼光逐一扫视过众人桌上的茶盏，见无人再需添水，才又继续说道：
“虽然已经被魔君的魂魄潜入了肚中，但那个产妇却并不自知啊。而且就算知道了，单凭她一个凡间弱女子，又能对上古魔君的魔魂做些什么，您说是不是？况且，那时候她都已经临盆在即。所以不久后啊，当华夏七位宗主赶来之时，这产妇也已经诞下了一个男婴。此时不用我多说，您诸位应该也都能猜到了，没错，这个小家伙成了上古魔君修罗七煞那魔魂的寄体……”
说到这儿，年轻伙计刻意顿了顿，抬头看了眼众人脸上的表情，不出意料，茶摊内几乎所有人都在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一个书生打扮的茶客这时突然开口问道：“那再然后呢，七位宗主做了什么，魔君到底死没死？”
众人纷纷附和：
“对呀，再然后呢？”
“那可是一个新生婴儿啊……七位宗主对他做了什么？”
……
众人虽然催促的紧，可年轻伙计却并不着急。只见他有条不紊的将手中铜壶灌上新水，又放回炉上，再将肩上布巾取下，随手擦干了身边桌上的水渍，这才叹了口气继续道：
“是啊，那可是一个无辜的婴儿啊，七位宗主自然不能对他做些什么，所以呢，也就又给那上古魔君留下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听年轻伙计说完，茶摊内顿时又是一片唏嘘，有人愤怒的拍着桌子，也有人捋着胡须摇头轻叹。
“不过啊，您诸位也没必要担心，有佛宗正元、正严两位大师压制，那魔魂一时半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且，华夏七位宗主当时也已经立下过约定，说等那男婴年满十七岁时，七宗便要联手封魔，举行封魔祭。
呵呵，到时候七宗汇聚，高手云集，想必就会是一场空前浩大的华夏盛事呢！所以，各位要是有兴趣啊，不妨就等到十年之后，再来眼前这葫芦山一游，到时候也好共同见证这百年不遇的华夏盛事。”
年轻伙计慢悠悠的走到角落坐下，翘起二郎腿，也不知从哪里又捏来一块点心，直接就放进了自己嘴里，同时眯起眼，不再言语。
伙计虽然不再说了，但众人仍在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就在这时，一曲歌谣突然从峡谷小道上悠悠传来，顿时引起了茶摊众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那个年轻伙计：
“哎……
金鳞化鲤赖清池，
愁丝片片为谁织？
纵然娲神补天玉，
凡胎一样为情痴。
时复时，日复日，
终是作茧自缚自。
呵呵，时复时，日复日，终是作茧自缚自！”
……
“哎……
久旱必逢甘霖雨，
金榜题名总有时。
今生何苦想来世，
逍遥一日是一日。
酒一杯，歌一曲，
暂且忘却凡间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