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录-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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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郡,将白族的军队打回大理去。爷皇早已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见了稀
罗凤前来输诚,自然满口答应。岂料稀罗凤的南诏军一入,便赶不出去了。
我们这才发现,竟是将郡白白奉送给了南诏……」
「厉害!」曾遂汴不禁赞道,他身为蜀人,这段故事早已听到烂了,但如今
由皇帝口中说出、由皇帝亲自赞赏敌人,倒是别有一番味道。但他话一出口,便
知不妙,皇帝赞赏敌人,那是皇帝的事,他岂能赞得?李九儿急忙伸手住他口
,但话出口、如覆水难收,来不及了。
李豫只是一笑,道:「他的确是很厉害,不费吹灰之力,便占去了数百里的
土地。你也没有说错。若是药罗葛移地健有稀罗凤的本事,只怕我大唐将与昔时
的东晋一般,过江避祸去了!后来又听说,大理白族与南诏蒙舍族内乱是真,但
彼此实力相去甚远,对南诏而言,既有稀罗凤这等明主,平叛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可却出现了一个小伙子,连续二次在极端不利的情形下,运筹帷幄,调度大理
将士,把南诏精锐军兵打回了家去……」说到这,他又目视君聆诗,道:「无忧
先生应该也听过此人,他亦是当年号称四大天才的其中一人。」
「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诸葛静.季云。」君聆诗淡然回道。
「便是他了!」李豫眼中光芒一闪,道:「稀罗凤的本领,我们是领教过了
。这诸葛季云竟能在连续击退稀罗凤麾下的南诏军马,自也不可小觑!听说他后
来回到了锦官老家,朕一登基,亦曾草诏宣之,他却拒不出仕。」
他自然不能出仕了!君聆诗暗叹一声,但没说话。
李豫道:「也是同年,听说仆固怀恩也派出使节去召仕诸葛静,诸葛静仍拒
而不就。仆固怀恩似也早打定了主意,诸葛静一拒绝,他所派出的刺客,便杀了
诸葛静父妇二人、掳其女与妾去了灵州……次年,仆固怀恩便造反了。很明显,
他定是为了造反,意欲延揽诸葛静作为军师,诸葛静既不肯,他又知道朝廷亦有
心宣诸葛静入朝,他怕诸葛静为朝所用,与他为敌,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君聆诗听到这里,脑中忽尔一闪,似乎出现了些什么,但只是一闪而已,任
何记忆、影像也没出现,顿时反而头痛如绞。他硬咬着牙,不吭一声,但额上却
已流落了滴滴冷汗。
李豫并未查觉,迳自言道:「朕得了消息之后,便传书与雷斯林、寒元、昭
明、苦海无涯四僧,请他们暗中到灵州救回诸葛静幼女与其妾。」
王道与石绯赫然对视 ̄他们终於听懂了!
原来,皇上竟是在告诉他们诸葛静幼女的下落!
这个人,可是君弃剑苦苦寻找了两年而一无所获的人啊!他们原本便很专心
的听着李豫说故事,至此,除专心之外,又加上了致意!
「诸葛氏之才,数百年来无人疑之。这诸葛静幼女,只恐又是一个会引起争
夺的目标,是故找到之后,朕便与雷斯林等七人立誓:终其一生,不得让任何闲
杂人等知晓诸葛静幼女的所在。同时,我们又知道无忧先生与那诸葛静有过命的
交情,若是将诸葛静幼女交予你照顾,我等也可放心,是故,我们相约了一个暗
号……」李豫说到这,转首向近侍道:「备茶!将整套茶具取来!」
李务应了声是,立即准备去了。
皇帝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延宕,不过片刻,李务即端了整副茶具,极其恭敬
的放到了李豫面前。他正想为众人斟茶递水,李豫挥了挥手,道:「朕来。」
李务一怔,只见李豫拢起衣袖,亲自拿起茶壶斟了四杯茶,心里实是大感骇
异 ̄太医开了什么药给皇上吃?为什么皇上会亲自给一些无官无爵的草民斟茶?
原是该斟八杯茶的,但李豫只斟了四杯,便停手了,跟着一一将茶杯执起,
又将茶水倒回了茶座中。
众人见了,都是一怔 ̄皇帝毕竟是皇帝,好茶也可以这样浪费!
君聆诗正举袖拂汗,见李豫所为,即道:「四水汇聚,谓之涵……」
李豫一听,脸现惊羡之色,放下了茶杯,慨然道:「天赋异才……果然是天
赋异才!朕八人当初便是想到:既有天才之名,必定智计过人,他人见了这莫明
奇妙的动作,绝不会放在心上。但无忧先生与那诸葛静既交情匪浅,对其幼女下
落自然关心,但我等皆未见过无忧先生,不能断你身份,若是随意一人冒认了,
那又如何?於是才想出这办法来,但教无忧先生名符其实、果真是个天才,当然
能从中看出机关了!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
君聆诗颔首,道:「这便是皇上今日召我等前来的主要目的吧?」
李豫连连点头,道:「不错!那昭明、寒元等七人皆已作古,世上晓此机密
者,仅朕一人而已。既知无忧先生人在京中,自然要寻机相告!」
自始至终,君聆诗都未从李豫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作伪神色,也由不得他不
信了!事关诸葛静孤女的下落,自是重大非常,君聆诗立即起身,对着李豫一揖
,道:「不才在此,代诸葛兄谢过皇上大恩!」
李豫抢上两步,急急将君聆诗扶挺身子,道:「卿免礼!免礼!卿既赋天赐
之才,便应当好好发挥。不愿入朝,那也无妨,要请卿在江湖上多出点力,同为
我大唐江山共抗外敌才是!」
君聆诗略一犹疑,才点了点头。
他心想:我会抗外敌,但非是为你大唐江山!
这其中因由,实在无须多言。
他抗外敌的真正原因,那是任何人也不会晓得的。
君聆诗与皇帝都站起来了,其馀人又怎好意思再坐着?於是一个拉一个,纷
纷站起。
同时,李务向前一步,道:「皇上,该用膳了。」
李豫道:「就在这吃吧,也准备了七位客人的份来。」
「是。」李务答应一声,立即步出掖庭宫,向外头吩咐去了。
王道听得兴奋不已 ̄居然有机会吃皇帝的食物?这是在作梦吗?
近侍将饭桌椅搬了进来,八人纷纷就座,跟着便是送进饭菜。一开始,王道
还边看边流口水,但过了一阵,王道怔了,怪怪的看着李豫。
一、二、叁……总共十六道菜,的确十分丰盛了、看来也十分美味,但不对
啊!听说皇帝进膳,总是有上百道菜的,怎地眼前只有十六道菜,近侍便不再送
来了?
李豫吃了几口,才查觉王道脸色的怪异,即道:「王壮士,有什么不对?」
王道扭了扭膀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发腔,李豫略一思索,便笑道:「是不是
菜色太少了,似乎不符朕皇帝的身份?别见怪,那是因为自叁月以来,京城附近
大旱不雨,农作欠收,那黎干塑土龙向天祈雨,不果;又向孔夫子庙祈雨,仍无
甘霖,朕才下令减少自己进膳时的菜馐,反正够吃就好,多了也是浪费。」
怀空一听,立即起身道:「若皇上当初早十年登基为帝,何来安史乱发?」
李豫正色道:「这不是咒我父祖早死了么?此话不可再说!」
怀空躬身致歉,便坐下了。李九儿接道:「但皇上能恤百姓,那是确然无疑
的。人到老来,多少神智不清、思虑有所差池……」
君聆诗冷冷一笑,道:「那也未必……」
众人一怔,皆等着他再说下去。
君聆诗泰然言道:「孟子有云:人生於忧患,死於安乐,那玄宗皇帝开
创了开元大治,难免志得意满,晚年时有些举止不当,自己也不在意,导致河北
乱事一起、势如破竹;而皇上你登基於天下纷乱之时,自是殆精竭虑以维国祚了
!其实那东晋朝廷会否现於今朝,不能只看是否又出了个苻坚,皇上本身也是至
关紧要的。若皇上生於太平世道,那又如何?这可难说得很。」
李豫停箸了,他望着君聆诗,似望非望,非非之望。
古有云:凤非梧不栖,这君聆诗实乃天赐的治世良才、犹如魏徵再世了!这
等人物,居然不肯为吾朝所用,实在是大大的可惜!
「朕不堪为梧桐乎?」李豫脱口问道。
「未臻其境。」君聆诗自然听懂了李豫想表示什么,他承认李豫是个好皇帝
,但很可惜,还没达到他理想中的境界。
谁教君聆诗曾主事一个怪杰呢?那怪杰的举世无匹、他的完美,已经走到了
极端的程度,任何人与他相比,都是要黯然失色的。
就连李豫也不例外。
此人便是稀罗凤!
李豫叹了口气,看着君聆诗背上的琴囊,道:「今日一别,相会之期渺渺。
素闻卿琴艺号称一绝、独步天下,能否演奏一曲?」
「不才说过了,不为皇宫伶人。」君聆诗断然拒却后,立即起身,毫无犹豫
地穿出嘉猷门,走了。
曾遂汴等七人见状,纷纷起身告罪告辞,跟着去了。
李豫没有阻止、没有发怒,唯叹息而已。
近侍太监李务诚惶诚恐地在旁说道:「皇上息怒……」
「李务啊 ̄」李豫喟然道:「朕比不上一个君聆诗么?不能驾驭他么?」
李务犹豫半晌,才问:「皇上要听真话?」
「自然是要真话。」李豫盯着李务,点了点头,示意他照实讲了。
李务这才说道:「都说皇帝是天子,是上天派来管理、统驭人民的,普天之
下,莫非皇土;皇土之上,莫非皇臣。照理来说,君聆诗也是皇朝的人民、也是
朝廷的臣子……」
这些是陈腔滥调了,李豫挥挥手,道:「不要说废话,拣重要的说!」
李务应了声是,咽口唾沫,才战战竞竞地说道:「君聆诗却又号称天赋异
才,那是什么意思?奴才以为,所谓天子,便是口含天宪,天生拥有上天赋予
的权力;这天赋异才,上天给他的不是权力,而是智慧……他的智慧是属於老天
爷的,不属於天子辖内……直接点说,他的智慧与皇上的权力是平等的,相同的
至高无上,皇上想用权力去掌握、引其智而为己用,奴才以为是不可行的……」
「你说什么?」李豫闻言,勃然色变 ̄你居然说,世上有我不能掌控的人?
有我不能掌控的事物、不能掌控的智慧?
李务惊见龙颜大怒,立即伏地,连声道:「奴才出言无状,死罪!」
这是例行的动作,他既为皇帝近侍,自然清楚皇帝的脾性,原本就是皇帝要
他直话直说,他照办了,那是不可能就此将他处死的。
李豫呼了口气,也想起了此节,便道:「算了,平身。」
李务口中照例说了句谢皇上不杀之恩,这才站起。
此时,李豫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