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朝暮应如故-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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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久,只听身后车厢之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便见车帘已经掀开,对上一张让人垂涎已久的脸。
“你怎得出来了?”
岳烬之弯腰而出,掀起衣摆潇洒地坐在车驾另外一侧。宁朝暮的眼神粘着他分毫不离,一副被吓愣的模样。
“看路,马上就要撞到树上去了。”岳烬之偏头而笑,声音不温不火。
宁朝暮听此猛然回神,却见马车跑的正好,离树还有十万八千里。登时便气闷不已,嘟囔说道:“你又打趣我。”
娇憨模样引得岳烬之笑意连连。
笑过之后,便听他说:“朝暮,我很好,你莫要为我担心。”
“路上总归无事,可以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吗?你知道有些事埋在心里,除了会腐烂变质,深入骨髓,别无它用。说出来或许会轻松许多”宁朝暮无意识地甩着鞭子,斟酌着词句道。
岳烬之沉吟片刻,目光看向前方,渺远难寻:“如此那便说与你听吧。”
“我与舞衣,在承元十五年相遇,我十五岁,她正值豆蔻之年。彼时她随家人返京祭祖,我随父亲前去丞相府探望,自此便一见钟情。那段时间我们朝夕相处,双方家人也都乐见其成,颇有结亲之意。两月之后,她随着她父亲回了中州,临行之前自是万分不舍却也无法,约定月月鸿雁传笺,便也似在彼此身边一般情意愈重。”
岳烬之脸上浮现出一丝颇为柔情的回忆之色,似是想起了那些年青梅竹马的往事。
“原本说好我去中州看他,却不曾想我被师父收做了徒弟,随着回幽云山悟道,一年才可下山一次。如此便耽搁下了。”
“再后来,便到了承元十七年。那年她随周世叔返京述职,却于京畿近郊被截杀,满门覆灭,只余她一人独活。她精神上受了些刺激,我不管不顾连夜下山,日夜陪在她身侧,直至好转。自那之中,她便住在启天城丞相府,随她祖父生活。这也正便宜了我。那阵子,我无心于武学医道,只知整日与她一起四处游赏。那段日子,真的是醉生梦死”
宁朝暮听此,不由得发问:“难道你师父就如此应允吗?”
“我师父自是不允的,他不想让我此般荒废度日,便让师兄来把我绑回了横天宫。我仍心神不定,整日想着如何逃下山。却被师父关在寻龙洞,要我直到学成八分游龙云雪步才可再次下山。”
“待我终于得以下山之后,却见丞相府四处白绫,却是周丞相经不住丧子之痛,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这么撒手人寰了。当时我陪着舞衣守灵七日,生怕她将老丞相安葬以后,她便被太后接入了宫中,临别之前她嘱我回横天宫专心修习,莫要牵挂于她,自此便更难得见。”
岳烬之面上忧伤之色涌动,语气却仍是无悲无喜,似是在讲与他无关的故事。
“再后来,我便收到了她被赐婚给我大哥的消息。我赶回启天城,趁夜色潜入宫中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她说她不愿,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问她为何,她不回答。末了只说,让我当做从未爱过。”
“或许她有什么苦衷吧。”宁朝暮被他的心绪所染,亦是感觉一阵悲凉。
“山盟海誓,情定三生,全是空话。如今她说她不再是周舞衣,我也知晓她不再是我心中那个低眉浅笑的女子。”
“我只当她,已经死了。”
话尾情至深处,自是让人动情难控。宁朝暮满面泪水,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感性于这个故事,是心疼于面前情殇未却的男子,还是伤痛于自身所爱于旁的女人的过往情事。
“莫哭莫哭,你看,你偏要我讲故事,却哭成这个样子。”
岳烬之转头看他,眸子一如黑曜石一般深沉温润,却没有想象之中那痛到极致的情伤。他伸出手,拉起袖口细细擦拭着宁朝暮脸上的泪水,面色专注,犹如对待绝世至宝。
山风徐徐吹过,岳烬之心中却是莫名地一阵暖意:正是眼前的女子,因多年之前一次相救,便牵挂于他,倾心于他;她风姿绰然,容颜绝美,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情长、蕙质兰心,亦是有着江湖儿女的豪爽不羁,敢作敢当;她背负太多,却始终把脆弱埋藏在坚强之下,偶尔流露,便让人心疼不已;她将她从阎王殿中抢回,不知历经了如何的煎熬艰险,却无一句后悔。
他,不忍辜负,却不敢接受。
他不知,他这般情殇未却、错付深情之后,还有没有再次爱上一个人的能力。
从荆国至成国,如此赶路四五日。
此时时至九月末,离赏药大典却是越来越近,宁朝暮心中便是越来越着急。身侧的岳烬之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停地出言安慰道:“小暮莫急,来得及的。”
自那日之后,两人之间仿佛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岳烬之身子一日好过一日,便每天坐在车厢外面陪着宁朝暮驾车,让她心中一阵接着一阵的心慌意乱,时常一不小心便把车驾赶偏到路边,所幸没酿成大祸。
今日二人已过成国邹邑地界,眼见离丰邑不远了。宁朝暮悬在半空之中的心便也是放了下来,整个人放松许多。
宁朝暮挥舞着小鞭子奴役前方两匹苦命的高头大马。岳烬之则懒洋洋地依靠在车厢门上,一袭黑衣勾勒出他的身材,颇为惹人。
宁朝暮扭头无意一瞥,入眼便是这副养眼的画面,自是看的快呆了。即便当日两人已裸裎以对,她却也是只顾羞涩和担心,不曾细细回味。想到这段,俏脸不由得发烫。
到底怎么与他说这件事呢
“小暮,前些日子你曾说,这次想去钧天城一趟,目的为何?”岳烬之出言问道。看着马车又往一个不正常的方向去了,岳烬之便知眼前的丫头脑子之中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早已神游天外。
宁朝暮听言回神,驾轻就熟地把马儿重新赶回正道,回答他道:“我本是钧天人,我父亲是当年成国的太医令。五年之前的一日,父亲突然急忙返家,连夜安排送我和歆儿出逃,并嘱我此生不要再回成国。”
触动了这段回忆,宁朝暮耳边似乎又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眼眶不由得泛红:“父亲并未说明原因,我却只能带着歆儿走。一路过来,经历了无数次截杀,最终只余得我和歆儿两人。我们一路风餐露宿乔装打扮,自认躲过了追杀之人的耳目。却不曾想,却是被人追踪戏耍。”
“所幸当时遇到了你,否则那时,我便魂归离恨天了。”宁朝暮低下头,苦涩一笑,扯动了岳烬之心底的某根不知名的弦。
“这些年,我一直在打探父亲的消息,却生死未知。这次总归是要来成国,我便想回钧天城探查一番,无论如何,总得有个结果。”
宁朝暮幽幽叹口气,再抬头又是往日明朗的模样:“烬之,此事你可陪我?”
“如果你不嫌我病秧子拖后腿,我便随你去。”
“哈哈,如今你手无缚鸡之力,我定会护你周全,你信是不信?”宁朝暮笑声如铃,让岳烬之的心境莫名的豁然开朗。
“在下自是坚信无疑。”
第三一章 遇不平姚不平()
马车前行,一路无阻。说笑之间,又行十里。
“烬之,前面不远应该有座小镇,过了那座镇便入了丰邑地界。今晚我们便在那里休整可好?”宁朝暮抬头看看天色,转头问岳烬之道。
“好,听你的。”
岳烬之慵然斜靠,修长的手指正拈着一块桂花糖往嘴边送,嘴边还留着上一块留下的糖沫粒子。
宁朝暮此时正想着稍后的安排,看他一眼便想也未想,探手过去便把糖摘下来塞进自个儿嘴里,碎碎念道:“你不知道这个桂花糖有多贵,得省着点儿吃”
话音未落,这才意识到究竟做了些什么事儿,霎时间闹了一张红脸。反观岳烬之还是老样子,风轻云淡,似乎如此尴尬的事与他无关,眯着眼睛把桂花糖咬得嘎嘣响。
暧昧升温,宁朝暮便不再说话,默默扬鞭赶路。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马车迎风而行,少顷,宁朝暮耳边却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打斗之声。
“我听到了。”岳烬之言语之间一顿,“可是这条路无法绕行,我们除了硬着头皮往下走,别无他法。”他侧耳而听,面上略有一丝担忧。如今他重伤未愈,甚至还不如普通人。莫说动手,便是危急时刻随她跑路都是决计不能的,万一出些什么三长两短都是他不想的。
“烬之你莫要担心,本姑娘这些日子潜心毒之一道,略有小成。恰巧在平城也配置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在此处,他们若是不招惹我们那再好不过,如若招惹,那正好练练手。”宁朝暮对此并不在乎,言语之中一派神采飞扬,耀眼至极,让人挪不开眼。
听罢,岳烬之便会心一笑,脸上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是的,还有她。
岳烬之心中明了,如今的宁朝暮确实不再是当初相遇之时的宁朝暮了。前些日子疯了一样研习医术毒术,夜夜挑灯,如同魔怔。他亦是隐约知晓她究竟为何如此,当下心中便又是一暖。
“如今在下寄宁寨主门下,为宁寨主所属,便烦请宁寨主费心费力,护在下万全。”岳烬之笑的分外好看,拱手行礼对宁朝暮道。
宁朝暮见此不由得豪气冲云:“爷自当把你保护地妥妥的,晚上你给爷暖被如何?”
尾音高扬,挥鞭策马,侠女风范尽显无疑,又略带了些调笑的匪气。
这便无畏无惧,向着前方疾行而去了。
马行渐进,眯起眼睛便能略微看清楚战局之况。宁朝暮打眼一看,便勒住了马。
只见前方打斗之地在道路南侧密林坡地之中,形势异常危急。人多围困人少,已呈合围之势。眼见着战圈之外蒙面黑衣人越围越密,战圈之内还站着的人却越来越少。战局最中有一九尺汉子舞着五尺长刀,密不透风地保护着身侧之人,端的是刀法精妙霸道,却也只是困兽之斗。怕是不消几时,便也如同倒地的同伴无异了。
在宁朝暮两人之前还有一商队,观望许久见这场打斗也没个完,似是急着赶路,便闭着眼睛顺着路北闯了一闯。黑衣之人见此,却也未曾有所动作,如此宁朝暮便知这群人定是有目的的围困,大约是为了寻仇或者奉命,不会伤及旁人。
既然如此,同样闯过去便是了。
可问题在于――战局之中被围困的汉子,却是旧识。
络腮胡,铜铃眼,九尺身,五尺刀。
姚不平。
上次在落雁城中,多亏的这位姚大哥援手,岳烬之才得以胜得如此干脆。如若不然,怕是棘手的紧。后来他因故提前离开,没来得及谢过。却不曾想在此处遇到他,更不曾想,他会身陷如此必死之局。
“烬之,怎么办。”宁朝暮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细细数着对阵双方的人数。
“不能不救。”
“我知道。可是该如何救?”姚不平一方有力一战的只余下四五人,蒙面人一方则还有十二三之数。
岳烬之咬碎了最后一块桂花糖,在包糖块的油纸边缘撕下一角,顺势扔向天空。纸片轻轻飘落,顺风往西北方去了。
“老办法,你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