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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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绾绾眨了眨眼睛,不解问道,“长安别的不多,绣娘可是多的很,百岁春既人手不够,便再多招一些就是了。为何竟耽搁了衣肆正常运转?”
凤仙源抿嘴笑道,“程娘子说的也有些到底。只是百岁春能得长安各位贵人的追捧,靠的就是出众的手艺,因此我们对肆中制出的每一件衣裳都按严苛标准加工,若是盲目加招绣娘,大量赶工,快到是快了,若是到时候制出来的衣裙不合程娘子的意思,程娘子也不会满意,你说是么?”面上笑盈盈的,话意一转,
“程娘子和阿顾气质不同,阿顾清丽端雅,那条交龙斗凤杯裙穿在她身上,可谓锦上添花,显得华逸超群,倒不适合程娘子,程娘子矫健活泼,适合利落飒爽的衣制,阿凤浅觉得,不若做一件大红半长斗篷,用蜀锦做面,硬朗一些,用黑白混色獭兔线镶边,程娘子乘马之时披在身上一定很漂亮!”
程绾绾登时眼睛一亮,听得凤仙源说的斗篷,立马心动,“呀,凤娘子说的斗篷我喜欢的紧。”眨了眨眼睛,勾了勾凤仙源的手,“凤娘子,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这红锦混色镶毛边斗篷你可得给我快些做,若是我满意了,价钱绝不是问题!”
“那是自然。”凤仙源嫣然笑道,“程娘子是阿顾的朋友,阿顾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回去便吩咐肆里的绣娘加班加点的赶出来,包管误不了你上巳游春。”
……
席上觥筹交错,顾令月坐在一旁,瞧着凤仙源手腕娴熟,将程绾绾安抚下来,琉璃眸中透出淡淡的笑意。
席上无聊,众女便议定行酒令,择的是“命题联句以春咏物”,即每人吟一句绝句,须咏颂春日之物,以“春”字打头。众女接连联句,登时席上一片热闹。这酒令简单,开始人人嬉笑踊跃作答,但过了十数轮,众物都说完了,少女们便渐渐为难起来,不时有人答不上来,只得喝了盏中物,认罚退了下来。又过了几轮,行令愈发艰涩,席上只余司檀和薛采二人。
薛采垂着眼眸,想了片刻,柔声道,“春客逐舟行。”
司檀对道,“春鹭翔翼飞。”
薛采又道,“春沙细如绵。”
司檀板着一张俏丽的脸蛋答道,“春缘始入心。”
司檀乃太史令之女,家学渊源,在才学方面确实胜过旁人,薛采能和她到此时都打为平手,可见得才学亦是胜人。
在一对少女争锋对局的声音中,游雅走到顾令月身边,挨着顾令月悄悄问道,“阿顾,你今日怎么请了薛娘子啊?”薛采出身太原薛氏,身份尴尬,游走在长安贵女之间,浅浅相交众人都做的极好,但若要交心,却都不敢。索性便少邀请她赴宴,这些日子,薛采过的极是寡淡。
“我有一次在东市书肆遇到了,觉得她人还不错,就给了她一张帖子。”顾令月道,“我知道你们说的有的没的,只是我想,这与闺中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呢?闺中女儿日子本就艰难,彼此多怜惜一分,也算是积一点福德了!”
游雅本是为她着想,见她一派光风霁月,心中反倒有了几分惭愧,笑道,“你说的也是,倒是我着相了!”
顾令月心情畅快,面上气色鲜妍,一双琉璃眸中更是光彩灵动。顾嘉辰坐在席上角落棋文方榻,拢了拢手上的犀角海棠盏,美眸中闪过一丝阴郁之色。忽的从棠几上攒盘中捻了一块桃脯,送入口中尝了尝,笑着对身边的姚慧女道,“姚娘子,这桃脯味道不错。”
姚慧女皱了皱眉头,不解她的意思,只觉得这句话并什么问题,便随意点了点头道,“国公府上的桃脯制的确实不错。”
顾嘉辰美眸一转,望着顾令月,柔声出声,“三妹妹,国公府的桃脯是用同水庄的桃实所做,阿爷最爱同水庄白桃,如今这同水庄已经落到了二叔二婶手中,怕是今年桃子熟的时候,阿爷却尝不到了。我想到这个就难过的很。不如你求求二叔二婶,让他们把同水庄还给我们吧,若是二叔二婶怕吃亏,咱们用上安的庄子跟他们换就是了!”
顾令月的目光登时顷刻间冷下来,她素来了解自己这位庶姐,知道自己这位庶姐怕是又想出什么法子来难为自己了,淡淡道,“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阿爷和二叔乃是同胞兄弟,素来情深,阿爷体恤二叔二婶,将同水庄赠予弟弟,说起来也算是一段佳话!”
长安贵女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顾家姐妹的过结,登时停了三不两处的私下交谈,将目光投向顾氏姐妹在处的方向。连还在比试的司檀和薛采都暂且搁置,望了过来。顾婉星忙走上前,急急劝道,“大姐姐,三妹妹,今儿是好日子,便是有什么事情,也都放一放,过些时日再说不好么?”
“二妹也是好意,”顾嘉辰眼圈一红,柔声笑道,“只是我如今不说,怕是待会儿想和三妹妹说也说不成了!”
她扬着头望着顾令月,淡漠道,“三妹妹说的好听,同水庄乃是韩国公府收益最好的一处庄子,国公府这些年日子日益紧张,三妹妹你举办一场春宴更是花费不赀,这种情况下,阿爷如何会将庄子赠给二叔?”
转身望向一旁的顾婉星,陡然问道,“二妹妹,你是咱们的嫡亲姐妹,定不会说假话。你说,国公府的同水庄子可是三妹妹送给你阿爷阿娘了?”
顾嘉辰目光阴郁,面上浮着的一层虚假的微笑,顾婉星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一时之间,多年对顾嘉辰的畏惧占了上风,不假思索答道,“确有此事!”
“呀!”宴席之间传来低低骚动之声,顾家大房这对姐妹过结甚多,席上之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顾嘉辰说的话不免在心中打了个折扣,多半是不信的。但顾婉星却是顾家二房的女儿,与姐妹之仇无涉,她出口佐证,可见得此事多半有几分实在。
众人心思不禁犹疑起来:韩国公府的旧事是一笔烂账,若是顾鸣薄待了嫡女,旁观者自然会为为顾令月抱屈;但若当真依着顾嘉辰刚刚的话,顾令月身为子女,擅自将父亲的庄子送予叔父,却是有不孝之嫌,更是张扬跋扈了!
顾令月心中一寒,望向顾婉星的一眼目光带着凛冽之色,回神道,“大姐姐这话说的好生凉薄。自我归家之后,阿爷日常常教导我,友爱手足,方是顾家人的风范。为此他怜惜二叔,命我将同水庄赠给二叔。不过是一个庄子,阿爷爱同水庄的白桃,难道二叔得了同水庄,日后就不会送白桃给阿爷了么?区区一个庄子,相对于阿爷和二叔的兄弟之情,又算的上什么?”
顾嘉辰登时噎在当处,顾令月打着阿爷的名号说话,她难道能说我不管阿爷和二叔的兄弟之情,就是要二叔将庄子还过来么?这话就是说到顾鸣眼前,顾鸣都是不肯认的。
她一时得逞,此时并不想和顾令月彻底撕破脸皮,便见好就收,委委屈屈的道,“三妹妹若是这么说就这么算了吧,只盼着三妹妹记得阿爷对你的疼爱就好。”
春宴上一片静默,游雅上前打着圆场,笑道,“原来事情如此,韩国公府兄友弟恭,倒是让人佩服的很。刚刚的命题联句,司妹妹和薛娘子究竟是谁赢了?”
众人连忙说笑,将此事岔了过去。
顾婉星刚刚说错了话,此时心中微微忐忑,不由瞧着顾令月,红着眼圈唤道,“三妹妹。”
她心中难过,声音便有些与往常不同,顾令月垂眸片刻,笑道,“二姐姐可是不舒服了?”
顾婉星微微一呛,“没有的事!三妹妹,”想要和顾令月道歉,顾令月的目光却飞到她身后,笑着道,“小杏在那边似乎有事情,我先不和二姐姐聊了!”
棠毓馆的小丫头小杏匆匆过来,在大丫头碧桐面前禀了话,碧桐面色微微一变,挥退了小杏,寻到顾令月身边,在顾令月耳边轻声禀告了一些事情。
薛采在一旁与众人说笑的同时,一直注意着顾令月的动静,听着碧桐的声音低低的,声音不大清楚,只有只言片语传了出来,“……娘子,……贵人……如今……棠毓馆……”目光闪动,心中微微沉吟。
顾令月怔了一怔,嘱托姚慧女替自己招呼女客,起身笑着道,“各位姐姐妹妹,我房中姑姑有事要寻我回去,我先失陪一下。你们尽自在园子中玩,有什么需要的,吩咐园中丫鬟就是。”
众人都体谅她的苦衷,笑着应承下来,程绾绾怪着声音调笑道,“阿顾这般急匆匆的,可是要去见哪一位美少年呢!”咯咯的笑起来。
“若是程娘子愿意扮作美少年,我倒也是肯的。”顾令月笑着回了话,匆匆离开。
薛采心中激跳。顾三娘子今日设宴招待女客,若没有重要的事情,绝不至于放下春宴上的一众客人独自离开,听刚刚那个丫鬟的话语,似乎是临时有贵人来访,为了迎接这位贵人,方离开园子。
这个贵人……是她想象中的那位么?
薛采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娇美的面颊因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红烫起来。
自己自进长安以来,想尽办法不过是为了求见那位贵人一面。却想尽办法求人引见而不得。听说顾三娘子与那位贵人交好,那位贵人更是曾亲手教导三娘子的书法,今日国公府的春宴乃是为顾三娘子的生辰所设,会不会有可能,那位贵人亲自登门庆贺顾三娘子生日呢?
棠毓馆阶下海棠花苞含吐,杨柳低低垂下,顾令月匆匆赶回,见两个华服少年立在馆中,一个墨紫色圆领袍子,个子高一些,大约十岁左右,另一个小一些的“少年”眉眼秀丽,瞧着顾令月归来,眼睛一亮,揉着腹部唤道,“阿顾!”
“这是怎么了?”顾令月扬声问道,打量着一身男装的姬红萼,“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又这个时候到我这儿来?”
姬红萼朝着阿顾讨好一笑,转头朝着身边的少年努了努嘴,“阿兄,你和阿顾说吧!”
姬洛面上的神色微微别扭,扬声道,“这又什么好说的?”
“怎么不好说了?”姬红萼不依道,“阿兄你自个儿说为了道歉这些日子对我的疏忽冷落,要招待我好好在宫外玩一天的,如今不仅没好好玩,还害的我饿肚子,难道不该负责么?”
清丽秀逸的少年面上闪过一丝羞恼之色,强辩道,“又不是我的错,荷包被扒手偷了能够怪我么?”
“我也没说怪你呀,”姬红萼噘着唇道,“只是出宫的时候是你说不带从人,荷包丢了后我说要将手上的玫瑰宝石镯子当了,你又不答应,那要怎么办才好?”
姬洛的脖子涨红,坚持道,“那镯子你六岁生辰的时候为兄送的生辰礼物,如何能当了?”
“只是暂时当了换点银钱,待到咱们回去了找人去赎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姬洛说不过姬红萼,索性转向顾令月,“顾表姐,弟弟今日借一点银钱。”复又道,“等我回了宫,会着人还你的!”
顾令月听了好半响,已经是听明白了,姬洛兄妹今日出宫游玩,结果身上银钱在集市上被小偷盗了,不肯寻旁人求助,又不愿意将身上的珠宝首饰暂时当了应急,便上门来寻自己了。心中笑的开怀,忍住了面上笑意,开口道,
“你们折腾了半日,怕也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