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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天恩-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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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太妃笑着道,“道理虽是这个道理。但有时候事情不仅看道理,时势才是最终抉择因素!史佚若是伯邑考的遗腹子,文王去逝之时,他不过是一个稚嫩少年,他的叔父姬发却已经成年精干。当时中原殷商荒淫无道,西周渐渐崛起,若是奉个少年为王,则大权必旁落,周朝上下不能一心,大有可能就会没落下去;若择姬发,则姬发为壮主,方能够一统周朝上下之心,一鼓作气攻下殷商,方能绵延周朝八百年天下。”

    “原来是这样!”阿顾点了点头,“我曾听人说起如今本朝祖史佚。本以为史佚继承西岐方是正理,如今听师傅剖开来说,方明白,原来文王立了武王姬发继位也是有大道理的!”

    江太妃低头淡淡一笑,道,“大周皇室乃是史佚后人,自然是要为伯邑考一支声张的。如今天下依旧尊重世家贵族。大周皇室虽几度打压,但世家贵族依旧挺立,朝臣中一半以上为世族子弟。天下可堪称道的世家集团有两个,一是西魏北周流传下来以八柱国为基础的关陇集团。姬氏便是依靠着关陇集团起家的;再便是魏晋流传下来的士族,根基于太行山以东,绵延千年,自孝文帝汉化改革之后方固定下来,称之为山东士族。姬氏以武立国,自认自己一脉乃是文王后裔,历史绵延数千年,而如今资历最久远的山东士族,追溯上去也不过是从东汉末年起。从这一点上说,姬氏远强过那些个山东贵族,且姬氏祖上自西魏便高居八柱国之一,如今又雄踞天下,乃是天下第一世家;那些清高的山东士族却认为姬氏虽自认为文王嫡裔,但并无谱牒实证,不可尽信;且近数百年来常与胡人交婚,血统不纯,皇室子弟作风放荡,如今虽拥有天下,却称不得什么底蕴雄厚的世家。二者彼此交攻,已有数十年。皇室打压山东士族,太宗皇帝时修《氏族志》,将皇族姬氏列为天下第一;应天女帝之时亦修《姓氏录》,又将并州薛氏列入上等。”

    阿顾听着太妃说着大周百年来的上层政治轶事,目眩神迷,她自回到阿娘身边,自诩已经渐渐开阔眼界,如今听得太妃教授自己史事,方知道自己从前所知晓的不过是一些皮毛,如今太妃教导的方是一片广阔的世界。她开口问道,“那师傅觉得,大周皇室可算的上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世族么?”

    江太妃静默片刻,方道,“姬氏绵延千年,乃帝裔之后,数代身居高位,在天下大乱之时奋起,重新统治天下,要称得一声世族,还是够格的。只是,”她微微一笑,“姬氏自承是文王嫡裔,素崇周礼,尊嫡长继承制,可他们却从来也不提,那位伯邑考的遗腹子史佚,可便是个庶出的!”

    ……

    从鹤羽殿出来,绣春已经是领着绢儿、绨儿两个小丫头在外头接着,将一件早已经备好的白色厚重大氅披在阿顾身上。阿顾被北风兜头一吹,精神一震清爽。昨儿晚上下了一场大雪,今日整个太极宫中被一层厚厚的白雪掩盖,一轮红日悬在天上,照在洁白的雪地上,美丽动人心魄。绨儿迎了上来,笑着问道,“娘子可觉得累了?奴婢们和绿雪姐姐坐在耳房里,听说(西海池)紫光阁旁的梅花都开了呢。”

    “梅花?”阿顾砰然心动,问道,“是红梅还是白梅?”

    “是红梅。”绨儿比划道,“紫光阁的梅花是太极宫中开的最好的一处,大片大片的,远远看过去,像一片红云一样。”

    阿顾想着这样的美景,只觉得一片心旷神怡,她素性最爱红梅,听说紫光阁旁开着大片极好的红梅花,不由得动了心,笑着道,“既如此,咱们便去紫光阁那边赏梅,也摘几枝梅花回去吧!”

    绢儿和绨儿年纪还小,顿时欢喜作色,绣春面上怔了怔,也不愿扫了阿顾的兴,抿了嘴笑着称是。一行人往鹤羽殿西北而去,走了小半柱香时候,就远远望见了紫光阁。紫光阁在太极宫西北,位置有些偏僻,阁外大半亩红梅在寒冷的冬日静静绽放,灿烂如火焰,将阿顾的一双眸子都照的鲜亮鲜亮的。

    “这梅花开的真好。”阿顾赞道。

    一个青裳人影从紫光阁后转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青瓷花瓶,中间插着几束清艳的红梅。阿顾抬头一看,认得是蒋太婕妤,自己在永安宫向皇祖母请安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几次,笑着道了一个万福,“太婕妤万福。”

    “原来是顾娘子,”蒋婕妤抱着花瓶朝着阿顾微微欠了欠身,瓶中红梅映衬着容颜清矍,依稀可见少年时的秀美。

    “顾娘子也来这儿赏红梅?”

    “是呢,”阿顾点了点头,“我听说这儿的梅花开了,忍不住便想过来看看。”

    蒋婕妤轻轻笑了笑,“紫光阁的梅花的确开的好,顾娘子便在这儿赏着吧,我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朝阿顾点了点头,越过她袅袅去了!

    阿顾望着太婕妤的背影,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一种孤凉的情绪。

    绣春叹道,“太婕妤定是想念咸池公主了。”

    “咸池公主?”阿顾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琉璃眸在漫天红梅的映衬之下分外的弥深,带着些微好奇。

    “嗯,”绣春点了点头,“咸池公主是神宗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神宗皇帝素来宠爱于她。这位大公主生的美貌,且为人性情极好,很受宫人爱戴,可惜命不好,青年早丧。据说咸池公主生前住的就是这座紫光阁前的红梅。”

    “真是红颜薄命!”阿顾叹道。

    “娘子,”绢儿笑嘻嘻的过来劝道,“咱们就到梅林了。你瞧,前面那株红梅开的多好啊!”

    阿顾抿嘴微笑,睇着绢儿和绨儿,“知道你们耐不住心思了,去摘吧!”

    两个小丫头欢笑一声,立马向梅林深处奔去,绢儿还记得朝阿顾屈一屈膝,绨儿已经是跑的没影了。

    “这两个小蹄子,”绣春恼的训道,“没一点规矩的。”

    “好啦,”阿顾的心情被这满眼的硕硕红梅给染的浅浅愉悦,抿嘴笑道,“她们还是小孩子呢,规矩平日里记得守就是了,这时候欢快点,没什么坏处的。”

    绣春瞧着阿顾不由好笑,说起来,阿顾今年也不过才九岁,说起十一二岁的绢儿、绨儿,竟然用“小孩子”的说法,实在是有些老气横秋了。

    好笑之后,便有些怜惜。

    若非是吃过苦头,这般花骨朵年纪的女孩子,又怎么会沉静的像是十四五岁的大娘子!

    “小娘子,”绣春推着阿顾在满眼灼灼的梅林中缓步行走,问道,“你喜欢梅花,是因为受梅妃娘子影响么?

    ”江太妃素□□梅,在太极宫中受宠的时候被宫人称为梅妃,从前宫中所居在飞霜殿前手植的两株梅树,如今已经开满了花了。

    “那倒不是。”阿顾开口答道,回过头来,枝头灼灼开放的红梅将她清净的琉璃眸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师傅喜欢绿萼梅的清灵,如绝世独立的精灵,不沾惹红尘独自芬芳;我却喜欢热闹闹的红梅,觉得红梅开的漂亮灼人,生机勃勃的。百花都在春夏秋三季开尽了,到了寒凉的冬天,都收敛了风头,唯有梅花一腔傲骨顶着风雪开放。我小时候在湖州的时候,住的屋子窗前便植了一株老梅,”

    忆起旧事,她眸色静谧似秋湖,“那一年冬天,雪下的特别大,我在江南好些年,难得见那么大的雪。第二天,雪停了,太阳出来,照在窗上糊着的纸上,分外明亮。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闲极无事,便看着窗外。开的灼烈的红梅映在窗纸上,看起来漂亮极了。我就在想,这梅花真了不起,别的花都在冬天的时候不开了,只有她,顶着漫天的风雪盛开。若做人都和这梅花一样,能熬过冬天的严寒,也就能等到春天了。”

    她说的清淡平和,绣春听的却心一酸,小娘子那时候在湖州过的定很苦吧。方只能看着窗外盛放的红梅激励自己。她低声道,“如今娘子已经好啦!”

    阿顾怔了怔,抬头朝她抿嘴一笑,笑意泫然犹如灿烂冰雪,和着背后红梅花绚烂至极的色泽,仿佛能够直击人心,砰然心动。“嗯,我也觉得是这样!”

    “娘子,”绨儿她抱着着一大捧红梅回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额头渗着汗意。“奴婢摘的梅花够多吧?”

    阿顾从她捧着的手中抽了一枝开的最好的红梅,擎在手中,瞧着梅花在枝头绽放的精神,笑着赞道,“果然不错。”

    “娘子,”绢儿不依道,“奴婢也不比绨儿差。”

    阿顾笑道,“你也很好。”

    绢儿这才方转嗔作喜,笑着拢着怀中抱着的红梅,“这些红梅可真漂亮,待会儿回去插了瓶放在西次间和娘子的书房里,一定很好看。”

    阿顾身边一片欢声笑语,她坐在轮舆上,抬头看着满目的梅花声色,只觉得空气清朗,自己的心情也被空气中漠漠浮动的清冽梅花香滤过的清明而干净。她看了看天色,笑着道,“时候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可能要下雪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绢儿和绨儿闻言都正了脸色,道,“娘子说的是。”

    一行人急急返回於飞阁,天色变的极快,才走了一半,雪花便飘了下来,开始只是零零星星的一两朵,不到片刻,便大了起来,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如同鹅毛。绨儿将大氅的风帽给阿顾戴起,急急道道,“咱们快些赶回去。”

    “不成,”绣春沉声道,“娘子底子弱,这么淋一路雪回去,打湿了衣裳,只怕晚上就会病了,还是找个地方暂且避一避吧。”

    “西海池边上有一座渌山亭,”绢儿道,“咱们可以去避一避风雪,等到雪小了咱们再回去。”

    绣春推着阿顾的轮舆往西走,“那就去渌山亭吧。”

    几个人急急的往渌山亭赶,因着雪大风急,走的急了些,直到离渌山亭只剩下十几丈远,才抬头张望,见得风雪之中,亭中绰约有一个人影,不由都愣了一愣。

    阿顾抬头向渌山亭张望,天上的雪花像密密的珠子一样的落下来,渌山亭的六角攒尖亭顶,已经被雪色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亭中石桌旁红泥小炉中火焰明亮炙人,一人身披蓑衣负手而立。背影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寂寥之意。

    “什么人这个时候在这儿?”绨儿搭着凉棚,透过密集的风雪张望着,轻轻道。

    阿顾瞧着这背影却觉得有几分像是姬泽。

    怎么可能?

    她垂下眸,自嘲一笑,

    在这漫天风雪的日子,年轻的皇帝怎么会独自一人身披蓑衣立于这偏远的山亭?

    “娘子,”绣春轻轻唤道,声音中有问询之意。

    阿顾微微犹豫了一会儿,想来便算此人真是姬泽,他独身一人在此地,想来也不希望被人打扰,便吩咐道,“咱们回去吧。”

    “也好。”绣春推转轮舆。

    绢儿微微惊呼,“那边有人过来了。”

    阿顾回过头,远远的见着一名朱袍宦者从渌山亭方向冒风雪而来,行到阿顾近前,对着阿顾拜了一拜,笑道,“奴婢陈孝,奉圣人命请顾娘子过去。”

    阿顾按住了风帽,回头吩咐道,“绣春,你带她们先寻个地方避一避雪。我自去一趟。”

    陈孝接手阿顾的轮舆,冒着风雪往渌山亭行去。阿顾问道,“这位先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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