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第8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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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卓凡心头微微一颤:好像,有什么事情,超出了我的预计和控制了……
楠本稻的生父西博尔德,出身于巴伐利亚维尔兹堡的一个医学世家,除了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之外,历史上,他的植物学家的身份,更较他的医生身份著名——在动植物界里,有一大堆以“西博尔德”命名的植物和动物。
除此之外,西博尔德还是一位博物学家。
西博尔德身上,有着那个时代的著名学者共同的、明显的特点——通才。
西博尔德创办的鸣泷塾,是日本第一间高水准的西式学校,门下学生几乎都成为日后著名的兰学者。其中,包括楠本稻的老师二宫敬作,以及楠本稻的另一位老师兼情人石井忠谦——即目下身在上海的楠本高子的生父。
西方的科学文化,自鸣泷塾大规模涌进日本,最终推开了日本近代化的大门。
在专业结构上,二宫敬作、石井忠谦,都是西博尔德的翻版——医学为主,旁及其他各种门类的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楠本稻呢,自然又是二宫敬作和石井忠谦的翻版。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医学一道,尤其是妇科,楠本稻早已青出于蓝,远远超过了二宫敬作和石井忠谦,其他门类学问的造诣,则较为泛泛,不如两位老师了。
不过,再怎么“泛泛”,拿来唬圣母皇太后,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圣母皇太后说,”李莲英说道,“‘我看,这个楠本稻,真正是一个女状元!论眼界、论见识,咱们满朝文武,除了一个……呃,关卓凡,嘿嘿,再没有一个及得上她了!’”
圣母皇太后的原话,自然是没有“呃”和“嘿嘿”的。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只怕我也是不如她的。”
李莲英一怔,随即赔笑说道:“那不可能,那不可能!再者说了,楠本先生是——呃,拿楠本先生自个儿的话说,她是‘王爷识拔于稠众人中’的,说到底,还是王爷慧眼识人,慧眼识人!”
“识拔于稠众人中”——嗯,这个话,你居然记住了。
关卓凡说“只怕我也是不如她的”,其实不算自谦。
“眼界”、“见识”,如果仅仅定义为“知识”、“学问”,关卓凡的长处,最主要还是在他的本专业——历史,舍此之外,即便他占据了晚出生一百五十年的优势,某些方面,确实可能是不如楠本稻的。
譬如,楠本稻于西洋艺术,也有相当造诣,这上头,关卓凡之所知,就只能说是“常识”了。
“刚开始的时候,”李莲英说道,“请过脉了留下来闲谈也好,另传楠本先生觐见也好,圣母皇太后和楠本先生聊天儿,还只是为了解闷儿。可是,到了后来——”
顿了一顿,“呃,奴才也不晓得说的对不对?——反正,奴才瞅着,圣母皇太后和楠本先生呆在一起的时候,倒有点儿像……呃,翁师傅、王师傅他们,‘进讲’……《治平宝鉴》什么的了。”
我明白了。
“就是传过了膳,在行宫里‘遛弯儿’,圣母皇太后也常常传了楠本先生过来,一边儿走,一边儿聊……”
“奴才跟在后头,有的时候,前边儿聊些什么,也能听个大概齐,呃,她们两位聊的,似乎,也不是什么闲白儿,都是些……呃,洋学问,奴才是听不大明白的……”
一个最具天分的女人,像海绵般吸收着“洋学问”,整整十个月……
关卓凡的心跳加速了。
这,可不是他送慈禧到天津去的初衷啊!
现在的这个慈禧,还是……十个月前的那个慈禧吗?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对近现代文明的接受,最初的观念的转变,是最困难的。如果一旦完成了这个“最初的转变”,后面之种种,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一个加速度大小的问题了!
慈禧一定是属于“某些人”的一员的,而且,她的“加速度”,一定是最大、最快的那一类。
最关键的是:这个“最困难”的“最初的转变”,在慈禧去天津之前,已经经关卓凡之手,历数年之功,堪堪完成了。
李莲英看到轩亲王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抬起右手,看了一眼,又放了下去。
这是关卓凡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心里在想:假如,不照原计划行事,我还能如十个月前那般,继续影响、控制她吗?
这——
只怕是不可能了。
真是……讽刺啊。
李莲英回京这一趟,真是没有“白跑”!
慈禧这个重大的变化,关卓凡之前收到的报告中,几乎看不出任何端倪。报告人盯着的,只是慈禧对待关卓凡的态度的变化,以及慈禧任何的和外界联络的可能性。报告人根本没有认识到,慈禧和楠本稻的这些“闲白儿”,意味着什么。
至于楠本稻,自然更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师”,将会对她的恩主和慈禧的关系,带来什么影响。在“无心之师”的过程中,楠本稻是被动的,而且,出发点也是为了孕妇心情愉悦,她一定以为,圣母皇太后既有所询,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在对恩主尽忠职守。
“对了,”李莲英说道,“圣母皇太后还要楠本先生教她说英吉利话……”
啊?
“……还有,嗯,德意志话……”
啊?
关卓凡想起来了,所谓“兰学”,就是“荷兰之学”,荷兰语其实就是低地德语,日本的兰学者,许多人都会说荷兰语,也即低地德语。加上西博尔德又是德意志人,以此渊源,楠本稻的德语,其实比英语说的还好。
“圣母皇太后……嗯,这个,学会了多少呢?”
“这个,”李莲英赔笑说道,“奴才也说不好,只是时不时看见她们两个,叽里咕噜的说上几句,奴才……嘿嘿,可是半句也听不懂。”
如果叽里咕噜的是“德意志话”,靠,老子也是听不懂的啊。
这可是——
失控了,失控了!
*(未完待续。)
第七章 火轮车送来了洋轩军()
这两天,正阳门火车站,分外的热闹。
“去正阳门,看火轮车,看洋轩军!”
目下,市井阛阓,茶余饭后,这是最热门的一个话题。
京津铁路北京总站,设在内城九门中的正南门——正阳门外,铁轨平行于北京内城的南城墙,彼此相望,无须登上城楼和城墙,北京人就能够看见,遥远的天际,浓烟滚滚,接着,长长的火轮车,出现在地平线上,吞云吐雾,一路呼啸而来。
一列又是一列,没完没了。
北京人不是第一次看见火轮车,不过,之前的火轮车,都是“试运行”,隔三差五,才能看见一列,有的时候,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火轮车头,虽然一般吞云吐雾,一般一路呼啸,但毕竟不比拖着一个长长的身子那般气派。
如此密集的车次,是第一次见到。
有人就说,“试运营”已经结束了,这是正式开始“运营”啦。
不过,还没听说哪个人坐过火轮车,也不晓得到哪里去买“火车票”?
有那胆大好事的,跑到正阳门火车站去问,得到很客气的答复:不好意思,俺们还在试运营,这个,正式运营之前,一定会有公告的,老兄不必着急。
那,这么多的火轮车——
“工作人员”一笑:老兄自己看呗。
那就自己看——
咦,车上下来的,怎么都是……当兵的?
都穿着蓝色的军服——都是轩军啊!
还有,咦,这么多的……洋兵?
有的金发碧眼,有的……哎哟,乌漆麻黑的!
头发是黑的,眼珠子是黑的,脸是黑的,手是黑的……除了两个眼白和一口森森的大白牙,全身上下,都是黑的!
北京人不是没见过洋人,可是,这般乌漆麻黑的洋人,却是少见。
有人啧啧称奇,有人表示不屑:“瞧你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叫‘昆仑奴’——咱们中国,唐朝的时候,万国来朝,这样的黑洋人,满大街都是!”
于是就有人感慨:“目下,咱们中国,‘万国来朝’,还不敢说,可是,不过六、七年前,洋人进北京,那是一路烧杀抢掠,现在呢——一个一个,不论白的、黑的,规规矩矩,为我驱使!真正是……换了人间啊!”
“老兄说的不错!”
“老兄”虚虚的拱了拱手,“这都是轩亲王扶危定倾、再造乾坤之功!”
……
“哎,以前,也晓得轩军里边儿有洋兵,可是,没想过这么多!不是一个、两个,三个、五个,是一队、一队的!白洋兵一队一队,黑洋兵也是一队一队,啧啧,了不得,了不得!”
“是啊!我瞅着,黑洋兵比白洋兵,好像还要多些似的!”
“哎,你说,这一回,怎么派了这么多洋兵过来呢?”
“这个,呃,谁知道呢……”
这时,旁边有人说话了,“这个嘛,在下倒是略知一二。”
“哦,请教?”
“你们说,轩军此次从天津调兵进京,为的什么?”
“那还用说?新君登基在即,此时调兵入卫,是为了维护京畿地面的治安啊——轩军自个儿,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吧?”
“‘新君登基在即’不假,调兵入卫是因为‘新君登基在即’——这也不假。可是,说什么‘维护京畿地面的治安’,就是扯淡了!北京的轩军,有图军门的近卫团和吴军门的丰台大营,还‘维护’不来‘京畿地面的治安’?——‘京畿地面的治安’,什么时候坏到了这个地步?连上万的轩军都‘维护’不下来,还得从天津再调整整一个师的兵?”
“这……”
“再者说了,还有一大堆京营呢,这帮子爷,打仗固然不行,可是,抓个小偷小盗,总是可以的吧?”
“也是!那,老兄的高见是——”
“说白了:轩军入卫,不过是防着再出一个神机营罢了!”
“啊?这……”
“不然,何必派这么多洋兵过来?”
“这和派不派洋兵,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两个字,你就明白了。”
“哪两个字?”
“‘渊源’。”
“‘渊源’?呃……还是不明白。”
“你想啊,轩军的老底子是什么?城南马队!城南马队是什么?那是步军统领衙门啊!步军统领衙门又是什么?那也是京营啊!如果真的又出了一个神机营,真的要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了,大伙儿都是京营,是不是有点儿下不去手?”
“这……”
“洋兵就不同了——谁认识你谁啊!一声令下,自然指哪打哪,让杀谁就杀谁,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我……操!听你这么说,我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刀子高高举起,不一定真往下砍嘛!吓住了某些人的异样心思,彼此反倒相安无事!”
……
“什么‘渊源’不‘渊源’的,你别听人瞎说——你晓不晓得,这一回进京的轩军,是谁带的队?”
“谁?”
“伊克桑,伊爵爷!这一回进京的轩军,是伊爵爷管带的‘第三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