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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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以睡一会儿。”景霆瑞说,双臂揽着爱卿,温柔地亲吻着他的乌发。
爱卿衣衫凌乱,面颊红润,就像吃饱喝足的猫儿那样懒洋洋的,而他左肩的巫雀胎纹,仿佛妖物般华丽地绽放着,正是鲜艳欲滴。
景霆瑞凝视那胎纹半晌,尔后又低头,亲了爱卿一口。
“瑞瑞……。”爱卿微微笑着,惬意地把头枕在景霆瑞的大腿上,侧躺着缩起双腿,因为他的背后都是一道道细小的刮擦痕迹。
“啧……”景霆瑞似乎很自责,所以发出这般的叹息。
※※※
夜半时分,桃枝形的青铜座灯在地毯上投下一片昏黄的暗影,使得这座奢华但过于宽广的宫殿,更加寂静、幽深。
忽出忽没的萤火虫殿外的门廊下飞舞,如浮动的点点星光,但即使是这样的景色,也驱散不了炎心头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在廊下的台阶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张雕花矮几,上头是一壶梨花酒,一只白玉酒盅,已经喝了大半壶了。
‘我怎么可以任由皇兄那么做……!’落寞之余,炎的心里也积聚着怨气。
说起来,他一早就猜到爱卿会溜去兵部大牢探望景霆瑞,所以派亲信一直盯着长春宫的动静。
他一边不想要爱卿以身犯险,一边得知他连夜行衣都准备好后,就毫不犹豫地为他驻守长春宫,以免发生什么紧急事件,而大臣们找不见皇帝。
监牢那里,他也花重金买通了看守,让他们即使发现了什么,也当成没看见,换而言之,炎为爱卿偷偷潜入监牢的行为“保驾护航”。
当然,炎知道爱卿的轻功不错,在夜色的掩护下,是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的。
问题在于,他明明不想爱卿这么亲近景霆瑞那个家伙,却因为心疼爱卿,而又忍不住地成为他的“帮凶”。
炎也知道万一被人发现,那后果有多严重。爱卿是皇帝,已经不是那个即使犯错,也有父皇在后面帮忙打圆场的太子殿下。
这件事情若是被宰相等人知道,想必就会闹个天翻地覆!
爱卿登基不久,权势未稳,稍有不慎,他就会成为被老臣们操控的傀儡皇帝。
炎哀声叹气,又喝下一杯酒,但似乎喝得越多,头脑就越清醒,觉得自己太宠着皇兄,以至于可能会害了他,而感到非常自责。
“殿下。”有人跪在石阶下,黑魆魆的影子就跟鬼魅一般。
“嗯?”
“皇上他还在牢里,并没被人发现。”那人禀报道。
“他们两个从以前就这样,私底下有着说不完的话,现在又有段日子没见了……皇兄是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的。”炎喝了大半夜的闷酒,这口气听起来更是低落、郁闷。
“小的再去探。”
“不用了。”炎摆手道,“萨哈,你过来陪我喝酒。”
那修长的身影就上移,在烛光下露出一张与大燕人长得不太一样的脸。颧骨比较高,眼睛颜色很淡,像水银,与其说人,更像是野狐狸之类的动物。
他是西凉人,西凉国的位置十分地遥远,以至于都被太上皇撇除在十国之外。那种地方,就算是囊括入国土,也没有统治的**。听说是除了沙漠和极恶劣的气候,就没有别的了。
“恕小的多言,您今晚喝得太多了。”萨哈望着年纪足足小了自己一轮的主人,劝诫道。
炎只有十五岁,可是言谈举止间,完全不像一个无知少年,他沉稳、睿智、尊贵,有着与生俱来的皇族傲气。
他就像是一颗蓝宝石,在萨哈的眼里,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当初,在皇城御道上看到炎的那一刻,萨哈就认为,这个少年就是他要寻找的人。
而眼下,萨哈是炎的门客,也是仆人,心无旁骛地伺候着炎。
“你是很多嘴!”炎瞥了他一眼,不悦地皱眉,“我是心情不好才喝的。”
“是。”萨哈不再阻止,炎却放下了酒杯,望着浓浓夜色中飘舞的萤火虫,低声叹息着,“我很失望,我以为皇兄再怎么担心那个家伙,也不至于为他放下皇帝的身份……!”
“也许皇兄不在乎什么帝王之尊,可是对我来说,皇兄就是全部,是不容侮蔑的存在……”
炎这会儿的话多了起来,但是他很快不再说话,眉头紧拧着,思绪随着那股酣热的酒劲,飘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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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哒、喀哒哒。’
炎是被奇怪的声音弄醒的,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望了望对六岁的他而言,实在是大得不得了的寝殿。
这里是锦荣宫,四岁时,他离开育婴堂,父皇赐给他这座依山而建的宫殿,正如它的名称,这儿不但有着大片的青翠竹林、盛开着牡丹的庭院,就连家具摆设也极尽奢华。
同住在这宫里的人,有保姆嬷嬷、伴读太监、掌灯太监、浆洗、清扫宫女等将近五十人。
但炎平时见得到的,也就是保姆,以及陪他一起读书的小太监。别的人,都是散在各个角落,各司其职。
漫长的一日结束,在炎入睡之后,保姆以及宫女都是退到隔壁的屋子里,有门帘隔开着彼此。
炎已经习惯了独自睡觉,自他懂事起,父皇就是见不着面的,因为总有大臣要与父皇议事。
而他的‘母后’也不在身边。
以前,每当他吵着要见‘母后’时,父皇就会来见他,并告诉他,应该叫‘爹爹’才对,还要他记住爹爹的名字叫‘柯卫卿’。
对于爹爹的样貌,炎记不起来,只记得有这么一个男人,很疼他,总是抱着他,亲昵地叫他‘炎儿’。
父皇告诉他,爹爹现在不在宫里,但总有一天会回来,回到他们父子三人的身边。
而为了那团聚的一天,父皇现在要做很多很多的事,他要让‘爹爹’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母后’。
对于这些事,炎即便是听了,也似懂非懂。不过他和父皇一样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但在这之前,他只有和自己作伴。
除了年长一岁的皇兄爱卿,别的人都不敢和他玩,见了他,磕头都来不及。
所以,听到这‘喀哒哒’的声音,炎也没有想过去找人来,而是好奇地望向声音的来源,一扇关闭着的,面朝着山林的窗子。
那里不该有人在,炎知道守卫是站在大门口的,太监们也都睡下了。
‘刮风了?’炎一骨碌地爬起来,殿内只留了两盏绢丝座灯,到处都是黑魆魆的,他从来都没觉得原来夜里是这么暗的。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大风呼啸的声音,相反,殿里静得都能听到灯芯燃烧的噼啵声。
‘喀、嗒嗒!’突然,窗户整个地震动了一下,炎一下子愣住了,牢牢地盯着那里。
肯定有人在那里!炎这么认为,于是大着胆儿爬下床,正要走过去时,脑袋里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树林那边好像在闹鬼……昨晚给小阮公公撞见了,这会儿人都不大好呢!’这是白天两位宫女站在门廊下,悄悄说的话。
‘可不是,那只鬼可凶了!青面獠牙的!’应声的宫女,脸孔都吓白了,随后,她们就看见了炎,就赶紧行礼,快步离开了。
炎不知道什么是‘闹鬼’,只觉得那是不好的东西,要不然,宫女姐姐为何这般害怕?
第109章()
难道,现在窗户会动也跟‘闹鬼’有关?
炎十分地好奇,虽然觉得四周冷嗖嗖、黑漆漆的,心里有些害怕,但他还是慢慢地走向窗子。
等靠近了,炎才发现自己太矮了,都够不着那朱红的窗台,于是,他去搬来一只小木方凳。
他踩在上头,一手扒拉着窗沿,踮起脚尖,食指往窗户纸上戳了一个小窟窿,那乌溜溜的眼眸就往洞眼里瞄了瞄。
这不看还好,一看真是吓懵了他!
外头比殿内还要黑,大片的乌云笼罩着钩子一般的月亮,和白天看到的葱茏小树林不同,那儿黑暗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有什么东西在里头飘来飘去!
那黑色的一团看不到脚,却极快地从这一头飞到那一头,还会突然停住,这就是宫女所说的
‘鬼’吧!
‘呜……!’炎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浑身上下就跟压了石头似的无法动弹,直到妖怪消失在树林里,他才往后挪了挪脚跟,却踩了个空,仰面朝后跌倒,后脑撞上了的地砖,‘咚’的一声,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二殿下!殿下醒了!’
炎才转了转脑袋,就听到耳旁一个极响亮又熟悉的叫唤声,应该是保姆嬷嬷。
有人扶着他坐起来,他扭头一看,是老得胡须都白掉的御医,正笑眯眯地瞅着他呢。
‘我……’炎动了动嘴皮子,觉得好渴。
‘真是担心死奴婢了。’保姆嬷嬷这么说,还用手绢抹着泪花,‘您怎么就睡到地上去了呢?还怎么都叫不醒。’
‘御医大人,殿下他不是得了夜游症吧?’不等炎回答,保姆嬷嬷就心急地问老人,‘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是,你先别急,二殿下的身子从小就很结实,这怕是夜里贪玩,所以不小心摔了一跤吧。’
老御医摸了摸炎的后脑,疼得炎咧了咧嘴,却没有叫痛。
‘你看,殿下的后脑勺处鼓着一个包,得服两帖消肿祛瘀的药。’御医絮絮叨叨地说道。
‘我不是贪玩,也不是什么夜游症!’炎为自己辩驳道,‘我是看见鬼了!’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一变,保姆嬷嬷嚷嚷道,‘别瞎说了!宫里头哪里来的鬼?’
‘昨天小菊她们在说,小阮撞了鬼……’炎的话还没说完,保姆就失声笑道,‘呵呵,小阮那是为了偷懒不干活,所以瞎编出来唬人的,他的话,殿下怎么能信啊。’
‘瞧瞧你们,把殿下给吓的,全都拖出去,掌嘴二十!’保姆嬷嬷转身,很不客气地训斥道,‘皇上要是怪罪下来,这殿里的人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原本陪在寝殿里的两位宫女,吓得立刻跪下,磕头如捣蒜地说,‘奴婢们知罪,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但是一个面色阴沉的老太监上来,二话不说,就把哭哭啼啼的宫女给带了下去。
很快,炎就听到那噼啪作响的,狠扇耳光的声音。
‘御医大人,麻烦您给殿下开药方子。’保姆嬷嬷笑吟吟地对御医道,‘这事儿还需要您多担待着……’
言毕,她伸手握住了御医的手,似乎塞了什么东西给他。
‘二殿下不是什么大事,下官自然不会去叨扰皇上的,你就放心吧。’御医欣然接受保姆嬷嬷的礼。
炎转过身,躺回了床里。一直都是这样,保姆嬷嬷也好,还是御医、太监,他们总是这样待他。
——好?是很好。可是,他总觉得与他们隔开得老远,这大殿里,似乎永远只有他一人在,没人会关心他在乎的事情。
‘炎儿怎么了?’在保姆嬷嬷送御医出门时,就有个娇小的人影急匆匆地跑进来。
‘太子殿下!’保姆嬷嬷以及一干人等,全都跪下了。
‘我听说炎儿摔着了,就赶过来看看。’七岁的爱卿大睁着乌黑澄澈的眼,脸蛋是粉扑扑的,嘴唇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