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宗师-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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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蛇咬一般爬起来,操起条凳就要打,孙幼麟仍旧背着手,只是来了个朝天蹬,长腿如鞭,千钧压顶,啪嗒一声便将那条凳给砸断了,一条腿往头上砸,那汉子偏头躲过,便被这条腿压在肩上,噗咚一声跪了下来!
另一个汉子的条凳都没举起来,就让芦屋晴子一脚踹飞了出去!
八门馆虽是极其混乱的地方,徐官熙身边也有不少能人,但孙幼麟和芦屋晴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又岂能并肩而论!
“陈少,你可想清楚了!”二人吃了亏,知道打不过,也不敢再出手,只是拿出狠话来吓唬陈沐。
陈沐却没有理会,走下听戏席,踏上戏台,在那些个操弄幕布的伙计惊愕的眸光之中,掀起帘子,走进了内堂来。
内堂正在排演,戏子有男有女,脸上都画了彩,有了扮相,不过可能屋里太热,戏服并没有穿上,只是穿着白色的底衫,可以看出,几个女戏子的身材是真的不错,胸脯鼓鼓囊囊的,雪白的脖颈香汗淋漓,诱人得紧,也难怪内堂不准擅入了。
徐官熙虽然同样画了个老生的大花脸,但身材痴肥,眼眸如鹰隼,也是好认,陈沐的眸光当下就锁定了他。
“侄儿,多时不见,连读书人的礼貌都忘了呢……”
陈沐故意朝那几个女戏子身上盯,那几个戏子低呼一声便捂住胸口逃了出去。
“徐伯伯,我父亲教诲过,敬人者人恒敬之,人对我有礼,我自然会以礼相待。”
徐官熙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侄儿你这话可就违心了,你知道徐伯伯是多吝啬的一个人,但我还是给了你几十两银子,这还不算是礼?若是其他人,早就打出去了!”
陈沐摇了摇头:“徐伯伯,你给银子确实大方,也算是礼数,但你把我这个侄儿当成了乞儿,这就不合礼法了。”
“嗯,非但无礼,简直是对我的侮辱,伯伯莫非见得我父兄都不在了,想要欺负我这个不知事的少年人?”
徐官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许是不知该如何辩驳,只是走到旁边,取了毛巾,拧了半干,慢慢抹去脸上的油彩。
孙幼麟和芦屋晴子此时也走了进来,后面那两个汉子也小心跟了进来,朝徐官熙道。
“徐爷,我等没用……”
徐官熙慢慢擦着脸,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们出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不过是闲聊,陈少很快就会走了的。”
两个汉子到底有些不放心,但想了想自己那上不得台面的身手,也就果断离开了。
他们虽然身手不行,但心性机灵,否则徐官熙也不会留在身边听用,此时听得徐官熙之言,也赶忙离开,却不是木桩般守在外头,而是留下一个人,另一个人却是去搬救兵了!
徐官熙慢条斯理地擦着脸,头也不回,只是说道:“侄儿说的也在理,是我这个当伯伯的小看你了,随便坐吧,稍等片刻,用真脸面与你说话,这也是礼貌。”
陈沐却没有坐,心中着实有些凉。
徐官熙这么说,便相当于承认自己果真将陈沐当成乞儿来看待了,想起徐官熙带着妻子儿女来陈家拜年,想起当初的融融之乐,原来一切都敌不过利益。
何胡勇将地址交给陈沐之时,陈沐心中还在窃喜,因为他认为徐官熙不会这么不近人情,认为何胡勇低估了陈家与徐官熙的私交,如今看来,是自己太天真才对。
何胡勇是帮中元老,对徐官熙这个左相的性情,怕是早已吃透,相反,陈沐只是看到表象罢了。
当然了,陈沐如此自信地过来,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徐官熙与陈家的私交,因为他早料到徐官熙是个铁面无私的人。
除此之外,陈沐自是有着自己的凭恃!
徐官熙是个老油子,做事成熟稳重,适才让陈沐夺去了道理,使得自己理亏,赶忙用卸妆的举动,化解了这一层,轻轻松松就揭了过去,也足见他的老辣。
慢吞吞忙活了一阵,徐官熙终于是干净了脸面,原来也不过是个四十几岁的人,一脸的横肉,与那大腹便便的身材,倒也很是相衬。
他走到旁边,给陈沐倒了一碗凉茶,轻轻放在桌上,这才坐了下来,又粗又短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一双眼睛虽不大,却因为唱戏的原因,格外有神采,甚至有些鹰隼般的犀利。
“侄儿,说吧,你想要什么,能做的,我尽力而为,不过若是想继承香主之位,那就免开尊口了。”
“恕我直言,你知道我的为人,老夫素来爱才,帮中但凡有才的,我都会推举,于我而言,你实在不够格,漫说香主,便是寻常的么满或者贤牌,你都做不起。”
“要钱安家,看在陈香主的面上,我可以给,但老夫也可以告诉你,世侄也无谓多做他想,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徐官熙一副长辈的姿态,似乎在教育陈沐,为陈沐的未来生路指点迷津,看着和善,言语之中却满是警告的意味,甚至有些盛气凌人!
这种姿态,实在让陈沐感到万分厌恶,与印象中那个和蔼可亲的徐伯伯,简直就判若两人。
何胡勇虽然表面凶煞,做事又狠辣,但事实上,他的所作所为带来的那些后果,起码还有些帮助,何胡勇起码是光明磊落。
而这个徐官熙,表面上和亲友好,心思却是阴险得狠,陈沐也就不打算跟他谈甚么交情了!
第九十八章 父亲故旧是老狐()
洪顺堂是个历史悠久,等级森严,机构缜密的组织,左相作为大总管,操持着内外大小各种事务,而严格来说,他是直接归洪门忠义总堂管辖的。
至于陈其右这个香主,也就是“圣堂”大爷,又叫白扇,准确来说只是客卿,二把手“中堂”大爷就是盟证,乃是开香堂之时的盟誓人,同样是客卿。
如此一来,身为坐堂的左相大爷,就成了真正手握实权的人了。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忠义总堂对各个分舵的约束力越来越小,甚至分舵都已经纷纷“自治”,香主的权柄也越来越大。
虽然绝大部分事情都需要商议来决定,但香主却又一个特权,也算是制约左相大爷的手段,那就是洪顺堂的衫子会册,必须掌握在香主的手里!
洪顺堂与其他分舵一样,除了明面上这些人物,暗中还有不少密探和强大的客卿,这些人同样拥有扭转局势的能力。
左相可以掌握明面上这些成员的信息,但密探和客卿,却只记录在香主的衫子会册之上!
其实绝大部分的人都以为陈其右死得太仓促,衫子会册非但官府在搜查,似徐官熙这样的人物,同样在掘地三尺地寻找。
只是如今,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笃定一个事实,那就是衫子会册已经不可能再现世了。
当然了,也有天王会的韦于道之流,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最终追到了陈沐的头上来。
便是何胡勇,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当初对陈沐下手,何尝不是为了这份名册?
只是徐官熙却不同,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怀疑陈沐,因为在他眼里,陈沐不过是个读书种子,一清二白,根本就没沾染过帮中事务,正因为有了这层世交关系,他才认为陈沐根本就没有这个胆气,更没有这个本事!
不过可惜了,陈沐同样能够感受得到这位徐伯伯的鄙夷,就像他徐官熙从来没有看得起过兄长陈英一样。
而陈沐与他讨价还价的底气,正是这份名册!
陈沐自是不可能将名册交给徐官熙,若真这么做了,自己就彻底失去了争夺洪顺堂的资格,这是他最大的底牌,陈沐是不可能交出去的。
但衫子里除了名册之外,还有洪顺堂的历史渊源,历任要员,各种辈分排行以及组织结构、入会形式,与会人员和誓词,刑法、包括各种成文和不成文的规矩等等,其中更是记载了各种背语,也就是隐语以及手语暗号等等。
也就是说,只要背熟了衫子,即便像陈沐这种门外汉,从未插手过帮派事务的人,也能对这个组织了若指掌!
当年施琅攻台,郑克塽便将他祖父郑成功开山立堂的洪门天地会衫子,包括卷宗、名册和印信等等,全都撞入铁箱密封起来,沉入了海底。
正因为背熟了衫子,所以一些极少人才知道的规矩,陈沐却是清清楚楚!
此时他朝徐官熙道:“徐伯伯是老人了,一些典故该是知道的,可还记得乾坤会的事?”
“乾坤会?世侄无端端提这个做什么?”徐官熙脸色有些难看,不过眼中更多的是疑惑不解,也不知陈沐为何要提到这一茬,但他摩挲着手腕,该是有些不安的。
说起这个乾坤会,便是孙幼麟等人也是清楚的。
乾坤会鼎盛时期堪比洪门,背后得到朝廷的支持,是朝廷对抗洪门的最大势力,不过洪门瓦解之时,乾坤会也是兔死狐悲,生怕朝廷兔死狗烹,便在洪门总堂瓦解之初,吸纳了不少洪门的核心大人物。
这些人加入乾坤会,无异于投敌,洪门的各大分舵也是义愤填膺,将这些人视为叛徒,加以刺杀。
当时洪顺堂的香主,因为不满左相的把持,发生了内斗,最终加入了乾坤会,并引来了乾坤会的围剿,差点让洪顺堂覆灭!
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洪顺堂便进行了改革,给予了香主一些制约左相,或者说抗衡左相,防止左相一家坐大的特权。
而这其中,除了保管衫子之外,还有一项,那就是香主可以拥有一定的私产,当香主卸任或者就义之后,能得到洪顺堂大笔的抚恤,而这个抚恤,包括田产和人力,甚至是相应的帮中地位等等!
认真计较起来,陈其右是以身殉职,算是“就义”,陈沐是他留下来的唯一子嗣,即便无法继承香主之位,也该继承他应得的那部分私产,而这份私产,可就不仅仅只是徐官熙这一封银子这么简单了!
与这份私产相比,徐官熙的这封银子,真真是打发叫花子,对陈沐而言何止是侮辱,简直就是欺负陈沐这个孤儿无知!
殊不知陈沐脱离危险之后的第一件要务,就是寻回了衫子,并将衫子强背了下来,他手里还有洪顺堂的法印和密函等物!
也正因此,陈沐才有了底气,他确实因为徐官熙的所作所为而心灰意冷,让人心寒,但也正因为心寒了,更不需要与他讲情面!
“徐伯伯,侄儿可不是无端端提起,父亲英勇就义,就该照足了帮中规矩,进行抚恤,侄儿也是无用,如今孑然一身,今日过来,正是讨要抚恤来了。”
“不过徐伯伯似乎有些误会,我要的是属于父亲的那份私产,可不是来乞讨的!”
陈沐说到此处,眼色也变得严厉起来,一直揉着手腕的徐官熙,终究是变了脸色!
他自是知道私产这回事,事实上知道这个规矩的,也仅限于他们这几个高层,陈沐这个门外汉,竟知道私产这回事!
徐官熙与陈家乃是世交,自是知道陈沐被吕胜无断言会克父,而得不到陈其右亲近的事情,也就是说,私产这回事,绝不会是陈其右告诉陈沐的。
那么,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原因,要么有高人指点陈沐,要么陈沐得到了衫子会册!
无论哪一点,都足够让陈沐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