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战记-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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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蒯脸色陡变,惊道:“不好,那小霸王果真来了,大家莫要耽搁,快些进到那二厅后室才是。”
樊蒯一步当先,跨开流星大步,探着前面的道路便继续走去。众人见他如此气势,不敢怠慢,连声嚷道:“快些寻到兵刃,从此拿取防身,性命无虞。”纷纷跟随趋从。
杨起愕然,却被胡媚娘一旁轻轻拉扯衣袖,低声道:“既然是昔日黄巾力士使将过的物什,算来也是仙家的法宝神器,最能挑人,最能通灵,只怕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未必就能得心应手。”
祁恬冷哼道:“如此说来,我们用那玉月弓和干莫小匕,也是不能随心所欲了?”
胡媚娘嫣然一笑,咯咯道:“傻妹妹,你虽然是凡夫俗子,那玉月也不过就是世间寻常的弓弦而已,正好匹配。莫说它有些神通,便是经过多次淬炼,法力无穷,倘若没有得到九重天上霓飘工坊的记载入籍,毕竟不能归入仙器之属。”说来素描淡写,又将杨起的干莫小匕轻轻带过了。
祁恬看她神色恬然,言语之中,隐约似有揶揄之意,不觉忖道:“先前晦气,与她同居一室;后四人不幸,梦中失魂陷此,被那应鼓绳捆绑束缚之时,垂吊于裱纹石梁之上,她便不断以所谓正色端庄之姿,反行一切讥笑嘲讽之作为。想来她与我天生有仇、前世结怨不成?竟然处处计较,事事作对。”
心头阵阵无名火起,顿时按捺不得,就要发作,却被杨起阻止,低声劝慰道:“嘻笑而已,如何能够作真计较?莫要再耍将小孩子脾性,却误了逃脱的行程。”话音方落,听得后面呱噪再起,动静不知不觉又近了几分。
祁恬暗暗凛然,忖道:“若是候得这小些霸王越过熔岩悬桥,委实可是大大的不妙。”想起气息若失,魂魄即散,不禁寒意陡起,怔愕间,只觉袖袍被杨起轻轻拉扯,蓦然回神,遂急忙尾随众人追去。
二厅后进,往北不过十余步,便见得一扇纵横无数的空镂内雕图案、虽有些许粗糙鄙陋、却难掩其中鬼斧神工之造化的石刻大门,半开半合,户枢亦然整石琢磨而成,不能推动。
镂刻梁栏,密密细鸟,分明朱雀。胡媚娘身材窈窕,轻轻盈盈从开缝穿掠过去,笑道:“此门未能敞全,左右离我尚有半尺距离,各位好汉体裁再是魁梧,想来也不能将之填满吧?”
祁恬也如细烟一般,袅袅飘然而入,道:“看似狭小,其实颇有绰余,便是真有正面不能跨越之人,就侧着身子慢慢挤进,旁人前拽后拉,自然得成。”
众人哈哈大笑,齐声道:“我等不似你们女子一般纤弱苗条,却也不会庞大巨如是。”
言罢,纷纷鱼贯而入,唯恐那桥端的小霸王跨越了过来,在此大快朵颐,莫名丧魂,不觉心道:“此门罅隙合适,正好当作躲避它们的一道极好屏障。那些受毒蜥蜴进来不得,定然暴躁气恼,极力鼓足气力顶撞敲打,只是看它结实无比,想来一时三刻之际,也不能得逞凶愿。”有此念头,便似多得几根救命稻草,不由心中稍安。
大伙儿依旧往前走去,绕过拔地而起、有那纹痕似海棠卷潮、更胜浪花拍岸的天然屏风之后,俱是喜笑颜开、眉飞色舞,回声如雷,各各一声欢呼,轰鸣绵亘,委实难以自禁之状。
黄松拥挤其中,躬身牵携青衣,不明是何缘由,勉力拨开前面的接踵臂膀,看清前方的情景,正是一番喜象,笑道:“得此依仗,好比千军万马。”却是砂粒青砖之上,赫然是一方巨大平整的岩槽,长约六丈,宽有三尺,正是樊蒯兄弟在外日夜思念、渴求以之抵御大小霸王侵害、竭力自保的黄巾兵器台。
台上左右依次凿刻了许多的孔穴,其上插着数十件金光璀璨的武器,或刀枪,或棍棒,或斧钺,或剑戟,莫不寒晶凉莹,让人目眩头晕。
虽年代久远,但所有刃锋皆是颇为齐整,一律面东张扬,不锈不蚀,不腐不烂,凡灼灼闪耀之处,隐约一线杀意、几分强悍,滑弧威风昭然,不掩不藏丝毫,便教人觉得若是稍微着力劈砍,就可轻易切金断玉、无坚不摧一般。
众人欢喜得半日,怔愕得良晌,相顾言笑不止,尽皆夸赞嗟叹,听得那老铜叹道:“所幸当日天帝极其心焦,催赶仙家劳役、山神甚急,那些黄巾力士得了这等督促,不敢怠慢,便只忙着搬运那红耿大山,手中的兵刃既然不能随身携带,又防其磕绊碍事,无奈之下,索性将之尽数暂时存放于山洞之中,孰料偶生突兀,此洞所属的一块山脉不堪重量,偏偏半道折断滑落,重新陷入阴阳混沌之中。
这二度落下不打紧,天地乾坤无恙,但形成半虚半实的梦幻结界,将力士们悉数阻隔于其外,从此再也不能取回自己的兵刃。”
一人附和道:“不错,若非如此,这无从开采铜铁铸造之地,哪里还能得到这等上好的武器?便是小霸王见着,也是忌惮无比,不能加害。”
祁恬奇道:“那医仙与毒仙亦然纯阳之体,他二人尚且能够进入这如梦幻境之中,为何黄巾力士反倒不得?”
有人道:“黄巾力士虽列仙籍,但除却力大无穷,颇有法力之外,不过与人间奴仆无异。这等资格,未得天庭许可,怎能擅自闯入混沌之中?”
不待她询问,杨起叹道:“他们也不敢向天庭索取这种许可,一者或是地位卑微,不足以入觐云霄宝殿;二者或是甚爱颜面,将兵刃丢失,难免要受其余神仙的嘲笑讥讽。”
樊蒯身后钻出一条汉子,大声道:“我看得一件物什,与我俗世所使将的家伙一模一样,你们可莫要与我争夺才是。”言罢,跨开大步,便往台前左侧走去,觑准孔穴,伸手就要捏取一把镏金翘翅穿云铛。
杨起暗暗怔愕,暗道:“此等兵器,向来只是兵家军中的将领手中得见一二!他们与樊蒯出身商贾,听闻都在那天下第一的生意人家做事,便是打手护镖,也难得使用利铛。”
正思忖间,却听得旁边有一高大之人叫道:“我最爱挥舞斧头,你们也莫要与我争抢。”疾步如飞,奔跑到先前汉子身畔,挑选得一柄虎豹开山大斧,挼起袖衽,就待拔出穴槽。
众人哈哈大笑,道:“你二人好不性急,却忘了当年因此脾性,几乎在那骊山鲸面之人手下吃得大亏么?若非大当家的极力相救,早已魂归地府,投入轮回了。罢了,罢了,兄弟家谁会与你执拗,这刀斧便是你二人的了,慢慢提拿,休要用力过度,折损了腰身。”
那二人呸道:“这梦界虽然凶恶,但沦落之人不老不迈,虽是过得千百年,依旧颜色不衰、精血不减,区区百余斤的东西,轻若无物,如何就会牵伤?”话音才落,二人手指已然搭上了握柄,却听得啊哟一声,身子尽皆往后倒去。
好事者不及轰闹,看得汉子口中一个吐沫,一个泛白,情形颇为不妙,不禁瞠目结舌,惶然不知所措。
杨起看得真切,惊道:“莫非上面有毒,或是触动了什么机括埋伏不成?”
胡媚娘摇头叹道:“非也,只怕这兵刃能够识主,不肯落入凡人手中听凭驱将,是以发动体内真气,以为抵挡。”
老铜脸色陡然变化,颤声道:“它们虽曾追随黄巾力士上天入地、劳役搬作,但主人既是卑微之神,自己便是仙器,也不过归于奴役之属罢了,怎会抗拒伤人?”
胡媚娘不以为然,道:“只要是仙家宝贝,无论灵力强弱,或是等阶卑贵,皆能意识辨别。凡顺合其心意者,便是其主,若是不能为它认可,强行执要,自然受伤。”
看着地上二人,掩口一笑,轻声道:“不过伤人也不甚重,不过小小的惩戒恐吓而已,无须太过挂怀。”便听得啊哟几声,那两人悠悠醒转,睁眼看待周围人群,各各神情迥异,或是诧异怔然,或是哭笑不得,不禁羞臊得满脸通红,喟然一叹,道:“好厉害的宝物,你我凡夫俗子毕竟无福消受。”
杨起对胡媚娘道:“你既然知晓其中的玄妙,莫非尚有什么奇特的法子,能够驱使降服它等?”
胡媚娘叹道:“使不得,这仙家法器便似随从忠仆一般,未得其心,就如孟德披衣审配无二,不能安心使用,反是养虎为患罢了。”
众人闻言,俱是失魂落魄,指点兵器台上种种神兵,苦道:“本指望从此寻觅得一丝生机,不想终究还是一场海市蜃楼,此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过尚有几间石室能够遮掩,稍有不慎,毕竟性命难保,这可如何是好?”耳边恍惚凄厉暴躁之声,却是那十数小霸王渐渐逼近,想是越过了悬桥天堑,来到了二厅楹联之外。
黄松大是恐惧,喃喃道:“它们贪得无厌,喜好肉身血食,又不肯放过寄魂气息,莫不成最后大伙儿殊途同归,各自的魂魄儿都似轻烟薄雾,投到那桃花红瓣去么?”不知不觉往一处阴暗墙角退去,脚下不能留意,却被地砖的缝隙磕绊,一个踉跄,撞向南墙,胳膊肘儿正勾住一个熏香灯架,身子重量垂沉之下,竟然把它拖曳了下来。
黄松浑身一个寒战,暗道:“不好,倘若是值钱的器皿,岂非就要损坏了?”却听得轰隆鸣响不绝,那不能推掩关闭的朱雀石门已然掀尘拨灰,严严实实地封合起来
。杨起喜道:“你无意之间触发机括,真是危急之时,救将许多性命的偌大功臣,此番小霸王悉数在外徘徊,一时不能为恶。”
胡媚娘笑道:“世上朱雀之门颇多,有那大富风雅人家、五行八卦之人、奇门遁甲派别、风水勘察先生自己刻将上去的,也有因天地造化使然、阴阳乾坤铸就、或通贯三界化外、或漠视高山大海的天生之物。这石门想必就是后者了,可惜小了一些,但即便如此,也是固若金汤,非无穷神通不能强撞蛮破。”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长叹一气,彼此笑道:“妙哉,妙哉,吃了造化的苦头,却也受了造化的好处。”
青衣默然不语,略一沉吟,将杨起与祁恬悄悄拉至一旁,低声道:“这朱雀之门又唤作不回之门,能关而不能开,便是所谓的机括也无济于事。”
杨起大惊,暗道:“果真如此,便是逃得小霸王的魔爪,岂非也好饿死此地?”祁恬啊呀一声,陡然醒觉,慌忙掩口而止,附耳嗫嚅道:“说不得,否则外忧可了,反生内患。”杨起微微一叹,颔首称是。
小霸王有悍猛彪凶之力,透过朱雀之门的梁栏孔隙,见得许多人藏匿其中,便极力撞击,屡试未遂,不觉恼怒,仰脖嘶叫,如裂帛吹笙,好不阴恻诡异、莫名心悸。
陡闻桥外传来一声雷鸣狂吼,却是那霸王大兽也闯了进来,悬桥不能承载,被熔岩隔绝,奈何不得。小霸王听得雷暴动静,瞬间威风不再,扭头往后探去,俱是惶恐不安、骇然无比,渐渐安静下来,只在门外逡巡来回。
老铜一抹额头冷汗,道:“雷暴最无耐性,眼看得不能过来,稍时就会出洞。”樊蒯叹道:“偏偏应鼓洞外也是它的巢穴所在,就是出去了,亦然不会远离,偶尔无聊,心有不甘,或是一觉醒来,便回到洞中转悠一圈。如此一来,小霸王性情狡诈无比,断然知晓其中的危险,退路阻隔,如何敢轻易犯险出洞、入林逃窜?说不得只好在此长久停留。”
众人叫苦不迭,齐声道:“若是小霸王不走,我们也万万出去不得,这正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了的道理了。”老铜怒从心起,不觉破口骂道:“便是虾米,人家好歹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