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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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忙道:“恩人……”
关山月道:“老人家要是坚持非行大礼不可,我立即告辞!”
老人这才道:“恩人万万不可走,我恭敬不如从命就是。”
他不再要拜了。
关山月道:“我不知道老人家是一旗之主,我失礼,倒是该重见一礼才对。”
他要抱拳。
老人也忙拦住了关山月:“我怎么敢当?恩人这是折我,小旗,也不值一提。”
关山月道:“老人家客气。”
老人道:“真的,恩人请看,我旗的人、畜、‘蒙古包’,都在这里了,怎么能跟大旗比?”
关山月可不知道大旗该有多少人,多少“蒙古包”,多少牛、羊、马、驼,还待再说。
老人转了话锋:“我得报知道他们十个要给我报仇,我就怕他们找错人,没想到恩人到‘蒙古’来了,是不是他们拦住了恩人,有没有对恩人怎么样?”
关山月要说话。
小胡子抢了先,用‘蒙古语’说了一阵。
老人脸上变了色,怒目向十名状汉,也是一阵“蒙古语”。
十名壮汉个个低下了头,没说话。
老人转向小胡子怒挥手,又是一句“蒙古语”。
小胡子欠身答应,但看了关山月一眼,说了几句“蒙古语”。
老人转望关山月,改用汉语说话:“我要用旗规惩罚他们,恩人要为他们讲情?”
关山月这才知道,老人要下令惩处,小胡子把他讲情的事禀知了老人,道:“是的,他十位是为旗主的一番心意,也没有把我怎么样,还请老人家法外施恩,网开一面。”
老人道:“他十人要杀恩人,恩人还要替他十人讲情?”
关山月道:“汉人有句话,老人家一定知道,不知者不罪,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万请老人家看我薄面。”
老人道:“恩人真是仁德宽厚,不是恩人讲情,我一定重罚不饶。”一顿,向十名壮汉,冷然几句‘蒙古语”。
十名壮汉由络腮胡壮汉带领说话,齐声道:“谢谢恩人的大恩!”
十名壮汉要拜倒。
关山月抬了手:“十位,这就够了。”
老人要说话。
关山月道:“老人家不会又要逼我走吧?”
老人忙向十名壮汉说了几句“蒙古语”。
十名壮汉收势不拜了:
老人又转向关山月抬了手:“恩人,请到我‘蒙古包’坐。”
自有人过来,接去了关山月的座骑。
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立即退向两旁让出了中间一条路。
老人的“蒙古包”,在这片草原上这么多“蒙古包”的正中央。
本来如此,身为一旗之主,自是该受到卫护,天经地义。
老人的“蒙古包”,也跟周遭那些“蒙古包”不一样,较为高大,颜色也不同,上头还挂了一面红色的三角旗子。
想必这是表示这是一旗之主的“蒙古包”。
进了这座“蒙古包”看,关山月开了眼界了,尽管他知道“蒙古包”,听过“蒙古包”,今天却是头一回见到‘蒙古包”,进入‘蒙古包”。
“蒙古包”里,一眼望去,尽是毡毯,待客、吃住,甚至于做吃做喝的地方,都在一座“蒙古包”里。
一旗之主的这座“蒙古包”里,毡毯十九红、黄二色,整齐、干净,想必跟周遭的‘蒙古包”也不一样。
就在“蒙古包”帐门里不远的地方,垂着手、头半低,站着一名“蒙古”装束、打扮的女子。
女子年约十八、九,长得相当秀丽,只是有点黝黑;不过,黑得好看,黑得美。
关山月与老人一进帐门,女子一声:“恩人。”
盈盈下拜。
说的是汉语。
关山月忙答礼,道:“不敢。”
老人一旁说了话:“这是小女,‘蒙古’名字叫玉朵儿。”
原来是一旗之主的爱女。
关山月忙又抱拳,叫了声:“姑娘。”
姑娘玉朵儿落落大方,没有汉家女子的娇羞,又一礼,道:“不敢当,请恩人叫我的名字。”
汉语流利,话声甜美。
真是落落大方,说话的时候,一双黑白分明、明亮的大眼睛,始终望着关山月,一脸的肃穆、崇敬色。
父亲的救命恩人,做女儿的当然崇敬。
关山月欠身又一声:“不敢。”
老人说了话:“恩人不要客气,就叫她名字,我们这里习惯叫名字。”
老人既这么说,入境应该随俗,但关山月还是叫不出口,只应了一声。
老人也没再多说什么,邀关山月毡毯上落座。
关山月学老人样,盘膝刚坐好,姑娘玉朵儿献上了一杯白里泛黄、还带点黑的东西。
老人一旁道:“这是‘蒙古’人喝的奶茶,不知道恩人喝得习惯不习惯。”
关山月知道奶茶,也听过奶茶,今天也是头一回见着奶茶,也眼看就要喝茶。
关山月还没有喝就闻着了奶香,入境不随俗恐怕失礼,浅尝一口,奶香、茶香满口,还不错,他道:“老人家,我喝得习惯。”
姑娘玉朵儿似乎神情一松。
老人连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正担心恩人喝不惯。”
关山月道:“江湖人走南闯北,本应入境随俗,随遇而安,不过这奶茶还真好喝。”
老人笑了:“恩人真是识货,我这个女儿玉朵儿煮的奶茶,是我旗最好的,在整个‘蒙古’都数一数二。”
原来如此。
关山月道:“那是我好口福。”
姑娘玉朵儿笑了,浅浅一笑,笑得很美。
笑都好看,姑娘家的笑更好看,姑娘玉朵儿的笑跟汉家姑娘不一样。
汉家姑娘初次见生人,笑得娇羞、矜持。
姑娘玉朵儿则笑得大方、爽朗,像阳光乍现,能让人眼前一亮。
不知道是否所有‘蒙古’姑娘家,都是这样。
可惜关山月没看见,冈为姑娘玉朵儿站的位置在他身旁不远处,关山月的目光在老人这边,没往那边去。
关山月不是一般江湖人,知书达礼。
老人道:“没想到恩人会莅临我旗,我求都求不到,我受恩人救命大恩,恩人莅临,不敢说报答,理当让恩人享受我旗最好的。”
关山月道:“谢谢老人家,我何止享受到贵旗最好的,我已经享受到全‘蒙古’最好的了。”
老人又笑了,相当高兴。
姑娘玉朵儿又笑了,笑得更灿烂、更美。
老人凝目望关山月:“恩人对‘蒙古’知道多少?”
关山月道:“不多,老人家指教。”
老人道:“不敢,先从吃食说起,‘蒙古’人的吃食以羊肉为主,谷物为辅,日常多饮牛羊乳、茶、奶酒等,‘蒙古’人尤其嗜烟。”
关山月道:“我听说过。”
老人道:“再说穿住,‘蒙古’人的穿,除王公贵人穿丝绸绢织以外,一般人则是冬穿毛皮、夏穿布衣,‘蒙古’人住的,除王公贵人有房有屋外,一般人都住‘蒙古包’。”
关山月道:“我听说,‘蒙古’以喇嘛的地位最高?”
老人道:“是的,喇嘛最高,其次王孙,最低上的是平民。喇嘛权势大,大喇嘛可以左右活佛、号令王公;工族十九是元朝帝室嫡裔,或其重臣之子孙,曾受封爵者。”
关山月道:“‘蒙古’有‘旗’、‘盟’。”
老人道:“‘蒙古’各部落称‘旗’,数‘旗’会盟称‘盟’;一旗之长称‘札萨克’,一‘盟’之长称‘盟长’。表面上,‘蒙古’的权势掌握在各‘旗’的‘札萨克’之手,其实都受大喇嘛支配;高德的大喇嘛,片言只字,虽王公不得违背。”
关山月道:“没想到喇嘛这么厉害。”
老人道:“‘蒙古’人先信‘红教’,后为‘黄教’,如今已经都信‘黄教’了。‘黄教’入‘蒙’,在明之早年,三世达赖锁南坚错时,有高德说服‘红教’,势力渐及于‘蒙古’各部、俺答及其孙黄台吉等入‘藏’,迎之至‘青海’及‘漠南’说教,四世达赖云丹错,就是俺答的曾孙,其势亦蔓延于‘漠北’及‘伊犁’等地,而‘漠北’诸部以所处僻远,不得亲承达赖命,乃自奉宗喀巴第二弟子哲布尊丹巴后身为呼图克图,处诸‘库伦’以总理‘蒙古’教务,其位与班禅相亚,是即今日‘蒙古’之活佛肇始。‘蒙古’所信之‘喇嘛教’,虽源出‘西藏’,实为其别一支派,活佛之权柄,也只能处理教务,而为宗教领袖,但‘蒙’人信教过深,活佛遂无形中清掉‘蒙’之全数。本朝收服‘蒙古’后,以地处僻远,民风犷悍,乃利用教力羁糜之,优礼活佛,使其归心内响,活佛之权就更大了!活佛又受制于高德之大喇嘛,大喇嘛虽位在活佛之次,但真正厉害的还是大喇嘛。”
老人不但汉语说得好,说起蒙古的这些事,也能如数家珍。
关山月由衷的道:“谢谢老人家,我获益不浅。”
老人道:“恩人客气,恩人不是‘蒙古’人,自是不如我这‘蒙古’人知晓‘蒙古’事,其实‘蒙古’事还多,不是一时说得完的。”
关山月道:“听老人家一番话,我已经都长了不少见闻了。再多听一些老人家的指教,恐怕我要成‘蒙古’通,再来‘蒙古’就不用愁了。”
还真是。
老人转了话锋:“恩人还是客气,这一趟到‘蒙古’来,恩人是……”
关山月道:“我要到‘科尔沁旗’去。”
老人目光一凝:“恩人要到‘科尔沁旗’去?”
关山月道:“我要找个人,贵‘旗’是……”
老人道:“‘科尔沁旗’是大‘旗’,我‘旗’是‘敖汉旗’,世居这‘努鲁儿虎山’下,不能跟‘科尔沁旗’比。”
关山月道:“老人家客气。”
老人道:“恩人要到‘科尔沁’哪一‘旗’去?”
还真问住了关山月。
关山月道:“‘科尔沁’哪一‘旗’?”
老人道:“‘科尔沁旗’分‘左、右翼、前、中、后旗’。”
这可又问住关山月了。
关山月怔了一下,这么说:“‘科尔沁旗’有位‘呼格伦’亲王。”
老人脸上立有敬意,道:“‘呼格伦’王爷是我‘蒙古’英雄,马上马下,万人难敌,凡我‘蒙古’人,无不敬之为神,就连活佛、高德大喇嘛,都敬他三分。”
关山月道:“我要去的‘科尔沁旗’,应该就是‘呼格伦”亲王在的地方。”
老人道:“那我知道了,恩人是到‘科尔沁左翼中旗’去。”
关山月道:“‘科尔沁左翼中旗’?”
老人道:“‘呼格伦’王爷就住‘科尔沁左翼中旗’。”
关山月道:“那我就是要去‘科尔沁左翼中旗’了。”
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了。
老人道:“恩人刚说,到‘科尔沁左翼中旗’去找个人,不知道恩人是去找什么人,以恩人的武功,找的一定不是‘科尔沁左翼中旗’的一般人,‘科尔沁左翼中旗’,有份量、有名气的人我都知道。”
关山月道:“我要找的这个人,不是‘科尔沁旗’人,也不是‘蒙古’人。”
老人道:“恩人要找的这个人,既不是‘科尔沁旗’人,也不是‘蒙古’人?”
关山月道:“是的。”
老人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关山月没说话。
他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怕老人再多问。
老人还是问了:“恩人要找的这个人,既不是‘科尔沁旗’人,又不是‘蒙古’人,怎么会在‘科尔沁旗’?”
关山月不能不说了,道:“内地住烦了,到‘科尔沁旗’去找朋友。”
老人沉默了一下,道:“也许恩人不方便说,我不该再问,可是我不能不问,恩人到‘科尔沁旗’去,是不是去找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