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谜踪-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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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幔被那不知由何处而来的冷风吹得飘起来,吕夫人蓦地睁大了双眼,她惊恐地发现,在那床幔之后隐约似是站了个人。
屋里只闻她一个人急促的呼吸,那人影似是不需喘气,也没有什么热度,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动也不动,像个死物。
但她知道不是。
床幔猛然飘了一下,那个站立不动的人现出了身形。
此时窗户外边将将有些泛白,屋子里的一切都瞧不分明,不知为何,吕夫人却觉着眼前突地一亮,她清楚地看到那个人浑身都是黑褐色的血迹,一张脸白得碜人,正两眼直勾勾望着自己,那眉眼五官是那样的熟悉。
吕夫人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手肘撑着床向角落里缩去,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怪响,才勉强说得出话来:“景……景宜?”
“连景宜”木木然站着,此时恢复黑暗,吕夫人却知道他的一双眼睛仍盯在自己身上。
她的神智突然一清,眼泪便流了下来,呜咽着哭道:“景宜,景宜,你回来看娘了。娘好难过,呜呜,我可怜的儿……”
她一边哭着,一边自床上爬了起来,手足并用扑过去要抱“连景宜”。
黑暗中不见“连景宜”有什么动作,那影子却突然飘了开去,险些将吕夫人闪地滚落床下。
吕夫人手扒着床沿抬起头来,失声痛哭,边哭边道:“孩子,你还在怪娘么?都是娘不好,娘该死!”
窗外上官璇手持长剑正紧张地留意周围的动静,在她脚下躺着今晚为吕夫人守夜的丫环,人已经晕迷了过去。
屋里吕夫人的哭声隔窗传出来,上官璇渐渐皱起了眉头,心中泛起疑惑:一个思儿成疾的母亲,突见去世的儿子跨越阴阳来见,会有什么反应?为什么吕夫人如此的惊恐自责?她在害怕什么,自责什么?
却听假扮连景宜的铁逍遥突然开口,声音冷幽幽的,又有些干涩嘶哑,像是许多天没有沾过水:“我不明白,我来问问你,景知为何要害我?”
上官璇吃了一惊,万没想到铁逍遥竟敢在吕夫人面前开口说话。
铁逍遥的声音并不像连景宜,但上官璇也不得不承认,怕是除了那传说中可以以假乱真的“莲花鬼舌”方雁声,没有人可以拿捏的比铁逍遥更好。
果然,吕夫人被问得一滞,全然没有发觉“连景宜”的鬼魂声音有异。
她此时借着泛白的窗户,已能依稀分辨出儿子的五官眉眼,只觉着既伤心又慌乱,哭得泪人一般,哽咽道:“你们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娘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不然会管住他……,景宜,你不要去找你弟弟。娘知道你走得不甘,娘下去陪你……”
上官璇身子巨震,从头寒到了脚底,铁逍遥竟然没有猜错,这吕夫人果然知道连景知便是杀死长子连景宜的凶手。
屋里的铁逍遥没有说话,不知正做何感想,又或是在想接下来该说什么,毕竟这种情形他也只能捡着要紧的问问,以免说话太多被吕夫人听出来破绽。
吕夫人见他不说话,哭得更凶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上官璇见东方越来越亮,不由着急起来。
这时听着铁逍遥又问道:“我见着许筝了,你为什么要害她?”
上官璇吓了一大跳,她再也想不到铁逍遥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屋里吕夫人的哭声突然顿住,似是也被吓住。
停了一停,只听吕夫人声音打着颤:“筝儿,她来了?她在哪儿?”接着“咚”的一声响,似是她摔下床来。
上官璇好奇心起,沾了点口水戳破窗纸向屋里看,只见吕夫人披头散发缩在床角,两手抱肩,五官有些扭曲,不停地东张西望,似是在看儿媳许筝的鬼魂是不是也会突然出现。
见此情景,上官璇心中涌起了浓浓的寒意:“怕成这样,难道竟给铁大哥蒙对了,许筝是她害死的?”
她想起自己那日初次见到吕夫人,那样的慵懒病弱,提起儿媳许筝,还十分伤感地慨叹自从许筝死后,自己一调香便想起她来,便索性不再制作香露了。
上官璇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香露,什么香露,怕是“雪澜”吧。
果然,吕夫人六神无主,没见着连筝,转过头来哀求儿子“连景宜”:“景宜,你不要恨娘啊,娘那会儿日夜担惊受怕,她不死,娘就活不成了。娘死了不要紧,会拖累你和景知的,你爷爷虽然喜欢你,但还有景成,还有你二叔在外边虎视眈眈。你的前程远大,怎么可以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呜呜,景宜,媳妇没有了可以再找,娘却只有一个啊。娘当时想着一定要给你找个家世好、配得上你的好媳妇,就说动了你爷爷去向慕楚帮的寒帮主提亲,娘连见面的礼物都准备好了。”
吕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这半天,上官璇却听得一头雾水。
听她言下之意,竟好像许筝不死,便会给连景宜母子带来极大的危机。这让全然不知内情的铁逍遥怎么接下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致命疏漏(四)弄鬼
第三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致命疏漏(五)怀疑
第一百七十九章 致命疏漏(五)怀疑
铁逍遥显然也有些接应不上,上官璇听着他迟疑了一下,道:“连筝……她不会害我!”听上去似是在谴责吕夫人不论青红皂白杀害亲人。
吕夫人张了张嘴,她已经多日没有休息好,此时恍恍惚惚地觉得周围越来越亮,儿子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可怜她十月怀胎,一日日看着儿子长大,长成人中龙凤天下闻名,而今竟然都成泡影,儿子做了鬼却还不肯原谅她,都是她作孽太深,令老天爷不容……她越想越是仓皇战栗,哪里还注意得到这魂魄的声音与以往不同。
铁逍遥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有些不甘,见她这半天全未起疑,索性问道:“你是如何下的毒?”
这话问得有些冒险,需得许筝的鬼魂也是个“糊涂鬼”,但铁逍遥自试探出这吕夫人对小儿子行凶一事心知肚明,便瞬间联想到了很多事情:许筝平日里活动俱在踏春园,和小叔子等闲不会见面,会遭灭口,怕还是无意间发现了婆婆的秘密,要下毒且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了连家上下这么多双眼睛,自然也没有人比这吕夫人出手更为方便隐蔽。
果然,吕夫人脸上挂着泪,可怜兮兮望着“儿子”,低声道:“那日她在娘这里调制香露,娘趁她不注意换掉了她治喘症的药瓶。她是喘不上气来憋死的,我没有下毒,那只是一瓶清水,是水……”
“连景宜”冰冷的目光有如实质,她不由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吱唔了几句,想起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又有些委屈,擦掉眼泪,向“连景宜”嘟着嘴不满道:“筝儿是娘的外甥女,难道娘想这样?她生不了孩子,还不是我处处护着。娘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铁逍遥冷眼瞧着这妇人形容狼狈地缩在床角一边哭一边说,心中不由得对那位肥羊连大公子万分同情。
虎毒尚不食子,摊上这种母亲,真是人生之大不幸,还不如自己这自幼失怙的人。
眼见时间不早,铁逍遥决定不再同吕夫人耗下去,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识破,厉声喝问:“那个让你下毒的男人是谁?竟令你为了他置丈夫儿子于死地!”
吕夫人被鬼魂一语喝破心中隐秘,登时止了哭声,面现恐惧之色,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铁逍遥见她那快要晕过去的样子,索性再加一把火,道:“是谁?连孤雁还是连孤鸾?”
上官璇身子陡震,原来铁逍遥的不安来自于此!他怎么会怀疑到这二人身上?
她随即又想到若是连孤鹏,此人现已逃离连家,不足为虑,可若是这二老中的一人,那可是大大糟糕。
此时不容上官璇多想,吕夫人闻言竟然手足并用,向铁逍遥爬了过去,一边爬一边声泪俱下的哀求:“景宜,景宜,娘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不要去找他索命,娘对不起你,娘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此时东方已经大亮,晨曦透进窗户,上官璇清楚地看到了吕夫人脸上的表情,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暗忖:“我以前怎么会觉得她美丽犹存,这模样简直像褪去了人皮的鬼怪一般。坏了,看这反应,莫不是被铁大哥说中了?”
铁逍遥也没有想到吕夫人会突然不顾身份地爬了过来,他看到吕夫人近在咫尺的同时,吕夫人也看到了他,然后睁大眼睛,露出困惑迷茫之色,显是发觉“连景宜”身体犹在,是个活人。
铁逍遥也不再同她罗嗦,一掌劈在她颈后,将她打晕。
上官璇闪身进屋,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上官璇暗暗庆幸铁逍遥突发奇想,二人今晚走了这一趟,急道:“需得赶紧通知义父知道!”
铁逍遥安慰她道:“应该还来得及。”对着地上的吕夫人犹豫了一下,去床上拿起被子将她蒙头一裹,扛在肩上,两人出了门。
“连孤鹏已经逃了,你怎么还会怀疑到那两个人身上?”上官璇万分不解。
为何会突然跳出这样一个念头,铁逍遥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想了一想,方道:“大约是我隐隐还想着方才那一战,若是连家的三人都全力施为,风入衣绝难这么容易便将连景知带走。如今风入衣在外肆机而动,若那人是连孤鹏,他大可继续混水摸鱼,为什么突然杀了连真逃走?我心里觉着不安,便会多想,连孤鹏是上代家主的私生子,一直名不正言不顺,他必然对连家的嫡脉心存芥蒂,这种情况下他若与吕夫人来往密切,怎么能掩得住别人耳目。”这些线索,都是事后才逐渐出现在铁逍遥的脑海之中,说到底,他是一个行动远比想法快的人。
上官璇愁道:“都这样了,她还不肯说实话,两个都是绝顶高手,怎么办?”
铁逍遥沉默半晌,突道:“你看连景知长的像谁?”
此言一出,他脚下一停,登时精神大振,“就是这样,连景宜当连景知是亲弟弟不加防备,连景知却自知身世,故而听由亲生父亲指使,向兄长痛下杀手。也只有这样,才符合情理。”
上官璇深觉铁逍遥这一晚上的奇思妙想如天马行空,却每每正中要害,不由大是佩服,她自己也懒得想了,只滞了一滞,便回答道:“要我说,还是像连孤雁多些,但侄孙长得像叔爷的也不是没有。”
“那到是,同你义父说下,稳妥些先设法将两个都控制起来。”话一出口,铁逍遥突然想到经此一役,只怕连家的孤字辈高手真剩不下什么人了。
此念刚起,离远突得响起一阵尖锐的哨声。
铁逍遥、上官璇对望一眼,均有些吃惊,这刚折腾了一晚上,又出什么事了?
哨声接连响起,直奔访幽水阁而去。铁逍遥、上官璇也赶到了,只见水阁内外一阵忙乱,连昭匆匆出来。
连昭显是还没来得及休息,连衣裳都未换,迎面看见两人,瞧出铁逍遥肩上扛了个人,只惊讶地一瞥,连扛得是谁都没有来得及问,只道:“有外敌杀进来了。”
这青天白日的,风入衣刚受了伤,难道还敢再来?两人互相望望,都觉着有些难以相信,铁逍遥问道:“是谁?”
连昭也不清楚,但来人到得极快,一行三人俱都黑巾蒙着脸,武功既高,下手又狠,竟是挡者披靡,径向访幽水阁杀过来。
连昭仗剑而立,见此情形目光一冷,神情凝重,道:“冲我来的。”
上官璇担心出事,三言两语将二人刚才自吕夫人处的发现说给连昭听。
连昭这才知道两人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