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福邻-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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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龚春琳从露芳斋回来,脆弱的表现让他不忍。他知道龚春琳恐惧什么,‘晦女’倒是其次,真正让龚春琳害怕的是那个被点天灯的‘妖人’。有几次早起,他在房间里没有看到龚春琳,起初还以为她出去了,却看看门闩好好地在门上,意味着她凭空消失了。龚文彰每天早上挤牛奶。一天的产量根本达不到龚春琳做一次点心的需求量。
虽然龚春琳很小心,然而各种各种迹象表明她真的有可能是‘妖人’,她之所以说‘哥哥若抛弃了我,我就什么也不是了。’证明她心里十分明白这一点。
之所以让龚文彰真正下决心完全接纳龚春琳,还是因为她隐藏起来只暴露在他面前的软弱。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完全不设防的人。他怎么能辜负她的信赖。出卖她。她是个很善良的人,就算有些事(比如对钱财的热忱)也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惧,必须要抓住一些让她觉得安全的东西。想通了这一点,龚文彰才决定带她来父母坟上认祖归宗。
两个人默默地来到坟地。龚春琳还是第一见古代的坟茔,一个个排列得并不整齐的土馒头,坟前竖立的墓碑充分说明墓主人的家境。有的是用深青色的石碑,也有的仅仅是削去树皮的木片。
龚春琳跟着龚文彰来到两座相连的坟墓前。他俩沿路走来,龚春琳看到的大多数坟墓都清理得很整齐。坟上没有荒草,所以龚春琳看到这两座整理得很干净的坟也没有多想。
龚文彰将祭品舀出来,摆在坟前,插好香,规规矩矩地跪下叩头。
龚春琳在旁边用心地看着。
磕完头,龚文彰站起来,示意龚春琳照做。
龚春琳跪下。看着墓碑上的字,心里默默道:“叔叔阿姨。误入你们女儿的身体并非我的本意,现在已经如此了,我会好好照顾哥哥,请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兄妹平平安安,少生变故。”
跪拜完,龚文彰带着龚春琳在坟茔里穿梭。这一块是龚家的祖坟,龚文彰挨个给龚春琳讲解里面埋着是什么人,和他们兄妹二人有什么关系。龚春琳不停地跪拜,她活这么大,从来没有给人磕过头,今天第一次接触这活动项目,量有些大了,忍不住道:“咱们家有这么多亲戚?”当初朱褀闹上门来,怎么也没见龚文彰带了亲戚来帮忙?
龚文彰磕完头,站起身道:“这些都是家中长辈,咱们龚家人丁并不兴旺,和其它大家族相比,已经很少了,你第一次来,总该在长辈面前行个礼,日后也能得到祖先的庇护。”
龚春琳很想翻翻眼珠表示自己的心情,最终还是低了头,跟在龚文彰的后面老老实实地给长辈们磕头。从坟墓整体建造和墓碑情况,龚春琳觉得在整个族中,龚家兄妹原来的生活应该相当不错。
走着走着,龚春琳忽然听到低低的哭泣声,虽然说坟前有人痛哭很正常,可那哭声未免得悲恸,哭声的主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龚春琳看向龚文彰,从他微皱着眉凝神仔细分辨的表情,龚春琳觉得他似乎认得声音的主人。
两个人顺着哭声找过去,在一个坟前仅插了一个短木棍的短小坟包前看到了哭声的主人。她穿着一身素白,一动不动地伏在坟包前痛哭。离得远的时候,龚春琳还以为坟前那片白色是洒落在坟包前的白色纸钱,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背影瘦削的女子。
龚文彰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试探着问:“姚子媳妇?”
他的声音不大,不知道是对方没听见,还是他认错 了人,妇人继续哭着没回答。龚春琳走到她身边蹲下,低声问:“你为什么哭?需要帮忙吗?”
龚春琳的声音似乎惊扰到她,她的肩膀猛地一凝,缓缓转身抬头。龚春琳怕自己脸上的黑斑吓到她,捂着额头望着她。两人对视,妇人疑惑地问:“姑奶?”
呃?这是什么意思?龚春琳不解。
“真的是你,姚子媳妇。”龚文彰走上前,也蹲在妇人的身边,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爷爷。”妇人低头做拜礼,没开口,眼泪又流下来。
听清她对龚文彰的称呼,龚春琳才知道他们兄妹俩的辈分还挺高的。妇人看上去年近三十,两只红通通的眼睛显示她已哭了很久,额头上沾满湿泥,显得憔悴不堪。不知道情况,龚春琳不敢乱开口,默默地把手帕递过去。
“这里面埋着是谁?”龚文彰问。
妇人低声地谢礼。从袖子里抽出自己的手帕,听了龚文彰的问题眼泪又淌下来,道:“是奎娃。”
“奎娃子?怎么会!”龚文彰低声惊呼。
妇人抽泣着说:“去年和人去水边玩,没了。”
龚文彰怔了半天,问道:“姚子怎么没陪你来?”
此言一出,妇人的眼泪宛如倾盆大雨直下。
“怎么?难道……”龚文彰不敢猜。
妇人悲恸地说不话来。只能无声地点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如今搬得远了。家中的事一概不知。”龚文彰叹道。当初龚父未得病时,他家算是族中小康人家,族中有什么事,龚父时常接济。龚父生病后。他家日渐败落,为治病出殡欠了一屁股债,龚文彰不利己将房子卖掉。搬到林金植借给他们居住的房子。他除了还钱给债主,很少再与同族人接触。
妇人沙哑着声音,道:“前年过年。人家放烟花的火星落在房上,整条巷子都烧没了。我带着奎娃出去看灯,他喝醉了睡在家里,就没了。”
龚文彰叹息,过了一会道:“我们现在住双帽胡同,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们。”
妇人摇头道:“多谢爷爷好意。只是不需要了。”
龚春琳吓了一跳,以为妇人萌生死意。龚文彰显然也这么想。吓得忙道:“你年纪轻轻,别说这样的话。”
“爷爷误会了。去年奎娃丧事办后,族长说我年轻又没有孩子,送我回娘家。我哥哥四处找人,给我说定了一门婚事,他是江恩人。我今天来看看奎娃和奎娃他爹,后天便要走了。”妇人说。
龚文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舀出荷包把钱倒在手上,将里面的银子挑出来递过去,道:“姚子和奎娃的事,我都不在,这个你收下。”
妇人盈盈拜倒。
龚文彰看了龚春琳一眼,示意她将妇人扶起来。
龚春琳依言照做。
妇人起身挑头之际,看到龚春琳额头的斑,惊讶地问:“姑奶怎么了?”
“为雷劈了。”龚春琳苦笑地说。妇人怔怔地说:“前段时间传言……”
龚春琳点头。这女子丧夫丧子,也会被人当成命硬的克星吧,她会在意她‘晦女’的传言吗?
妇人的眼泪又流下来,她比龚春琳的年纪大许多,离了龚家,便不再受辈份限制,拉着龚春琳的手道:“城里流言很多,若是住不下去了,来江恩找我。我嫁过去虽是续弦,好歹是个正室,介绍你们做工应该没有问题。”
虽然龚春琳并不喜欢她的口气,自己也并不需要,总算是善意地愿意接纳她,并没有象其它人那样对她悔之不及,龚春琳还是十分感激,轻声地道了谢。
龚文彰怕两人继续说下去,提到往日事,会让她瞧出龚春琳已非昔日的龚春琳,向妇人道:“时间不早了,天色也不好,我们先回去了。”
妇人点头。
龚文彰两兄妹转身要走,妇人突然叫道:“姑奶等等。”
龚春琳疑惑地转头,妇人走到她身边,将胳膊上褪下木镯, 拉了龚春琳的手,将镯子放在她的手里道:“以后也许再见不着了,请收下这个。这是我娘当初给我的嫁妆,虽不值什么钱,好歹是一点想念。”
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小手指粗细的镯子沉重得和铁差不多,因为年份旧了,乌漆漆的。龚春琳寻思这个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套在自己腕上。她很少打扮自己,头上连个木钗也没有,摸着头发尴尬地望着妇人。
“我并不是想和姑奶换东西,姑奶不用多想。”妇人直白地说。
这女人好直接的性子,不知道以前的龚春琳如何和她相处,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和龚家的族人来往比较好。龚春琳想着低下头,默默地转身和龚文彰一起走了。
☆、第二十八章,较量
龚春琳转动着腕上乌黑的木镯,忍不住后怕。姚子媳妇受了龚文彰点滴恩惠,便送自己这个纪念,说明她是个很热情的人,如果不是太过悲恸,或许会拉着自己叙旧。自己对龚春琳的过往一无所知,多说几句肯定会引起她的怀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马上就要离开邺城,想来不会有时间专门跑去告诉龚家族人,自己被雷劈这件事。
“哥,姚子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以前和她熟吗?”龚春琳问。
龚文彰想了想,道:“她和姚子比我们大许多,平常的来往不多,只是年节族中相聚时打个招呼。她是个直脾气,说话很冲,好象……”龚文彰顿了顿,道:“你那时年纪还小,也不大爱说话,和她的来往可能不是多。”
龚春琳知道龚文彰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她猜测龚文彰刚才没说完的话,可能是姚子媳妇说话太冲,大家都不大喜欢她。刚才在坟茔,龚春琳自己就有这种感觉。她这样的性子丧夫丧子还能做续弦,只怕男方家条件不好。
“姚子的爹娘不在世了吗?不需要她供养?族长怎么有权力赶她回娘家?”龚春琳问。
龚文彰叹了一声道:“他们成亲没多久,便闹着分了家。之后一直不和,要她回娘家只怕是阿旺夫妻的主意。”
“阿旺夫妻?”龚春琳疑惑。
“就是姚子的爹娘,阿旺比我们矮一辈,是我们的侄儿。”龚文彰答道。
龚春琳听着额头淌汗,这些亲戚辈份果然不是她这个外来户能搞明白的。她站住脚,瞅着龚文彰不说话。
“怎么了?”见她满脸为难。不好开口的模样,龚文彰问。
“哥,如果……”龚春琳咬住唇,低声问:“如果我说,我们以后都不要和他们来往,你会不会觉得……很过分?”她看着龚文彰。一脸的哀求。
从刚才的对话。龚文彰完全能理解龚春琳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他道:“我们自从搬到双帽胡同后,便很少再与他们来往。没什么事突然去找他们,反而古怪。”
龚春琳知道龚文彰这么说是在变相地安慰自己。保护自己,感激地点头,慢慢地跟在他身后往城里走。
龚文彰偏头看着她。恍如三年前给父亲送葬回来,她就这样默然地跟在自己身后,天地间只有他们兄妹两个人能够互相依靠。龚文彰不由伸手拉住她的手。望着她温柔一笑。
暖意从他的眼睛流入龚春琳的心,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和他并肩。
细雨缓慢地飘落下来,龚文彰撑起伞,两个人相依缓行。
早上,他们从城里走到城外用了一个时辰,回去的时候花了同样的时间。到城里已经是下午。两个人先去酒馆大吃了一顿,然后回家。
“怎么搞得。城外还有雨的,城里却一点都没下。”龚春琳开了那边院的门,嘟着嘴说,昨天洒的药粉还均匀地散布在地上。“一定要靠雨水的冲刷,不能用人工泼水吗?”龚春琳问。
“雨水冲得均匀些,反正也不急,且等等吧,现在正是梅雨季节,雨水很多的。”龚文彰说。
龚春琳无奈,只好反身回家。没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