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女官手记-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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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莫说是那书生,就是他身边那位姑娘的面色也白了一白,俄而瞪了他一眼,大抵是觉得这样输了又惹得众人调侃大为懊恼。
两双人间有些僵持,最后还是那摊主打了圆场,一边摘了那走马灯递给沐容,一边又挑了另一盏模样也颇精巧地给了那书生身边的姑娘。
到底也都是读书人,见了台阶知道要下,书生便与他们相互一揖,各自携佳人离开,此事便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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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容拎着那走马灯欣赏着走着,贺兰世渊则一直揽着她,生怕她走神间撞了旁人。沐容看罢抬眼睨了睨他,嗔笑说:“这事可得藏好了,若不然传出去,陛下堂堂天子跟个书生抢走马灯,丢人了不是?”
贺兰世渊暗瞪她一眼,沉了口气:“得了便宜卖乖是吧?我这不是千金难买美人笑么……”
沐容听得脚下一停,又挪了一步到他面前,和他面对面站着,抬起头:“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贺兰世渊一讶:“什么意思?”
沐容认真解释道:“你不是说‘千金难买美人笑’嘛!我笑没那么难好吗!”
“咳……”贺兰世渊轻一咳嗽,复又揽过她,一壁继续往前走着一壁语重心长地解释,“听着啊……‘千金难买美人笑’这话,没有买美人傻笑的……”
“……”你才傻笑!你全家都傻笑!我那明明是憨笑!
沐容一边心里埋怨一边任由他这般揽着她一路走着,不住地望一望两旁街景,再看看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的走马灯,心里很是甜了一阵,想像他方才说的那样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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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是有意要让大家过个好年似的,元宵之后,各种大事纷至沓来。
正月二十三日,皇后楚氏病故,谥曰端和。
棺椁仍停在长秋宫中。夜色里,沐容陪着贺兰世渊站在辉晟殿高高的长阶之上,遥望着一行人抬着棺材出了宫门。
那里面,才是楚氏的遗体,要赶去凌合下葬。
宫中都戴着孝,沐容也穿得一身清淡,幽幽道了一句:“下辈子……她会过得好吧。”
“嗯。”贺兰世渊视线未转,轻应了一声,笃信道,“会的,六道轮回总该公平。”
楚玉珂是个好人,这辈子过得不开心,下辈子也该顺风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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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没有废后,丧礼仍是按皇后仪制而办。国丧有三个月,全国范围内禁止一切“娱乐活动”,禁止设宴禁止歌舞。这样的氛围中,悲伤很容易传染开来,人人都在伤心,哪怕皇后与他们无甚瓜葛。
紧随而来的事情,却让众人在悲伤中,陷入了恐惧。
二月初二龙抬头,瑞王封地映阳的一位将军起兵造反,连同先前皋骅王部,两面对锦都形成夹击之势。
这还无妨,可后来又有禀奏……起兵的人数,远多于他们封地上本该有的兵力,这是已私下屯兵多时了,做得密不透风。
只是不知这回是瑞王的意思,还是部下借了他的名谋反夺江山。
贺兰世渊在看完了一摞有关的奏折后,离宫去了禁军都尉府。没有走进牢房,隔着牢门看了看瑞王,轻笑一声:“手够长的,人在禁军都尉府,还能调得了兵。”
瑞王沉默而笑,少顷才道:“皇兄心甚通透啊,丝毫不觉得有可能是他们擅自做主么?”
“不觉得。”贺兰世渊淡声答了三个字,又说,“倒是想问问你,不怕这么安排变数太大么?你人在牢里,就不怕他们夺了江山之后自己称帝?到时候,可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再或者,我若现在杀了你呢?你当你还有机会登基?”
这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瑞王完全没有这么安排的理由。人都是有野心的,他们都清楚。将领们在征战四方间威信愈高、权力愈大,待得夺下江山再接他出去尊为皇帝的可能实在小之又小。
瑞王衔笑摇头没说话,二人便这样各自静默了一会儿,贺兰世渊双眸微眯着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不成在你眼里,只要我不做这皇帝便是,谁来都无妨?”
瑞王仍是未答,贺兰世渊神色微凛,又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宁可把贺兰家的天下拱手相让也要除我?”
再一阵沉默,瑞王轻笑出声:“在这些上,沐容大约比你想得清楚些。”
“沐容?”皇帝一怔。
“你记得砒霜的事吧?那天沐容来时,把我的心思戳了个透。”沐容说,他那是虐杀,而他也确是抱着那样的想法,乐得看着皇帝逃无可逃地慢慢死去,“要我提醒你那之前都有怎样的事么?”
贺兰世渊一懵,遂即恍然。就是在那之前不久,自己和瑞王明言,沐容从此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说他会努力娶到沐容,或者过几年把她放出宫嫁个好人家……
隐有震惊,皇帝缓了口气:“就为这个,你恨到这个地步?”
第97章 良王
起兵造反可不是先前暗地里的安排;皇帝没有告诉沐容,沐容也自然而然地知道了。
虽是没像贺兰世渊想得那么深,觉得瑞王这是宁可把江山拱手让了别人也要推他下去;沐容仍是心中恐惧不已。
想起瑞王之前跟她说的那句“别后悔”——次奥,还真是留了后手了;这后手还够狠。是以沐容心不在焉的时候愈发多了;加之皇后丧期未过,也没什么玩的闹的拿来解闷;顶多是和娜尔聊聊天;沐容心里越来越觉得发闷。
偶尔忍不住问一问贺兰世渊,他还偏是一副如常不急不慌的样子,让她越看越觉得这是佯装镇定。
在她坐在皇帝旁边削着苹果却因走神割破了手指时;被毫不留情地用奏折拍了头:“又想什么呢?!”
沐容皱皱眉,抬手吸着指上不断流出来的血,摇摇头嘟嘟囔囔说:“没有……”
贺兰世渊瞧了瞧她,吩咐宫女去取创伤药来,笑说:“担心瑞王造反的事?”
沐容点头承认:“嗯……”
贺兰世渊便笑意更深了:“不是跟你说了没事?”
沐容又说:“陛下每次都说没事……”
皇帝想了一想,“所以哪次有事了?”
“……”沐容语中一滞,好像还真是只要他说没事便没出过事,但这种事还是摊上了就心里不安稳。沐容心下稍安了几分,撇撇嘴,“这回可是直接动兵了……真刀真枪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割指头有用吗?”贺兰世渊从宫女手里接了药粉来,一点点轻洒在她手指的伤口上。这药止血效果极佳,片刻间就已不往外渗血了。他把药瓶往案上一搁,“跟你说你又不信……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还卖个关子,沐容有点怨念又好像吃了个定心丸,当真少了几分担心。
天仍寒着,寒意中又透出了点早春的气息。结冰的湖面消融开来,嫩绿抽出梢头,细枝末节间显了生机。
沐容这几日来把宫里有花有树又人少的各处转了个遍,想从这刚刚绽露的春意里寻找些正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其实只要二人同在成舒殿,贺兰世渊看出她有心事便会逗她哄她,可这回她还偏不乐意如此了,明知事情出得突然,他必定也有重压在身,哪能再让他花心思去哄?
还是她自己想法子开解自己吧……
若是以后当了夫妻,也得是相互扶持着,万不能在一边“压力山大”的时候还给他添乱。
故而常常是猜他要回成舒殿,她就出去晃荡;估摸着他去广盛殿召朝臣议事了,她就回成舒殿歇一歇。晚上倒是他在她也在,他安安静静地看他的折子,她在旁边品茶研墨,一时平心静气不瞎想她还是做得到的。
这日又是如此,他上午去广盛殿议事,她便在成舒殿歇了一上午,又早早地用了午膳,在他回来用膳之前溜之大吉。
目下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按这几日的日程,他必定是用完午膳又回广盛殿接着廷议去,沐容就准备回成舒殿了。
却是先去了小厨房,做了两碟子点心——午饭吃得太早,等到晚上要饿惨了。
这次做得尤其成功,色香味俱佳。也没用食盒,双手各端一碟往成舒殿走,到了殿门口几步远的时候猛一抬头,脚下滞住……
这个……有客人啊?那她在殿里吃点心不合适,是不是回屋吃完了再来?
正思量着,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上去约莫二十岁的样子。因在皇后丧期,也是穿得一身素白,玉冠束发,打量沐容一瞬,凝笑道了一声:“嫂子?”
……什么?!
大白天的突然看到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人叫她嫂子?!
沐容差点把手里的点心摔了,看着他木了半天,才瞧出眼前这位和皇帝是很有几分像的。看来是皇帝的某位弟弟,且关系还不远——连她的事都知道。
调整心绪,沐容缓了一缓,尽量让话语正常地道:“那……那个,找陛下么?他在广盛殿议事……”
对方一笑:“知道。”
然后……沐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成舒殿她出入自如,但毕竟是皇帝的寝宫,她擅自请他进去又不合适;不请他进去吧……她自己进去吃点心好像也不合适?
犹豫了片刻,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请他入侧殿坐,自己在一边也在一边待着。
这人举止也不拘着,品了茶还跟她聊聊:“你会说靳倾语?”
沐容点点头:“是……”
“o meet you。”
“……”沐容就凌乱掉了,别聊着聊着突然切换语言成吗?你跟瑞王一个路数会让我很有戒备心好吗?于是默了一会儿,朱唇轻启回了一声:“Hola!”
西班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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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从广盛殿回来的贺兰世渊看到的就是俩人在侧殿里大眼瞪小眼地坐着,其中一个手边还放着两碟子点心,但又始终没吃。
“咳……”轻咳一声走了过去,一人一揖,道了声“皇兄安”,另一个照样愣着,默了一瞬后才起身见礼。
是以皇帝一笑:“去正殿说。”就自顾自地往里走了,经过她身边时顺手从碟子里抄了块点心起来吃,咬了一口之后还没忘回头给她个评价:“味道不错。”
沐容本来就有点懵,这回更嘴角抽搐了:陛下您在兄弟面前能像个皇帝吗?
嘁,他不在意她也不在意就是了,于是落座之后,沐容也没什么顾虑地拿起了点心。
这二人的谈话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皇帝一张口就是:“你要多少人?”
那位悠哉哉地抿了口茶:“十万。”
“……”沐容森森觉得面前坐着俩人贩子。好吧……其实也想得到他们这是说的兵马。
贺兰世渊听罢眉头轻轻一蹙,看向他:“够吗?那边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五十万。”
“够。”那边摆手一笑,说得潇洒,“这是打仗,又不是比人多。”
然后贺兰世渊点了头,那边起身就告了退。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沐容一口点心在嘴里停住,傻傻地望着皇帝,向外看看,又看回他。
这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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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得知那人是良王,皇帝的六弟。
然后的情况就很奇怪,不止沐容觉得奇怪,不少宫人也觉得奇怪。
都表示没怎么听说过良王这号人物……
资历颇老的宫人也只说:六岁的时候就离宫了,这些年来没听着什么信儿,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
死未卜……
未卜……
卜……
怎么这之间还夹杂着个悬疑故事吗?!
六岁?那会儿还没封王吧?这么多年生死未卜那良王名号怎么来的啊?
沐容可算是忍不住去问了皇帝,贺兰世渊一笑:“那是朕的六弟良王,世沣。”
“……这个我知道。”除了名字以外都是已知信息,能说点有用的吗?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