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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部分

月沉吟-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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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在我身后,柔顺地应答:“过了年就十四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心头对烈侯和那姓朱的恼恨又多了一分。

“是哪儿人啊。”我背着手,捡着厚实的雪地踩去,吱吱轻响让我不禁想起云遥那日,那时我和修远也是这样踏雪而行啊。

“贱奴不知。”

心头的甜蜜霎时消散,我回头看向那少年:“不知?”

他艳容冷冷,回的干净:“是,贱奴从小就在娼馆长大,不知生地,更不知父母。”

我蓦然地看着他:“你想的吧。”

“嗯?”精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冷面以外的表情,很可爱。

“其实你很想自己的爹娘,即便被抛弃了,还是很想。”我仰首看向长空,雪花洋洋洒洒,一片接一片地落在我的眼睫上,雾蒙蒙地模糊了视线,“也许,你并没有被抛弃,只是他们早已不在人间罢了。”

“贱奴早就不想了。”一声冷哼,“想他们有什么好?”

我虽捉住他眼底的伤,却没有戳破,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在雪地里走着,各怀心事。

“丰大人!”何猛的大嗓门震落了枝丫上的雪,一堆凉凉的砸向我的额面,“您怎么进了内院!”他大熊似的奔来,“哎呀,要被人发现可就糟了!哎,他是谁?”

“是人啊。”我径直走着,头也不回,“怎么?看傻了?嗯,的确是个很美丽的人啊。”

“这…这…这……”

平时只知道他口拙,却不知道他还结巴。

“大人。”

我转身看向那个名唤艳秋的美丽少年,他松开身上的长袍,露出残破的衣裳。“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怎么又跪下了?我穿上锦袍,束好腰带,倾身将他扶起:“地上凉,跪不得。”

墨色的媚瞳闪过点点光华,只一瞬便觉得他妖美非常。

我狠了狠心,转身而去:“保重。”

我特地等着有人经过才与你分别,这其中的蹊跷你该懂吧。我不是个好人,你别那样瞧我,我不配,不配啊。

“大人!大人!”没几步,何猛就追了上来,“你和他,你和他……”

我瞪了他一眼。

“当然……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头摇得像拨浪鼓。

“娄敬,你怎么出来了?”

“喜宴要开始了,下官见大人不在,就出来寻大人了。”

“喜宴啊……”

……

至少目前很安全,我缩在角落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三殿下的演技真是一流,瞧他眉梢带笑地敬着酒,哪里看得出是……

“刚刚丧偶的鳏夫么?”

耳边一声轻喟让我不禁呆楞,这人是妖怪吧,竟能猜透我的心思。

“卿卿,你的眼神太直白了。”桃花目情转,尽显迷离风情,“怪不得今天三哥笑得有点多,哼,原来是故作姿态、欲盖弥彰”

“允之。”我紧张地看了看周围,“你别太嚣张了,小心隔墙有耳。”真后悔刚才全告诉他了。

微凉的指间自我的唇角划过,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他笑得很无辜,俊瞳瞟了瞟四周:“这儿的人都等着巴结我三哥呢,哪儿有人盯着咱俩。”

那七宝呢?我警惕回望,却只见六幺缠着他喝酒划拳好不开心。

心跳稍稍平缓,拖允之下水果然好啊,这下可有靠山了。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我哥哥怎么突然回来了?”哥哥虽然不说,但我还是瞧出了端倪,武将没有王令怎能擅离大营进京?

“嗯,这半个月你长进不少啊”他似笑非笑地睇来,“前日上官司马参了竹肃一本。”

“上官密?”我看向主桌,那老匹夫正和三殿下的幕僚把酒言欢,“他不是七殿下的人么,怎么?”

“哼,七哥养了头白眼狼啊。”允之自斟自饮,“上官氏现在很得翼王宠爱,老家伙翅膀也跟着硬起来了。”

怪不得他舍了那边的喜宴到这里来套交情,原来是想脚踏两条船啊。

“他参什么本?哥哥得罪他了么?”

“卿卿,你知道备所为何被称为上阁肥地么?”

我迷惑地看着他:“为何?”

“军队里大到招兵买马,小到穿衣磨袜,哪一样不是备所说了算?”允之蘸了点酒在桌上写写画画,“朝廷给士兵拨的安家费是每人每年二两,军饷是每人每月十吊,遇到战事紧张的年头还有额外军贴,而实际上军士却拿不到这么多。”他懒懒地抬眸,笑得很浅,“你说少了的银子都进了谁的腰包?”

自然是……我暗叹一声:“王上不管么?”

“这些是人尽皆知的惯例,父王即使知道也不会插手,不贪一点能叫官么?”

我怒挑眉:“那关我哥哥什么事?”

“呵呵”允之眼中抹过异采,“助荆一战韩家军折损三万,此次备所招了五万新兵,你猜竹肃留下几人?”

我白了他一眼:“自然是三万。”

“五千。”

我盯着他看了好久,确定他眸子里没有半丝玩笑,这才嚅嚅开口:“五千?”

“想进韩家军可是比考科举还要难啊。”他勾起唇角,露出满满自信,“要不然在成原死战中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强敌,竹肃的手下怎会没有一个逃兵?”

《孙子兵法》有“六如真言”: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其中后两如说的是将帅,而前四如说的则是士兵。达“六如”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兵也!哥哥不仅善军事,而且善练兵。

“如此一来踢走了四万五千人,备所这回可是亏大了。”

我满心自豪地看向不远处的哥哥,真是丰神俊朗、气宇不凡。试问,月箫一出,谁与争锋!

“真傻”

不理,继续得意。

“笑得真傻”

怒目横向身侧,允之支手托腮,定定地看着我:“你要再笑下去,竹肃怕是要被人添入你的猎艳名单了。”

“你胡扯什么?”今天怎么一个个都话中带话,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哼。”他眸色遽冷,夹起一筷子酸菜,“吃。”

“我不食酸。”

他笑得很惬意,继续往我碗里堆菜:“这几天你吃的不是很好?”

什么?这几天阿律给我上的不是酸萝卜就是酸白菜,酸的我牙疼、胃疼、头疼,原以为是账上没钱只能节衣缩食,没想到,没想到……

“是你搞的鬼!”我颤抖着,恨不得一掌扇飞他。

他黑瞳骤沉,极慢极慢地倾向我:“你既然有胆子寻欢,还怕挨不住酸?”

“什么寻欢!”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啧啧,瞧瞧,瞧瞧。”酒气扑鼻而来,“小情人吵架了?”

“三殿下。”我心下一沉,连忙站起。

“三哥。”允之堂而皇之地揽上我的腰,恨得我牙痒痒却不敢乱动。

“弟弟恭祝三哥新婚大吉,心想事成。”

三殿下脸上闪过一抹铁青,厉目刺向我:“九弟,哥哥在这谢你吉言了。”他随意地碰了碰允之的酒盏,仰头饮尽。

“丰侍郎。”他递出酒杯,随侍的内官连忙斟酒,“今日迎娶送嫁,你尽、心、尽、力。”他一字一字地蹦出,眸中闪着冷光,“可谓功劳不小啊。”

“云卿身负王命,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殿下……”

“哎?”他状似薄醉地挥了挥手,“今儿是本侯的好日子,可不准打官腔,来来来,丰侍郎陪我喝上三杯。”

不由分说,杯盏中被满上香醪。

我看着杯中微晃的酒水,假笑一声:“就因为是好日子,殿下才更不可多饮啊。”。“哦?”三殿下鹰目半掩,笑意未达眼底

“殿下陪咱们这些爷们儿闹个什么劲。”我陪着笑,陪着小心,调侃道,“侯妃还等着呢,殿下可不能喝多了,可要好好享受这洞房花烛夜啊。”

“丰侍郎真是考虑周到啊。”他转了转手中的酒盏,“那……”

那?我心弦一紧,浮起不祥预感。

“那就请丰侍郎陪我喝完这三杯。”他鹰目射出精光,“三盏之后本侯就去陪我那娇滴滴的新娘。”

他抬起手臂,唇畔的笑越绽越大。

“叮!”瓷杯相碰的乐音传入耳际。

指间凉凉的,是泼洒出的醇酒。

三殿下挑了挑眉,仰首饮尽这第一杯:“丰侍郎。”

心中寒凉,终是逃不过么?

我噙着苦笑,慢慢举盏、颔首、拢袖。

这盏是味若醍醐馨香透,还是苦似黄连胜毒鸠?

感叹咨嗟,只能共饮三杯。

我仰头、闭眼,唇角触上青瓷的刹那,手中骤然空空。

“这酒,就让我陪哥哥喝吧。”

宽袍闪过,定睛时却见允之红唇润润,嘴角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你……”我猛地扯住他的衣袖,喉头像是被异物堵住,发不出声。

他笑睨我一眼,潇洒地举臂:“满上。”

允…之……

我伸手欲夺,却被他反手握住。

那瞳眸带着笑,浮散了以往的迷雾,清澈如泉,缓流在我心底。

那一刻,我不禁哽咽。

“你!”三殿下压抑的声音飘来,“算了!”他挤出虚伪的笑,“各位慢慢吃,本侯先去了。”

“恭喜,恭喜。”

“春宵苦短,殿下可要抓紧啊。”

“哈哈哈”

“怎样?”我目光片刻不殆,捕捉着他的每一丝表情。

他挺身端坐像一座高山,瞳眸幽幽如一汪深潭。

“怎样?”

他轻握着我的手,高深莫测地笑着。

“究竟怎…样?”

……

一晚上,我都在重复同样一个问题,而他始终未言。

外面还在下着雪,绵延的银光迤逦了一地。

他的手有些凉,凉的让我好不安。

“那酒……”

我蹙眉抬望,他的黑发随风飘动,完美地融入暗夜。

“没有问题,是么?”

他微白的唇绽放出异常的春意。

“对吧,没有问题。”我的声音有些颤,连带着心也在缠。

他滞住脚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我若说不是呢?”

柳絮似的雪花停留在他的发间,衬得那张脸有几分惨白。

我眼角微酸:“允之,你差点就骗到我了。”

“呵呵”他笑得很得意,很欣然。

我暗吐一口气,他果然是在耍诈。眨眼欲瞪,忽见一抹暗黑自他的唇角滑下,挺秀的身子向我软软倒来。

“卿卿,我从不骗你啊。”

一声轻叹落在耳畔,催软了我的心田。

“允之……”

 第三卷 青空万仞 第28章 但笑风流谁人省

第三卷青空万仞第28章但笑风流谁人省

万籁俱静,前方流淌着浓浓的白雾,空气中满溢着迷人的甜香,一切如梦般诡异。

他是谁?

此身何处?

修长的手撩开娆曼轻舞的雾气,也撩开了沉睡已久的记忆……

……

外面好吵啊,小小的身子蚕蛹似的在锦被里扭动。

“快!快!”

“快点!娘娘要生了!”

纷乱的脚步声在殿外响彻,听起来无措而惊慌。

“唔”锦被里发出抱怨的轻声,“好吵。”

一个长相朴实的女人跪在床头,轻轻地拍着那个“蚕蛹”:“殿下,过一会就好了。”

“不好了!不好了!”

尖细的女声惊得床上的小人猛地坐起,形状优美的桃花目透出几分迷蒙、几分惧色:“张莲?”

“殿下别怕。”女人覆上那只微颤的小手,柔软地轻应着,“奴婢一直就在您身边。”

小人儿舒了口气,卷密的睫毛轻轻眨动着,驱散了眼中的混沌。

“谁不好了?”软软的童声响起。

“没有谁不好,是殿下做噩梦了。”女人欺哄着,扶着小主子慢慢躺下,双目却担忧地看向前殿。

“王…王……王上……”内侍颤着音,几乎是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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