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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部分

月沉吟-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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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好好照顾丰大人。”白兔兄啜泣着,“散职后何猛再去看大人。”

“朝中有我们,大人请放心。”

我想要笑,却扯不动嘴皮。隐隐地听着他们离去,我却发现视线仍在颤,而且颤的越发厉害了,原来一直在抖的是我自己。

“阿律。”

“嗯?”

“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很弱。”我趴在他肩头耳语,“三十棍我就不行了,魏老头可是光腚挨了八十下呢。”

“呿,他都快不行了,你还比?”

“至少他活着出了午门,要是我早就小命归西了。”我自嘲着。

“我的大人啊,还是你强,那老头被拖出来时可没你这么多话。”

被阿律这么一说,估计死人都能活过来。我闭上嘴,老老实实地被他塞进……

轿子?!我这样还怎么“坐”轿子啊,笨蛋笨蛋,我喘着气不及开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修远……”嘴角被轻轻擦拭着,我狠狠地眨了眨眼,找回飘忽不定的视线。

如隔雾看花,眼前的他朦胧的只剩一层浅浅光晕。

“不是轿子么?”我埋在他胸前,嚅嚅轻语。

“嗯,是马车。”他声音有些不稳,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只容得下我和你。”温暖的大掌盖住了我的眼睛,“不用强撑,放松,卿卿。”

他的气息弥漫在四周,如一场看不见的春雨,悄悄将我心中名为恐惧的焰光淋熄。

合上眼,我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忽地,腰间传来轻扯,我慌乱地睁大眼睛:“修远……”

“杖刑很容易伤骨,给我看一下。”他的声音异乎寻常的轻柔,温温的语调缓缓流动,“别怕,我是大夫,大夫而已。”

这语调柔的让人不觉叹息,柔的让我几乎答应。但仅仅是几乎,我很快找到了那根叫理智的神经。

手指找回了些触感,凭着直觉我准确地抓住了腰带:“不要。”

“卿卿。”他声如春风,柔曼着周围的空气。

“不要。”我意志坚定。

“哎。”他轻轻叹息,又快又准地点住我的穴道。

指间的腰带被缓缓抽离,我却无能为力,酥麻复杂的情绪充溢在心间,喷涌在颊上,回旋在脑际。

大夫,请放点水,给我留点面子吧。

在灼热肌肤与冷冽空气亲密接触的刹那,我如愿陷入了昏迷……

……

几番梦回,耳边响起的都是哭声。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成这样了……”

是嫂子,我听得见却看不到,眼皮沉沉的睁不了。

“睡着了还皱眉,疼成这样了么?”

清凉的指尖抚着我的眉梢。

“你哥哥来瞧过你后,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虽不说,但我知道他很自责、很心痛。”

我全身着火似的灼热,干裂的嘴唇不由动了动。不多久,浸湿的纱布湿润了我的唇角,清水似甘泉缓解了身体里的枯焦。

突然间股上先是一阵清凉,紧接着是漫身而过的灼痛,痛的我僵直了手脚。

“嫂子给你净身,如果痛就叫出来,千万不要忍,千万不要伤了自己……”

我放松了神经,却下意识地难以出声。回潮的痛比先前更甚,瞬间便鲸吞了我的意志……

“卿卿,醒醒啊,卿卿。”

身体被摇了又摇,我渐渐从混沌中走出。

“滟儿你轻一点。”

“我已经够轻的了姐姐,她都晕了三天了,再不起来吃东西恐怕要成仙了。”

“好吵。”我艰难地撬开眼,只见身侧两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醒了醒了!”一张脸兀地俯下,占据了我的视野,“卿卿,你也太经不住打了,才三十下就狼狈成这样。想当初本鸟被爷爷用荆条抽了五十下,也只在床上躺了两天。”

荆条和棍棒怎么比?况且你当时可是又哭又叫、嚎得是天怒人怨。

我蔫蔫地趴在床上,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饿了。”

“滟儿快把卿卿扶起来。”

哎?大姐的眼眶怎么这么红?

下身像是撞到了什么,好容易平复的疼痛又开始蔓延。

“轻轻轻点啊!”我怒瞪。

“知道了,知道了。”师姐倚在床脚,乖乖地做起了人肉垫,“你这丫头平日里不好好练内家心法,如今吃苦了不是。”

我含了一口粥,闷闷地不做声。

“内家心法?”大姐吹了吹热气,在送来一勺。

“是啊,是啊。”师姐帮我理了理头发,“本派偏修内力,二三十年方能小成。可卿卿当初剑走偏锋,硬是学了有些邪门的轻狂剑。”

口中白白无味,心头平平无波。

“加上她十岁那年走火入魔、心脉受损,这小身板就已经不结实了。如今又挨了这顿棍棒,不是雪上加霜是什么?嗯?”她点了点我的额头,嗔怪道,“这粥你咽得那么痛苦,想必又咬坏舌头了吧,张开嘴让我瞧瞧!”

师姐真是该糊涂的时候不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却大大的糊涂。我慢慢张开嘴,受伤的舌面被凉风一吹禁不住轻颤。

“再没见过比你还别扭的丫头!明明怕疼怕的要死,却总是忍来忍去。”师姐面露急色,轻斥道,“叫出声来会被小鬼勾走啊!每次都咬舌头,要咬成了哑巴我看你怎么办!”

我垂着脑袋,任由她训着,师姐不会明白这是怎样形成的下意识。十年前乾城溃败,面对身受重伤还血战不倒的将士,我没资格叫痛。而后在酹月矶遇难,背负着滔天血债,我更不能喊疼,因为只要稍稍出声就可能被贼人斩草除根。

痛,就算咬断了舌头也不能出声。不就是忍么,我的心上可是插了好几把刀,不就是皮肉伤的一点点痛么。忍,我能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我再吹凉一点。”姐姐鼓着腮帮将粥吹了又吹,眸中氤氲着水气,“来,尝一口吧。”

“姐姐?”我按住她的手腕,“怎麽了?”

菱角红唇抿了又抿,她眼中的水色终于满溢:“对不起,卿卿,对不起…都是我……”

“不是,不是因为你。”我急急爬起、翻身欲近,竟忘了自己的伤处。

头皮疼得发麻,我咬紧牙关,不放走半丝苦吟。

“卿卿!”

“痛的都拧成鬼脸了,你还忍什么啊!叫出来就好了,叫啊!”

我冷汗直披,转瞬又被按倒在床上。察觉到她们下一步的动作,我终于忍不住痛叫:“不要啊!”

士可杀不可辱,就算不是脸,那里也是要面子的啊!

……

“没想到几日不见,雷兄竟然入仕了。”我趴在床上,透过缝隙看向床幔外。

青袍犀角带,胸前绣着一只啸林猛虎,是四品武官。

“雷某是被兄弟的一席话点醒的。”即便正装束发,他也难掩身上的野性,“而且在梨雪面前,我也不想输你。”

“哦?”我瞧着行至床边,一脸坚定的雷厉风,不由咧开了唇。

“雷某虽然当过海贼,却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只要你不使阴招,我就会当你是兄弟。”他掀开床幔,双眸熠熠地睨向我,“咱们公平角逐,到最后不论谁输谁赢,情分都在。”他摊开右掌,“丰小弟你意下如何?”

“好!”我与他记掌成约,“一言为定。”

“痛快!”雷厉风灿烂地笑开,青紫的左眼眯成了一条缝,“他说的没错,你果然不是小心眼的人。”

“她?”大姐?

“哈哈,他是唯一一个让雷某心服口服的人。”

他?是谁?我心生警惕,笑着接口:“哦?是什么人这么本事,竟能让雷兄面露敬意。”

“现在还不能说。”雷厉风有些奇怪地眈了我一眼,随后重重拍了拍我的肩,“你怎么跟娘们儿似的弱?男子汉就要虎背熊腰才够威猛,丰小弟你长的太过阴柔漂亮,改天和我上船历练历练,不消两年就能长结实了,找回男人的谱儿!”

承受不住巨掌一扇,我的肩头猛地垮下,真是旧伤未癒又添新痛,偏偏这新伤旧患都和他有关。想到这,我不禁嘴角微抽,向他勾了勾手。待那张蜜色的俊脸靠近,我露齿一笑,在他愣神的刹那。我右拳如风,凌厉地击向他完好的右眼。

“有一点他说错了,其实我的心眼很小。”

……

身上的伤开始愈合,我懒懒地趴在床上,侧耳听着屏风后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圣人深虑天下,莫贵于生。夫耳目口鼻,生之役也。昔圣贤帝在时,后宫不过数女,月幸不过几日。储君诞后,帝不寝后宫,殚精竭虑唯国事耳。道之真,律之严……”

是第六天了吧,虽不复当时的灼痛,可依旧难以翻身。为官以来我自认日渐油滑,即便算不上八面玲珑,至少也是游刃有余,而今这一通杀威棒却毫不留情地毁掉了我心中的自信。比起肉体上的痛,精神上的打击更重。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可恶,可恶。

“大人?”读书声停息,屏风上映着一道纤细柔美的身影,“大人?”

我眯眼瞧着那影子的移动,并未出声。

“大人?”

素娟屏风上画着疏疏落落的梅枝,一剪弯月欲明未明,朦胧的夜色如雾似雪,只有那血色殷红点立梢头,流露出无尽冷艳。

月下,一人行立,轻扬的发丝挂卷枝头,缠绵了早梅的心事。

“大人?”

屏风的边缘露出桂黄色的袍角,那道人影走到了曲欹有致的梅树后。

我悄悄握紧枕边的销魂,缓缓释放杀气。

再一步,再一步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杀你。

他忽地滞住脚步,袍边向后略移,如流云般飘逸。屏上的影子微垂首,长的惊人的美睫隐隐颤动。时间像是定格了一般,我静静地看着月下梅边那道秀丽的剪影,暗自期盼他不要再越雷池一步。

如我所愿,他定了片刻便举步离去。门轻响,染着药味的冷风呼啸而入。

“哎?怎么不念了?”是去端药的阿律。

“大人睡熟了。”艳秋压低了声音。

“又睡!这几日都把她养成猪了!”脚步声渐近,屏风上出现阿律的影子,“你先出去吧,等她醒了再过来念。”

“是。”门再次合上。

“真是好命啊,一天到晚地睡。”阿律的影子渐近渐大,“俗语曰对牛弹琴,我看是对猪念书。”

我一攒眉,刚要发怒,却听门外一阵喧哗。

“侯爷请停步。”

“侯爷请停步!我家大人今日不见客!”

“侯爷……”声音戛然而止,门再次打开。

“定侯殿下。”阿律惊叫。

我的脸立刻烧了起来。

“敢问殿下来此所为何事啊。”阿律一个闪身,挡住了屏风左侧的缝隙。

“瞧病。”冷冽一声,毫不拖泥带水。

我脸颊蒸腾,几乎可以煮蛋。

“殿下下的药都极好,昨日张嬷嬷看了下,我家大人的伤口都已愈合了,所以不劳殿下……”

“让开。”

“不让。”我感激地看着阿律的背影,从未觉得他如此高大。

修远虽没出声,但危险的寂静让阿律开始打颤。

“殿下,先前让你瞧我家大人的…的…的……”

阿律你要敢说出那两个字呢,你试试。

“……的伤处,也是逼不得已,毕竟一时难以找到对我家大人知根知底的大夫。可我们家殿下却不管这些,知情后罚得我好惨啊。”阿律啜啜道,“这要再让您进去,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您行行好,请回吧。”

“让开。”修远的声音越发冷了。

“您!您!”这一次阿律显然是气得发颤,“您就不想想,被一个男人一看再看,受损的可是我家大人的名节。”

阿律,一定要挺住!

“哼。”修远的冷声带着些许笑意,染着浓浓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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