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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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牛”停止爬行,与其父神似的长眼好奇地望来。
“其实是因为迟迟在娘的肚子里待了很久,迟迟不愿出来,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她眨了眨眼:“真的?”
“娘什么时候骗过迟迟?”
她深深看了我半晌,这才咧嘴一笑:“嗯!”
牵起肉嘟嘟的小手,倘佯在冶红妖翠的静园。半晌,她突然站住,仰望墙角。
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枝春色,粉墙斜露。小丫头突然挣脱了我的牵扯,像一只小白蝶,飞向园外。
“唉!迟迟你去哪儿,跑慢点!”急急开口。
兴奋的奶声迎风传来:“红杏出墙了,告诉爹爹去!”
无语独立春风中……
第三卷 青空万仞 第19章 闲云卷舒清风醉
第三卷青空万仞第19章闲云卷舒清风醉
“公如宾服,迎宾于大门内。大夫纳宾……再拜稽首。”昏昏欲睡地看着手中卷了再卷的《礼经》,暗叹一口气:折磨啊,青王为何恰恰将我封为礼官,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议会盟。害得我要临时抱佛脚,恶补“三礼”。可是这佛脚也要好抱,太粗的,我怕抱不牢啊,怨念……
“北地寒凉,九月即雪。”对面传来轻轻的低咳,宽敞的宝车里飘散着三丛白雾。
“二等郡公~”身侧飘来微扬的声音,允之放下刚刚送来的诏书,“元仲,恭喜啊。”
元仲憋住咳嗽,拱手一礼:“此次功成首推殿下和韩将军,这个爵位聿宁愧受了。”
“元仲也不容易啊,虽然有荆国王师的护送,但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伏击吧,父王派来的千骑御林如今也只剩百人了。”细眼半垂,好似漫不经心,“在荆国驻足月余,元仲有何观感?”
若将允之比作妖冶的罂粟,那元仲就是清素的瘦菊,在飘雪的北地显得有几分苍白。“外戚之乱不过是一阵风寒,如今虽然病去,但也同时催发了其本身的痼疾。下官拜访过数十位荆国官员,其家仆役动辄百数人。如今荆国的土地多沦于显贵之手下,那些官农没了田亩只得卖妻鬻子。加上荆国前些年的灾荒,这种卖身为奴的事情就更是常见。”
嗯,确实。回想起那几日的所见,不禁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官簿上的耕农越来越少,粮税自然难以保证。农,乃国之大本也,伤本则难稳。荆国如今只是苟延残喘,不久便会油尽灯枯。”元仲握拳掩口,轻咳两下,“然,时局之下,荆国不可亦不能灭。荆处于神鲲中心,与四国一州皆有交集。荆亡,则乱世至。”
允之慵懒地托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案,黑眸里云海翻腾,深不可测。
“而我国正处于多事之秋,在春来雁回之前,必须极力维持当前的制衡之局。”元仲含蓄开口,恭敬颔首,“也正是如此,殿下才特别扶植元腾飞,借以支撑王室。”清眸轻轻一挑,“可是?”
手上一滞,书页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是久不得势的王侯,一个是风头正劲的朝官,敏感的身份好似在二人之间拦了根串了金铃的细线,不可轻易触碰。在渊城的半月,他们虽配合默契,私底下却相交甚淡。怎么今日元仲会打破颤颤的平静,去触动那危危的金铃?
叮~允之随意地弹指,敲的青瓷杯脆脆出声。媚眼微抬,流溢出一抹俊采:“你选好了么?”
放下书,看着二人久久对视,带哨的风声在车外盘旋。半晌,宁静的车内响起一个郑重的声音:“是,聿宁既这么问了,就已是定心了。”
薄唇勾起,艳容惊心,允之坐正身子,轻轻开口:“元仲入仕以来就一直存疑吧,为何先前对你三请四邀的本殿会迟迟不与你相交,嗯~”
“是,聿宁驽钝,还望殿下解惑。”
“良禽择木而栖~”其音宛转,其声悠扬,“本殿一直在等啊,等元仲下定决心。”
人家姜太公钓鱼,虽离水三尺,但好歹还立钩,比起这位算得上敬业了。他心知元仲此人心高气傲,虽求贤若渴却摆出淡然如水的架势,元仲心思缜密自然起疑,然后在他面前适时展露本性,又何愁良禽不来呢?妖孽啊,妖孽,操弄人心的妖孽。
“殿下。”元仲瞥了我一眼,快的让人难以捕捉,他走下软位,直直地跪在允之身前,“聿宁愿为殿下肖犬马之劳。”
桃花目静静垂视,又轻轻转眸,深深地望来:“得汝,吾幸。”他忽地转目,睨视下方,“择吾,汝幸,元仲请起。”
“谢殿下。”
降龙伏虎,还有什么是他擒不来的?淡笑一声,捧卷再读,锁起双眉:“宰夫授公饭梁……”嘴角抽搐,满心满脑只刻着两个字:郁闷。
“殿下。”窗帘掀起,六幺递来一卷黄绢,寒风钻空溜进了车内,吹得顿时我脑清目明,“云都急诏。”
急诏急诏,不关我事,当前我事即为……硬着头皮低首瞧去,每看一字头皮都会情不自禁地麻一下。痛苦啊,人间惨剧!
“啪!”重响传来,诧异偏首。允之,那个处乱不惊、谈笑风生的妖孽竟然、竟然,俊脸微抖,薄唇发白,气得不轻啊。
“殿下。”元仲微惊,紧紧盯住那卷黄绢,“王上……”
半掩容,好奇地眨眼。忽地,那双流火美目厉厉视来,心中一惊,默念:杀人于无形。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怒瞪:干我何事?
“哼。”笑得勉强,笑得冷然,允之一撩手,将那黄布递给元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定侯真是会算啊。”
唉?放下《礼经》,修远?他气成这样都是因为修远?够头望去,指望瞧着只字片语,却见美目肃肃像万千银针直射而来。
“……”元仲放下王诏,微微偏头,“眠州向来神秘,百年以来还未有异国官员进入,定侯怎么突然邀使前往?”
“是啊。”薄唇噙着笑意,黑眸却凉的惊心,“本殿也想知道呢。”眼刀飞来,扎的我一阵冷寒。
“这本是良机,可偏巧赶在这个时候。”元仲垂目又看了看急诏,“此次援荆,翼国没能施展拳脚。王上提出虞城会盟,翼王吴镇最先答应并已然出行。他好大喜功,必会星夜兼程抢先抵达,以求占得先机。因此王上才命殿下和韩将军直接前往虞城,镇住局势。”
大眼瞪细眼,瞪的我眼睛都酸了,这家伙不累么?
“定侯却提出邀请,殿下是断不能分身前往的,所以王上就……”
不等元仲说完,讽声便接口:“就让郡公元仲和~”俊目半眯,“礼部郎中丰云卿入眠小访。”
眠州么?会是什么样呢?掩卷轻笑,好想知道啊。
车马缓缓停住,厚帘掀起,一阵北风打破了车内的诡异。
“主子,今夜只能宿在野村了。”六幺的圆脸吹得通红,“刚才亲卫去查探过,这附近只有一个客栈,虽然破了点好歹也能挡风遮雪,请主子和两位大人下车入店吧。”
如避蛇蝎地将《礼经》放下,系上披风,无视身后的那团“烈火”,径直走到车下。好冷啊,劲风吹大野,素雪密苍穹。刺骨的寒将夜凝得漆黑,天地之间再无淡色流转。
客栈?睫毛上黏着片片白雪,看着山坡上孤零零的土房:小客栈啊。
“大人。”门口的亲卫已然成了雪人。
轻轻颔首,撩帘而入。虽然简陋,但好暖啊。眼睫上的雪化了,一滴一滴地滑落。朦胧间,瞥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揉了揉眼定定瞧去,宛若春水般的笑颜。“修远。”
暖人的两个字……
呼呼,一股寒气钻入脊骨。偏首一瞧,允之持帘而立,俊脸染上薄怒,美目微眯,轻轻柔柔地将厚帘放下,踱到我的身边:“定侯。”
“定侯!”紧跟其后的元仲诧异低呼。
“宁侯殿下,聿尚书。”修远身后飘出一个青袍身影,从举止上看,应该是双生子中的宋宝言。
“啊,宋大人。”元仲看了看处于三足鼎立的我、修远和允之,打起了官腔,“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相逢即是有缘人,再见却在风雪中。”比起打官腔,宋家小母鸡自是不落人后,“荒郊野地也没什么好东西,还请殿下和大人多多担待。”
这话听起来颇为奇怪,好似主人口吻。轻轻嗅去,饭香扑鼻啊。若过身侧玩“一二三木头人”的两位,径直走到桌前。州侯、王侯在侧,应该怎么坐的?思忖了半晌,忽觉胃里一缩,不管,坐下来再说。
“请。”
“请。”
元仲和宋宝言是让来让去,笑得公式化。而那两位则是僵面相对,厉得妖魔化。
“哼。”
“哼。”
一红一白同时出声,同时转首,他们见面的招牌动作。很好,很好,看着左右两只“妖魔”,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顿饭将会非常精彩……
“人说眠州良驹一日千里~”碗里多了一块鱼肉,偷瞥过去,允之优雅地举箸,唇边泛起冷笑,“如今看来,不过是虚传。”
宋宝言面皮微颤,扯出一记微笑:“殿下何故此言?”
四棵菜心,笑笑地看向修远,差点溺死在他粼粼的眼波中。左脚被轻轻一踢,皱眉看向左侧。允之睨了我一眼,幽幽开口:“若本殿没记错,定侯可是早我等两日出城,可如今却在这里再遇。若不是老马无力,又何至于此呢?”说着向我的右侧飞去一记眼刀,凉风擦面而过,如果是实刃,怕是要破相了吧。心悸地抚了抚脸颊,刨动陶碗,吃饭吃饭。
“殿下误会了。”宋宝言面色放松,笑得快意,“我家主上是公务在身,因此驻足赤州。”
“公务?”元仲放下汤匙。
“是。”宋宝言笑意浓浓地看向元仲,咬了一口小菜,清脆作响,“聿大人不知道么?赤州如今已属眠境。”他嚼啊嚼啊,好不得意。
元仲手指微颤,左侧那人呼吸渐沉,赤州看来是重地。
“赤州得名于赤江,乃是赤江的源头。”宋宝言露出白牙,闪啊闪啊,闪得元仲脸都白了。得到赤州,就等于扼住翼青二国的咽喉。一石二鸟,最大赢家原是他。偏首瞧向修远,碗里又多了棵菜心。
“哼~”左侧一个冷哼,又是一块鱼肉,“云卿,素的吃多了会涩口。”低头扒饭,听不见,听不见。
一棵菜心,一块鱼肉,一棵菜心,一块鱼肉……
左边一记眼刀,右边一阵暖笑,左脚一个轻踢;左边一记眼刀,右边一阵暖笑,左脚一个轻踢……
如此循环往复,如此妖魔当道,一顿饭下来,我的胃撑炸了,左脸毁容了,右脸烫糊了,左腿麻木了。唉,冤孽啊。
看了看两两互瞪的另四人,我拱了拱手:“不打扰各位大人叙旧,下官先去休息了。”跨过长凳,暗叹一口气:终于安全了。
“云卿。”清泠的声音勾住了我的前行,转身淡笑,“这里只有两间房。”
笑容僵住,眼角开始抽搐。
“两间房?”元仲瞠目结舌地看向四周,向穿着补丁棉袍的店家挥了挥手,不死心地问道,“掌柜的,这里有几间房?”
“回大人的话…”这店家面露惧色,两腿微颤,“就…就……”允之美目一瞪,吓得他差点趴下,“就两间。”
“罢了罢了。”元仲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店家挥退,“出门在外不可讲究。”他看了看修远和宋宝言,再看了看我和允之,“只能一边一间了。”
“不行。”
“不行。”
一扬一抑,同时出声,妖魔联手了。细眼,凤眼,两记眼刀,射的元仲一阵猛咳。
“呵呵~”红妖首先出声,“本殿向来浅眠,房内不能超过两人啊~”媚眼如丝,似醉非醉,祸水啊,祸水